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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溪月,你叫我月儿就好。”孟溪月笑着回答。
“谁问你这个了,我问的是你巫月族的名字。”怕孟溪月不明白,月九儿特意加重了“巫月族”三个字。
“自小到大我只有这一个名字。”孟溪月实话实说。
“怎么可能?”月九儿狐疑地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语。“巫月族人历来以月为姓,这是我们最自豪的字眼。纵然巫女爱上了外族男子,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舍弃这个尊贵的姓氏啊……钤”
她喃喃的声音在黑暗幽深的坑道中回响,如同一段古老的咒语般透过皮囊直接敲击在孟溪月的灵魂深处。
头,突然撕裂般的痛了起来,那些已经缠绕了她十余年的噩梦,在这个漆黑狭窄的密道中活生生地重现起来。
红的火,红的血,满面血污的女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她嘶吼:“上弦,快逃!逃回我们的族里,再也不要离开……”
剩下的话语,结束在刺穿她胸口的长剑上。一个黑巾遮面的男人松开了剑柄,将她的尸体紧紧抱在怀中。片刻的呆怔之后,突然仰头声嘶力竭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月苓兮,我得不到你,别的男人也休想得到你!你是我的,是我的!”
“娘——”泪水早已经模糊了视线,孟溪月心如刀绞,与那个被护在侍卫怀里即将突围而去的小女孩一起,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仿佛水波荡漾一般,那残忍的场景随着这一声嘶吼开始摇曳,一圈圈涟漪荡开,眼前情景重新恢复成了那幽深的密道。她的身子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滑坐在了地上。
后背有温暖的感觉绵绵而至,那是月卓安在用内力护住她已经狂乱的心脉。月九儿蹲在她的面前,不耐烦的神色之间却夹杂了掩饰不住的担忧。“喂,你怎么了?忽然之间疯了似的,吓了我们一跳。”
“……上弦,我叫月上弦。”孟溪月目光空洞,泪水如珍珠般串串滑落。先是无声地啜泣,很快便失声恸哭起来。
原来这个梦,从来就不只是一个噩梦。那是她曾经真实经历过的事情,是被埋藏在灵魂深处的记忆。
上弦,不只是一件乐器,同时也是她的娘亲,赐予她的名字。
从出生起便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处世外桃源般的村落,在众人的呵护宠爱中成长。那一曲长歌,伴随了她成长的脚步。那些誓死守护她们的人们,是赤诚忠心的月奴。只有她的父亲,却从来未曾见过。
这个男人的名字,是一个禁忌。无论她问哪一个人,都会从他们的脸上看到浓浓的厌恶和不屑。有一次问得急了,苓兮终于潸然泪下。抱着年幼的她,郑重其事地说道:“上弦,你记住。你身上的巫女之印,是福亦是祸。你现在还小,娘舍不得离开你。等你满了十五,就回到族里去吧。哪怕终身不知道爱情的滋味,也好过像娘这般痛得心如死灰。”
那是孟溪月第一次看到苓兮哭泣,那哀伤的泪颜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从那时起,她便再也不曾提起这件事。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平静的过着,直到她七岁那年,接二连三的不速之客开始闯了进来。
最初是一个迷路的男子,带着他受伤的仆人。虽然已经记不清楚他的相貌,却对那贵气儒雅的谈吐有些印象。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村子以外的人,只可惜没看几眼便被苓兮匆匆带走。只知道后来经不住他的苦苦哀求,苓兮终于还是破例让月奴采了草药医治了那受伤的仆人。他们离开之后,村子里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那一场惨绝人寰的祸事,就发生在不久之后的一个夜黑风高的日子……
亲眼目睹了苓兮的惨死,她伤痛过度当场昏厥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孟楚生的女儿,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从此有了慈爱的爹爹和温柔的姐姐。
曾经理所当然的幸福生活,现在想来却疑点重重。为什么苓兮明明是死于歹人之手,孟楚生却一口咬定是生病而死?从尊贵神秘的巫月族巫女到卑贱孤苦的流浪商女,这之间天差地别的距离又是从何而来?若孟楚生真的是那个禁忌中的男人,他和苓兮之间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若他不是,那他又会是谁?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涌了出来,让孟溪月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原本以为恢复了记忆之后,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谁知竟然如同蚕蛹一般,虽然抓到了丝线的一端,却依旧无法看清里面裹着的谜团。
手,再一次被温暖覆住。月卓安依旧是温柔地笑着,用指尖在她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别怕,我会保护你。
短短几个字,却神奇的让孟溪月烦乱的心安定了下来。抬眸淡淡一笑,接受了他的这一番心意。正想要说些什么,走在前面的月九儿忽然停下了脚步,歪着头静静聆听了片刻,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竹哨高高低低地吹了几声。
很快,头顶上隐约传来同样的哨声,接着轰隆一响,密道上陡然出现了一个出口。
扯着垂下来的绳索,三个人先后出了密道。见孟溪月出来,洞口守着的几个巫月族人纷纷下跪叩拜:“参见巫女。”
“快快请起。”被这个阵势弄得有些无措,孟溪月急忙伸手将他们扶了起来。
几个人站起之后垂首肃立不语,当先一人迈前一步向着孟溪月再次俯身行礼恭谨道:“巫月一族护卫不周,请巫女勿怪。我们已经备下舒适的马车,这就护送巫女归族。”
“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回去。”孟溪月摇摇头,有些歉意地拒绝道:“我要先去找一个人,然后再和他商量是否回巫月去。”
没想到孟溪月会拒绝,那几个人的脸上顿时浮现起失望的神情。为首那人直起了腰,脸上恭谨之色已经有些淡了。
“巫女想找何人,尽可以安排我们去做。族人正在翘首以盼,请巫女尽快回族。”
“你们的心意我很感激,可是我现在真的不能回去。”因为感激他们的冒死相救,所以孟溪月虽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耐,却也没有计较,仍是耐着性子歉意地解释着:“我还有很多事必须处理,等到完结之后一定会回去的。”
一生只为一人
见孟溪月铁了心要离开,那几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突然移动身形,将她团团围住。为首之人拉开架势,向着孟溪月沉声道:“既然巫女执意不肯回去,就休怪我们无礼了!”
说完之后低喝一声,纵身向着她扑了上来。
孟溪月见势不妙,黑眸一冷摆出架势准备还击。突然眼前人影一闪,已经被月卓安护在身后。只听得掌风碰撞之声响起,那人已经被震退了出去。
“月卓安,我们知道你是月奴,可是忠心归忠心,难道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巫女重蹈上一代的覆辙吗?”
月卓安的身手之高,巫月族尽人皆知。见他出手护住孟溪月,几个人的瞳孔便是一缩。其中一人脸色阴沉,忍不住开口呵斥铌。
无视他们的怒气冲冲,月卓安脸色依旧平静如水,只是那锵然出鞘的长剑,明明白白地说明了他的态度。
“你!”为首那人气得身子发抖,同样拔出弯刀指着月卓安恨声道:“你这是要和二十年前的那些月奴一样,只为了巫女一个任性的要求,便准备致族人于不顾吗?既然如此,休怪我们无情了!”
上一任巫女月苓兮失踪,他们足足寻了二十年。如今好不容易救出了孟溪月,他们可不想再次失去这个机会。惜月王族日渐强大,他们已经没有多少二十年可以等待。带回巫女找到传说中的宝藏对抗惜月,这是巫月一族长老们已经达成的共识。即使是为此而忤逆巫女,他们也在所不惜梵。
巫月一族生性骁勇,又常年一起生活配合默契。听到为首之人的暗示,立刻各执兵刃冲向月卓安,满眼杀机凌凌,下手之间毫不留情。一时间寒芒烁烁,将几个人尽数笼罩其中。
眼见月卓安陷入危险之中,孟溪月毫不迟疑便要冲过去帮忙。身子方动便被月九儿扯住,拉着她向着反方向跑去。
“九儿,你放开我!”孟溪月急声叫着,挣扎着想要甩开她的手。
“他们打不过卓安哥的,你别过去添乱了!”月九儿对月卓安的身手相当有信心,更是知道他心里担心的是什么。所以非但没有上去帮忙,反而死死拉着孟溪月飞也似地朝着不远处停着的马匹跑去。
见月九儿说得信誓旦旦,孟溪月多少安心了些。横下心来翻身上马,扫视了一眼战局之后咬着牙策马离去。
“驾!”
“糟糕,巫女逃走了!”见孟溪月想要离开,缠斗中的几个人顿时急红了眼。其中二人匆匆退出战圈想要追上去,眼前虚影一闪已经被月卓安重新封死了去路。
见月九儿带着孟溪月远去,他淡淡地笑了。当视线重新凝在几个人身上的时候,已经变得如同月辉般漠然。心无旁骛之后,他转守为攻,长剑银蛇般吞吐,招式蓦地凌厉了起来。不到十余个回合,剑锋上已经染上了嫣红的血。
几个人相顾而视,同时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惧之色。没想到一段时间未见,月卓安的武功越发诡异出众。眼见孟溪月已经没了踪影,索性不再恋战。唿哨一声齐齐退后,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放任他们逃走,月卓安没有趁胜追击,收剑入鞘跃上马背,向着孟溪月离去的方向追去。
惊心动魄的一夜,就这样结束在寂静的旷野之中。当朝霞漫天的时候,月卓安终于追上了先行离开的孟溪月。
见月卓安平安无事,孟溪月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策马并行在他的身边,她的心里只有感激。
“对不起,让你为了我与族人为敌。卓安,谢谢你……”太多的情绪瘀滞在胸口,一时半刻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虽然知道他不在乎这一声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