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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藏书而获得了一种秘密的喜悦。尽管那些文学名著上的许多生字阻碍了她的理解,但是,三哥对它们的珍爱,将它们捧在手里,神情深陷的那种神圣的仪式感,还是让她在字里行间生出了向另一个世界遥望和探究的眼睛,并且牢牢记住了它们的笔划——《安娜·卡列尼娜》、《罗曼·罗兰》、《红与黑》、《约翰·克里斯朵夫》。20多年后的一个酒足饭饱后的夜里,马丽回忆过去,这些名字从她嘴里抑扬顿挫地吐出,激扬中裹携着叹息,略显忧伤的大眼睛还是没能掩饰得了她的遗憾。那一刻,马丽比任何旁人都清楚不过,她几乎半辈子的时间都在试图走进这些名字的世界,但怎么终其结果,她都只在它们的四周转圈。20世纪80年代的文艺青年三哥,毕业后分配到一家工厂,因为不懂技术,又不擅人际,成为工厂里拾遗补阙的替补分子,后辗转多家单位仍无所事事,郁郁不得志的三哥越来越孤僻,不到40岁,就退休在家,每日借酒浇愁。用马丽的话说,三哥已成了废人。让马丽聊以自慰的是,哪怕1000个单位与她马丽互不相容,无事无业的她也还有马云飞为她撑起的安全伞下的一方天空,她还能爱着马云飞的所爱。1990年的夏天。25岁的马丽站在兰州市人民医院的路口。两个男人的身影正朝着她的方向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我与艺术家的私生活》 Ⅰ不停地向马丽挥手
其中一个不停地向马丽挥手。“这是马师。”在兰州,马师曾是不少崇拜马云飞的年轻人对他的尊称,这些人中不乏以请马云飞等艺术青年吃喝为乐为荣的生意人。那天下午,乱发披肩的马师身着之前短暂的北京之行得来的行头——实验话剧团的演员扮演日本兵时穿的麻袋宽腿裤,一外国朋友赠予他的超大超重的高帮靴,腰上挂着鼻烟壶。马师这一身装扮和他在这身装扮下显然不羁的气质以长驱直入的绝对自信瞬间进入马丽的身体。后来,马云飞告诉马丽,当时,他的心也一动。他没想到是她。他见过她。戴着墨镜,丰满的嘴唇涂着夸张的口红,骑着自行车,黑发飘成一面旗,在兰州的大街上招遥过市。二马在一起了。迅捷的速度和稠度完全超过介绍人的预料。当时,马云飞住在兰州三中的教师宿舍里,一排破旧平房中的单间小屋,门上钉了块大木板,所有人都得弯腰低头钻进钻出,地上铺着骆驼皮,来人席地而坐,即使白天,也要开灯照明,屋里仅有的一扇窗户被马云飞封死了。就是这个小破黑屋子成了那时兰州一拨艺术青年的有名聚点。马丽在进入马云飞的生活圈子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将她的步调和节奏调整到与周围人事相合拍。在投其所爱的人所好这点上,马丽简直就是无师自通。马丽何等聪明。因为聪明,很小的年纪就对学校的刻板教育心生不满。大学没考上,无所谓。后来上自考大学,亲自挑选了古汉语文学。结果,因为聪明,还是半途而废。马丽不忍她等聪明人再在听讲做笔记考试当中浪费精力。马丽说,是马云飞给了她生命。
5之前的所有时光都隐蔽起来了,无知无觉,跟马云飞在一起后,她才有了记忆,才回想起过去的生活。小小年纪混世的莽撞,19岁吞吃安眠药了生,希望就此摆脱所有不堪的记忆,结果药剂不够,被送去医院洗胃。醒来后,九死一生侥幸的喜悦很快过去,重又觉得一切世间事皆不过如此,不必执着,男人与一管口红有什么分别?没有。直到遇见马云飞。他跟之前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马云飞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他以他的理想打动了马丽,他给了她全然不同以往的生活氛围,以及投入这种生活的愿望和热情。让马云飞犯难的是,他的目光他的手他的嘴巴究竟该如何移动和停顿,才能既不失一个男人在面对一个女人时的风度,同时,又能消除另一个女人因为嫉妒而生的痛苦。
马丽疯了一样地吃醋。在朋友聚会上,马云飞看几眼别的女孩,马丽就盯着马云飞和女孩的眼睛看个究竟。在马云飞的小屋里与另一对恋人闲坐,好客的马云飞将剥好的香蕉递给女孩,马丽对马云飞劈头盖脸地问,你为什么要给她剥香蕉皮?转头又面向女孩,你为什么老对马云飞那样笑?马丽控制不了自己,只要有别的女孩在场,她就紧张,就忍不住猜忌。马云飞比马丽还紧张,在跟别的女孩说话之前,不由自主地先看马丽的眼睛。至今,在众人场合,马云飞的眼神都摆不脱那些年留下的谨小慎微、善于游移的印迹。马丽也无法熄灭心底的妒火,很多年如此,尽管她一直在自我教育,也不是没有效果,起码懂得了掩饰。直到马丽生了孩子做了母亲,她和女儿一并依恋着马云飞的时候,她发现,当马云飞用满是心疼和爱意的眼神看着他们的小骞,那个小小的跟她一样爱撒娇的女人时,她有的都是平静知足的幸福,而不是嫉妒。在有了女儿之后,马丽才真正有了安全感。尽管年长她6岁的马云飞最大可能地包容着她曾一度泛滥的情绪化,她的霸道,填补了她缺失的父爱,但即使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马丽都没有家的安全感,她还是对自己在马云飞心里的位置缺少自信,她害怕失去马云飞。
这个过去常常穿着牛仔裤小背心,露着肚脐昂首阔胸目不斜视地在兰州的街道上让男人们在她身后响起一连串口哨的女人,头一次这么在乎一个男人。二马的同居被三中的老师议论纷纷。老校长找马云飞谈心,说既然在一起了就结婚吧,免得别人说三道四的。马云飞听着应着,将结婚之事暂摆一边。当年的艺术青年马云飞多与众不同啊,学生背里地喊他“三中的疯子”,结婚不就与世俗生活合流了吗?一次,妹妹从四平来兰州看马云飞,在屋里撞见了马丽。老妈写信来说,过年要领女孩来家住就带着结婚证一起来。马云飞是一个非常孝顺的儿子,他再反叛,父母的话,尤其是母亲的话,他绝对听从。1月1日的早晨,二马去领结婚证。日子是特意挑选的,都说双数喜庆,他们偏要来个一单到底。从结婚登记处出来。马丽问马云飞,接下来干吗啊?马云飞语气平淡地说,我还有事,一会儿你自己回你家去吧。就这样,马丽怀揣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人走在1991年1月1日早上10点钟的阳光下。
天空被风吹得干干净净的。马丽的心情复杂极了,又兴奋,又惆怅。那种想把喜悦说给旁人听的冲动堆积在她的胸腔,越来越多,上不去,下不来。她必需用理智克制住自己的嘴巴,连最亲近的六姐都不能说,父亲年岁大了,如果要是知道她破了回民的规矩与汉人通婚,非气死不可。直到父亲去世前,马丽都守着这个秘密。挨到晚上,马丽拎了瓶葡萄酒和零食回到三中的家。她对马云飞说,咱们也是夫妻了,好歹喝个交杯酒吧。终于,这个平淡的大喜日子
《我与艺术家的私生活》 Ⅰ眼神丈量了一切
因为简单的交杯酒而显得与平日有所不同。婆婆什么都不说,但马丽清楚得很,婆婆不喜欢她。女人与女人的微妙间距用不着用嘴巴去测试,眼神丈量了一切。在马丽之前,婆婆曾对未来儿媳有4个标准:一、出身好;二、高学历;三、勤快;四、个子高。对照这4个标准,马丽无一符合。马丽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说让一向口无遮拦的马丽看上去像一个很有修养的女性。但马丽也什么都不做。后来,马丽对做了儿媳的女友说,唉呀,我那时候还是年龄小,愣着呢,哪里懂得用行动去证明她儿子娶了自己并不是亏本买卖。当时的马丽只晓得,在四平的日子再难忍也是屈指可数的,只要重新回到兰州的两人世界,这些不快统统可以忽略不计。在北京转车时,马云飞为马丽买了一双120元的高价皮鞋,算是给这个没有嫁妆的女人一点小小的补偿。马云飞请了病假,但他不让马丽跟他去西藏,他是去创作的,带着女人多累赘。马丽说,好,你走你的,我自己去,两个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我们可以各做各的。实事证明,马丽是对的。西藏之行没能成为马云飞的事业转折,倒为马丽后来几年为这个家大施拳脚预留了机缘。1992年3月,二马来到了离太阳最近的城市拉萨,在马云飞的朋友富安家里安顿下来。富安毕业于陕西师大中文系,因为西藏情结毕业后主动申请支边。二马在布达拉宫下面租了一间藏民的小房子。很快,太阳画廊就开张了。房子是真小,结伴旅游的老外前来参观,没等第二个人跟着进去,头一个人已转完一圈,要出来。生意惨淡。不得已,二马退了房,将画放在对面一家规模较大的画廊寄卖,四六分成。廊主很喜欢马云飞的画,将他的画挂满了整整一面墙。
每天,马云飞画画,马丽慢慢悠悠骑着自行车去画廊。尽管画廊并不给马丽开工资,但是,马丽乐得义务。下午3点,画廊关张,马丽就去八角街闲逛,累了,在广场席地而坐,身边的藏族老太太会递给马丽一碗青稞酒。至今,马丽依然嗜酒,摆出来的架式常常酒量惊人,事实上,马丽非常易醉,在似醉非醉之间往往是她最忘乎所以最有状态最快乐也可能是最痛苦的时光。在马丽眼里,拉萨人都无所事事,就是有单位的,也是很晚上班,很早下班,所有人最爱的就是喝酒唱歌跳舞,这与一向自由散漫的马丽简直太合拍了。马丽没想到那个美国老太太竟那么爽快,刷刷刷就从皮包里往外掏钱。数一数,不够,那去拉萨宾馆取钱,不不不,还是先跟艺术家拍照留念。那时候,在拉萨买画的老外都喜欢跟画家合张影。马丽不想让对方扫兴,何况,她当时的着装和气质也是很“艺术”的嘛:穿着富安穿破了的旧仔裤,仔裤膝盖上一红一绿,是用富安家里已成废品的旧窗帘上剪下的两块布缝上去的,皮制的牛仔帽下是晒成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