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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大张着嗓门叫个不停。走近了才看清,小院果真小到几大步的一窄条,低矮的篱笆,不费力抬脚就能跨过,它们跟粗大的树桩一样,因为经年风雨的磨蚀和当时太阳光的反射,无论如何没能在两个拙笨的城里人眼里驻下重心。我看了看时间,已近6点。没什么特别值钱的家什,7间屋子倒也没空着,不过,电脑坏了,电视坏了,老音响尚在,成摞的音乐光盘,两个相摞的轮胎披件军大衣成了简易沙发,形状各异的大小根雕随处散落。王茹正坐在工作台前打磨一块棕色的皮子,布衣,布裤,绿胶鞋,个子娇小,身材却像个结实丰满的土豆。当然,那时我还不知道,春节,王茹又一次做流产手术,并且是在血小板只有5万的严重贫血状况下。
“我18岁,什么都不懂就跟了你。”这是王茹在她和三毛漫长罗曼史中的一句经典独白。虽然台词略显老套,故事的起因也无多大新意——第一面,四目相接迸出火花,紧接着一场出其不意的瓢泼大雨安排两人的身体最终相拥在了一起。但这场仍在继续的罗曼史毫无疑问改变了王茹原本沿着另一个方向驶去的轨迹。那时,三毛的世界跟王茹没有重合点,一个是才华横溢却被排挤在大学校门外的愤怒青年,一个是喜欢逛大街烫头发买衣服爱臭美的艳俗小丫头。制造火星和金星相撞事件的起因是,三毛扛着画作送到一家装饰公司代卖,王茹恰是那家公司的接待员。当三毛用被一头野性长发半遮的细眼向王茹看去时,毫无疑问,那一眼在王茹体内起了微妙的化学变化。许多年后,王茹说起当时情形,嘴角忍不住荡漾起一丝甜蜜,并且,反复用了4个字:记忆犹新。不过,那一眼引起的骚动也只是雌性荷尔蒙对雄性磁场的吸引做出的自然反应。要是说到那个圣洁而郑重的字眼“爱”,应该是大雨过后的第二天,王茹去看望三毛,以为着了凉的三毛会卧病在床,却不料他正聚精会神地在窗边画画,屋里放着王茹从来没有听过的音乐。王茹被三毛的精神世界所诱惑而欲罢不能时,她确认,她爱上了三毛,她必须跟他在一起。是的,必须,任何阻拦都休想得逞。母亲为了维护家族世代回民的干净血统而百般劝阻,父亲把户口本甩给她,扬言要断绝关系。王茹只说,你们让我跟了他,只要跟他在一起,不管以后的生活怎么样,我都不会后悔。
《我与艺术家的私生活》 Ⅱ半年后
半年后,王茹瞒着父母跟随三毛来到北京。在家中娇生惯养从不做家务的王茹来北京做过多种职业,摆过小摊儿,卖馅饼,卖回民爱吃的油香、羊蹄子,卖用汽油桶做的炉子;在影视培训学校做办公室管理;在北京的大小影楼做销售直到2003年做到一家影楼的小主管。老板的信任,3000多元的月收入,王茹无比珍视,每日起早贪黑,花4个多小时上下班,常常忙得顾不上吃饭,一天下来,又饿又累,转好几趟车好容易到了家,也是该睡觉的时间了。春节,王茹被查出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但因为严重贫血,无法做正常流产,除非立即住院直到生产以免稍有不慎导致大出血。王茹不得已辞职。几经转院,在一位好心人的帮助下,做了安全手术。那是王茹第一次做无痛流产。而这一次已是王茹第七次做流产手术,在此之前都是不打麻药的刮宫,其中,有一次是一对双胞胎。“我不喜欢孩子,我现在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我还没有准备好,我也不想像有些女人那样用孩子拴住男人的心,何必呢,我宁愿不要。”说这话时,王茹盘腿坐在小院粗大的木桩上,前方是一大片农民刚刚犁过的土地,视野辽阔,东亮和三毛正在屋里清洗我们刚刚在河边的小树林里采的新鲜蘑菇。暮色渐渐暗下去。说到8次流产,1997年前被果皮箱刺伤,卵巢黄体破裂导致内脏出血,2000年三毛骑摩托被撞后的休克和手术,与三毛情人亦敌亦友的片断,这个还是孩子面容的女人散发着强大的母性气场,一边搓着手上做皮具而粘的胶,一边语气不急不恼,平静和缓,偶尔在叙述间隙,发出一连串咯咯咯的笑声,迅捷爽朗得让人忍不住一怔。王茹突然问我,“你想要孩子吗?”“想啊。”
王茹不说话,两个黑豆子般的眼睛望着渐渐被暮色融化的一望无垠的土地。还是小女孩时,王茹被母亲反复告诫,不许叉着腿睡觉,月亮一照,就怀孕了。小女孩哪里晓得怀孕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事情,母亲严厉的口吻告诉她,那是危险的,可耻的。就是长到18岁的年纪,和三毛相好的那些美妙时光,王茹也不清楚怀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她躲避三毛,对他的亲昵又渴望又害怕,万一亲嘴亲出个孩子怎么办?有时,幸福真的经不起推敲,享有几分欢愉就得承受几分折磨。和三毛来北京后,王茹曾在一年的时间里连续做了2次流产。
直到这一年,王茹才真正搞清楚所谓不必有后患的“安全期”是如何计算的。“我现在每个月都用红笔在日历上一个一个划出来。”说这话时,王茹的口气有一股子狠劲儿,似乎能看到她拿着红笔在日历上画圆圈时手劲过重的样子。一个生殖能力超强的女人,其顽强的生命力不容置疑,仿佛有着异与常人的痛感神经,也或者,因为太多,麻痹了。1997年,卵巢黄体破裂,血就要流到心脏了,到了医院,为了不让三毛累着,执意一人走上三楼。今年春节,检查出血小板仅有5万,医生问,头晕吗?不晕。做完手术,朋友带着营养品来看她,以为正卧床静养呢,见她没事人一样地鲜活,吃惊不小。想像每一次做刮宫手术时,当冰凉的铁器进入身体深部挖走快乐的产物,因为不打麻药而神志清醒的王茹无声地把嘴唇咬成灰色,宁肯疼晕过去,也不会大声嚷嚷着喊痛。不知这个女人身上略微的神经质是否与这样极致的痛感经历有关,夹杂在如沐春风般母性气场中的那一丝尖利,比如,突如其来的一连串声,伴着以玩笑口吻说出的或是自嘲或是刻薄的言语。众人闲聊,忽儿静默下来,转身走开说,我今晚说得太多了。欢欢和王茹一样有着超强的生殖能力。每年都会怀孕两三次。见过一张众小狗挤在欢欢肚皮下吃奶的照片,欢欢耷拉着耳朵,大大的黑眼睛木然地看着某处,眼神疲惫而无辜。这年3月,欢欢以岁的高龄又一次怀孕了。产下5只小狗后不几日,欢欢就将小猫蒂皮咬至半身不遂,然后,悄无声息地把孩子们吃了。
恐怕,年迈的欢欢只有用这种残酷的极端方式,才能让她的孩子免于因为没有奶水或遭敌之害而蒙受生之痛苦。一辈子生了无数孩子的欢欢,年老的时候,与惟一留在她身边的女儿耗子相依为命。王茹还是承认,不要孩子跟两人的经济状况有关。来北京的最初两年,三毛跟他二哥一起做装修设计,后来,二哥开了自己的设计公司,三毛成为了职业艺术家。在北京的这些年,三毛除了有过一笔3万多元的卖画收入,偶尔受人所邀外出做些自己感兴趣的设计,基本上家里的开支都靠王茹不多的工资维持。王茹不是没有怨言的,但那些因为劳累因为拮据而生的怨也只是毫不影响“心甘情愿”4个字稳定根基的一些小小牢骚。所以,1998年,三毛对王茹说,“你一定要明白一点,很有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有钱,如果现在改变主意,完全来得及。”王茹一边听着应着一边拉着三毛领了结婚证书。婚前,下班迈进家门的王茹看见三毛正和他的情人在一起。大哭大闹后,王茹问自己——如果和他分手了会不会后悔?
会的。如果换做一个男人会不会这么做?会的。那还跟他分手吗?不分了。婚后,王茹仍需要在这样的对话中为自己宽心解围,甚至和她的情敌一起聊天逛街共进晚餐,只要对方不突破她的底线——不要在我家里,不要在我和他的床上。“你把三毛的情人当做朋友?”“既然三毛觉得她好,那我可以看看她到底好不好,如果好的话,我可以接纳她。见了她以后,我发现需要帮助她,她不懂的东西太多了,作为三毛的女朋友,怎么也要优秀一些,不然丢人。”王茹坐在窗边房东留下的原本是红色,因为经年日照、磨损,靠背已褪变为黄色的老式皮革沙发上,手持香烟的姿式有一种看破放下的自在。因为突然停电,三毛进屋看个究竟。王茹仍自顾自地说着,我不语,我不知当着夫妻两人的面,听妻子在讲述他们的三角关系时究竟该应和些什么。局促的是我,而不是王茹。她非常明我心思地说道:没关系,我们不避讳,开放得很,是吧,三毛?随即又是一串清脆的笑声。三毛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往自制的木头烟锅子里塞了些烟丝,打着火儿。寂静中,我从茶几上拿了片薯片,没等放进嘴里,就掉在地上,碎了。“不要紧张,你们都太紧张了。”“紧张?”“王茹放松的时候是在厨房。”王茹打发三毛去切肉,末尾捎带了一句讲给我听的话——他肯定又要说,你不要指挥我!
《我与艺术家的私生活》 Ⅱ三毛没说什么
三毛没说什么,出去了,不知是不是听王茹的话出去切肉了。三毛极少做饭,除非一时兴起才露一手,三毛说,如果让他做饭,厨具一律得换。有时,王茹也对三毛宣言,到现在为止,我还从来没有体验过别的男人,没准以后我就跟了别人,到底什么时候,明天还是后天,我不能保证。三毛的回答很是无所谓,你乐意,你自由。王茹在跟我转述这些的时候,我觉得她的那席话更像是肆无忌惮的气话,而不是早已动心只差动身的出轨企图。不过,王茹偶尔也会给三毛一个下马威。1998年2月,卵巢黄体破裂手术愈合不久,又一次流产的王茹闹起了罢工,工作、家,什么都不管了,一个人去北海玩了两个月,然后回到老家包头,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