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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的时候路过4个男人围拢的一桌,被戴鸭舌帽的小伙子叫住,我们几个都是画画的,这样好不好,你画他(指对面戴眼镜的男人),他画你,看你俩谁画得像,谁付钱。之前以30元太贵为由拒绝了刘峒,不知怎的,见人下楼路过,又起了心思。明白了吗?明不明白又怎么样,反正画呗。奇怪刘峒毫不担心地又开画了。后来在如数拿到那30元钱后,我算佩服了刘峒的沉着。刘峒清楚得很,能接她茬儿的人,哪怕她刘峒要价100元,他们也根本不缺那点钱,当然也没人稀罕画得究竟像不像的一纸肖像,之所以讨价还价,之所以在付钱之前玩些花哨推迟些时间,不过是想将花钱买的这个高兴再延长些时辰。坐在刘峒斜对面正被画着的是看上去有点颓废的半老男人,坏了骨头似地靠在墙边,架一幅黑框眼镜,白色衬衫的领子从灰黑色的套头衫里翻出来,两撇胡须呈下落的抛物线形状,阴郁着没有表情的一张脸。
要画出很忧郁的感觉,他很灰色的。别忘了画他的脚,他的脚在这儿呢(坐椅上)。最好是两滴眼泪在嘴边。有个用女生常见的白色粗头绳束一马尾辫穿旧西服的男人站在刘峒背后小心窥视,很怕觉察了似的,手里拿着一本夹着很多肖像的黑皮夹子,封皮上写着“西部民风”,也不怎么说话,路过一桌,就展开皮夹子给人亮一下。挺像的,不过好像给他美化了。鸭舌帽留有余地称赞道。老男人倒不介意,说,我早就忘了自己长什么样了。没有要付钱的样子。鸭舌帽兴致勃勃地要将交换继续下去,怂恿老男人赶紧画刘峒。老男人问刘峒要了一张纸,闷头在纸上快速地刷刷刷,很老练也很耍帅的笔法,确是受过专业美术训练的,像默画早已画了几十遍的石膏像。画的是鸭舌帽。坐在刘峒旁边的鸭舌帽见状,说,要不,我画她(指坐他对面的我)。
鸭舌幅画得很认真,末了又谦虚画得不好。还是没有付钱打发人走的意思。你真靠画肖像赚钱啊?对啊,我本来就靠这个生活。不知道鸭舌帽是真怀疑还是借机套瓷,具体问他们的职业时,老男人继续沉默,鸭舌帽和另两个男人嘻哈打趣的样子即使说的是实情看上去也像在扯谎。说他们打算在丽江古城建个“流浪艺人村”,还跟刘峒传授经验,画画哪儿能一个人猫着,得像圆明园那会儿大伙折腾点事儿出来才成。鸭舌帽要去刘峒的电话,也让刘峒记下老男人的电话。最后还是老男人开话,不要耽误人家小姑娘时间了,给刘峒付了30元。
已经过了夜里12点。回家的路上,刘峒笑说他们竟当她是小姑娘。至于“流浪艺人村”,就算他们真的来丽江扎堆儿画画,刘峒也不会去的,经历过“宋庄”,这种形式已经影响不了她了。鸭舌帽和老男人也不会想到,刘峒当晚收入的120元现金有一部分是她要细心存下来寄回老家抚养女儿的费用。刘峒坚持每月都寄,她不想让老人对她和女儿过度怜惜,因为这种怜惜里面一定会含着对片山的抱怨。第二日午后,我和丈夫去古城。
原想着大家一起吃晚饭的,考虑到刘峒的电炉子临时歇菜,莲子还特意将煤球炉子从后院的菜园子移过来。关键是,刘峒说,你们早点回来,下午5点半刚刚从鸡足山过来的女孩就到了,她在放光寺住了有一个月。我和丈夫还是逛过了钟点。等我俩回客栈准备洗洗脸去小院时,刘峒正带着北京女孩来客栈。纤弱的身子,一袭黑衣,白素的脸,与人间烟火无染的白,没有丝毫杂质。自从“非典”期间在北京香山亲听慈法师传法后,女孩就辞了工作,从北到南追随慈法师,独自跑了许多山水。说起慈法师的辩才慈法师的智慧慈法师的恩德,女孩温软的语调竟有一种逼视的力量,让我不觉自惭形秽,手足发冷。因为离开了圣山和师父,因为眷恋,下山后,女孩路过大理时,在网吧写下“飘过大理古城的忧伤”,贴在普光明网的无量光净土论坛上。女孩向刘峒打听丽江的房价,可能的话,想定居丽江,这样也方便日后亲近圣山,亲近师父。像我这样庸俗的人还是忍不住疑惑。“不上班,生活来源不会有问题吗?”
“不会有问题,只是会清苦一些。”“两三年没问题?”“永远没问题。”“成家了吗?”“没有。”“想结婚吗?”“不想。”女孩自嘲道,师父说,又不成家,又不出家,真成了孤魂野鬼。聊到山上的德洪师,我问,德洪师状态怎么样?挺好的。女孩没再细说,欲言又止。“在山上时,有个女孩质问师父为什么让德洪师出家,让刘峒一个人带孩子这么辛苦?”女孩接上话茬儿。“师父怎么说?”“师父说,她这样说太冤枉他了,其实,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反而有一种真诚的东西。如果德洪师不出家,两三年以后,孩子大了,生活可能都成问题。”“可是他们不都计划等女儿会走路了一起来丽江吗?丽江生活费比北京低很多,按照现在刘峒画肖像的收入来看,生活应该不成问题啊?”“(刘峒插话)我原来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我自己做事赚钱什么的也没问题,但心理上还是很依赖他,就感觉我小孩子的那一面特别多,实际上他也像个孩子一样,所以,他比较累吧。他走了以后,我一下发现我挺能独立的,他在的时候我好像没有什么力量,他走了以后我反而变得特别有力量。在北京的时候我们去三里屯画肖像,画完之后他骑车带着我,走到暗的地方,我特别害怕,现在,我一个人走夜路,再暗,也不会有恐惧感,反而坚强起来了,心里也松了很大一口气,就感觉只要他好好去修行,我一个人带宝宝也挺好的。”
跟刘峒提及《黑白宋庄》里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张照片——“我记得是一张横片子,在宋庄破旧的马路上,片山骑自行车带着你,你坐在车子后座上,手揪着片山的衣服,旁边的图注上写着:饭馆倒闭后,自行车是他们家值钱的财产。你那个表情怎么说呢,你还是很爱他,你们还是相依为命的夫妻,但是脸上有一种无奈。看了让人特别感动,也觉得挺辛酸的。”
《我与艺术家的私生活》 Ⅳ重来的惋惜
刘峒的脸上有一种希望时光倒流一切重来的惋惜表情,很短暂。“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我也是希望他跟着师父去,很多次我们俩拌嘴的时候,我就说,你跟着师父出家吧,我经常这样说,而且他那段时间也是,整天一到晚上就一个人拿本经书到另一间屋子,一读就是一晚上。”“是生完孩子之后的事吧?”“在北京的时候他也经常这样。”“(女孩插话)师父开示过他们的这段姻缘。
师父说,情人之间,夫妻之间,有时候,只要放手一次就够了,只有放手你才能真正体会到,是不是两个人必须在一起的那种状态才是最好的,揪得越紧,彼此伤害越重。”这段开示还是让我迷惑,无言以对。“现在还会有反复吗?”我问刘峒。“我觉得应该不会吧,我的心还是很定的。”女孩说,师父们现在每天打佛七,5日后佛七结束,师父和德洪师就一起下山去贵阳了,时间太宝贵了,你们千万不能错失此次鸡足山之行,赶紧出发吧。路不好走,明天一早上车争取天黑前赶到放光寺,否则很容易迷路的。我和丈夫毫无心理准备,我们原计划再在丽江住一两天的,雪山没有去,束河古镇没有去,水面粑粑也没有吃,但是,我们若流露出对丽江美景美色美食哪怕一丝一毫的贪恋,都会玷污了当时神圣的氛围。没有时间犹豫了,错失幸福的巨大遗憾好像已经在威胁我们已经在催促我们赶快上路。丽江——大理下关——宾川——鸡足山祝圣寺——放光寺第三日,我和丈夫起了个大早,拿着女孩给我们写在纸上的路线图向鸡足山进发。丽江至大理的中巴8:30准时发车,3个小时到达大理,转车去宾川县。
路上,丈夫接到一个电话,说很喜欢他的作品,9号来看画,方不方便。丈夫问,能不能改个日子,我在大理,对方说10号的飞机回东京。即便是在通往鸡足山的半路上,我和丈夫的第一意识还是不要拒绝财富。可是,今天已经是7号了,傍晚才能到鸡足山,你还要采访?? 丈夫一脸又惊又喜又忧的复杂表情。我说,没事,尽量飞回去。从包里翻腾出在昆明出租车上从窗口飞也似投递进来的各式订票名片。预订8号的票,5:40大理飞昆明,全价,晚上7:30昆明飞北京,5折。可是,昆明到丽江的机票都打6折,来的时候北京飞昆明也是4折啊。可是,这已经是超快速飞回家最省钱的办法了。中午12点多的时候,塞车开始,瘦条形的光杆马路,前后排的车长龙似地被堵了个严实。好容易到了宾川县客运站,只有一辆小面包车可以去鸡足山,就我和丈夫两个客,司机说至少还要再等3个人才能发车,为了省时间,决定包下这辆小面包,和司机说好,第二天中午1:00还是在祝圣寺接我们,直接开车去大理机场。到放光寺时,已经是下午6点多。从崎岖的林间小道走出,突然而至面山横案,豁然开朗的一片平地,抬眼望得见正南面巨大的天断绝壁,石壁直如刀削,高山仰止,迦叶尊者守衣入定的华首门就在其上。
和我们一起上山在放光寺帮忙的金师傅指给我看,那是德洪的父亲。见一老人蹲在一小片菜地里,看不清是在摘菜还是在锄草。金师傅对老人说,看,送走一个,带回来俩。老人粗着嗓门喊,好啊,不亏本。金师傅领我们来到供朝山的信众休息的一间屋子,放下背包,然后带我们去见慈法师,细心叮嘱,见了师父,不管在哪儿,要跪拜,磕3个头。懵懵懂懂地跟着金师傅走,在一小片空地停下,来不及看清什么,就跪下磕头,等起身看到膝盖上的土才顺势抬眼注视盘腿坐在一条长椅上的慈法师,眼窝低陷,皮肤黝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