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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八月底有次昆曲界的盛会:上海昆剧团,江苏省昆剧院,浙江昆剧团,北方昆曲剧院,湖南省昆剧团,苏州昆剧院六大院团赴港汇演,距离1987年我在北京看到的这个阵容演出整整二十年。马东说:“我陪你去看戏。”
第一天晚上是名家清唱,开场之前,苏州昆剧院蔡少华院长把我和马东带到后台,除了向汪世瑜老师报到之外,我在那个狭长的小化妆间里还见到了久违的浙昆名旦王奉梅老师,中国最好的昆曲大官生蔡正仁老师,“第一老生”计镇华老师,有“活关公”之称的侯少奎老师,上昆名旦梁谷音老师……蔡正仁老师握着我的手说:“于老师,我本来就要去北京找你的!”身形魁伟挺拔的侯少奎老师一双大手握紧我,声如洪钟:“好好讲讲我们的昆曲!”
那个时刻我忽然懂得了什么叫作“临事而惧”。我从小好像也没迷过什么影星,真正追过的“星”就是眼前这些人了……场上笛子起来了,水磨般的涟漪一痕一波悠悠漾开,哒!上板……我微微仰头,闭上眼睛,锁住眼帘里涌起来的酸和热。【红绣鞋】响起来了,【锦缠道】响起来了,【山坡羊】响起来了……我梳着羊角辫在周铨庵老师家里拍曲子的情形,我戴着耳机骑自行车一次一次被警察从红灯前截下的情形……那些青春流年中的吉光片羽,一霎间凌乱而鲜亮地飘摇闪烁,让我不能自持。
我是个轻易不会失眠的人,那一晚,被自己魂魄里萦旋的曲子吵得竟是怎么也睡不成,轰也轰不走,反反复复间,竟总是《拾画》中那一支【千秋岁】:“小嵯峨,压的这旃檀盒,便做了好相观音俏楼阁。片石峰前,片石峰前,多则是飞来石三生因果……”
马东(2)
凌晨四点二十,我索性起床,倚在窗边看香港的海岸在晨光曦微中渐次显露轮廓,海天之间的雾霭迷离幻化,让我且执且迷于这一句“三生因果”的探问。
八点一过,蔡正仁老师就来了,接着是上昆的郭宇团长,计镇华老师,张静娴老师……蔡老师给我讲起他唱了半个世纪的昆曲如今每每演到唐明皇《迎像哭像》还伤恸得情难自禁,一句“数声杜宇,半壁斜阳”之后,唱得自己心中竟像大病一场!美丽的张静娴老师一直用孩子般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自告奋勇要帮马东去找大量昆曲剧照;计镇华老师持重典雅,气度雍容,给我细细解释“阔口”行当里的讲究;干练的少帅郭宇团长告诉我:“上昆就是你的后盾,需要什么尽管说话!”他们一走我就跟马东说:“完了!我现在满脑子除了戏还是戏,除了感动还是感动,一个主题也没有,我可不知道怎么讲了!”
马东一点儿给我加油鼓劲的意思也没有,散仙一样:“姐,大不了回去跟主任说准备不充分,咱先不录了,就当只为来香港看回戏呗!”
此言一出,我的心里忽悠一下松了不少。
呆在香港酒店里好几天,晚上看戏,白天翻书,马东从不过来催我一句,到了饭点儿就打个电话:“走吧,我带你去半山吃咖喱。”
坐在香港室内让人冻得哆嗦的冷气里,一人抱着一杯茶,眯着眼睛看正午山坡上的阳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昆曲的美谁能说出有多少种?梦幻,深情,悲壮,苍凉,诙谐,灵异,风雅……不一而足啊!马东扬手叫来服务生,要了张巴掌大的小纸片,把我刚说的这些词码了码,往我眼前一推:“就这七个主题了,吃饭吧!”
十月一号的中午,我在电视上看见《于丹·游园惊梦》的第一集《梦幻之美》,自己竟怔怔地呆了。我给马东发信息说:“我自己恍如前世今生的穿越……想不到你能把后期做到如此美好,这个剪出来的版本才真让我有‘惊梦’之感!宿愿啊,人心中总有一些寂寞而坚执的宿愿,寻寻觅觅一念中的相合,没有这份默契,成就不了一种呈现。我对你的这份感激是无可言传的,不为一个节目,为了一个生命深处蕴藉的梦想!”
马东还是淡淡的:“姐,做到你说的一半我就知足。”
风中的吟唱(2)
我相信今生有一些美丽的缘定必然相逢,我喜欢有一种生活方式可以叫作“昆曲”。
2007 2007年11月12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