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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只觉得一片苦涩。
醉意朦胧的,他瞥见了旁边的那个龟奴,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四位歌舞着的女子,脸上一片沉醉之色。徐春书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念头,贸贸然地冲出了一句,“我看你好像原本不是干这一行的,这可是贱籍,入行容易脱行难,怎么,家里的那位不和你闹么?”
范明的脸瞬间就变得雪白一片,“大人,小的没有妻子,家里还有老娘和儿子要养,就算被人耻笑也顾不得了!”
这句话大有语病,如果没有妻子,哪来的儿子,虽然徐春书喝了不少,但这点还不至于不明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只听徐春书喃喃念道,“这年头,什么事都有。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也许徐春书这句话只不过是无心之语,但在范明听来无疑是久旱甘霖,自从妻子跟着一个富商跑了后,他的头就从来没有抬起过。“大人,小的实在是苦啊!”范明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支撑不住的时候,连想死的心都有过,可小的要是死了,家里的一老一少怎么办?”
徐春书原本就是随便说说,要是平时,他也是不屑于搭理这种身份低贱的人,可现在醉意上涌,言语不多的他也不免些饶舌,“这种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你一个大男人,对谁都要装龟孙子,也够难为你了。”鬼使神差的,他又问了句话,“对了,京城有个青木会,似乎势力还不小,你知道吗?”
范明愣了一下,这位大人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了那帮瘟神,不过,想起徐春书不惜身份的劝慰,他咬咬牙,先是偷偷觑了一下周围众人,见他们的目光早集中在美女身上,这才嗫嚅道:“青木会小的自然知道,他们的势力在地才帮灭了后又提高了不少,大人,您问这些干什么,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把人掐死。”
“他们,他们敢?”徐春书毫无所觉地又是一杯美酒下肚,“我问你的话,你敢不答?”
“小的自然不敢,”范明自忖身份,陪笑道,“您是什么台面上的人,灭了那帮人还不是和掐死一堆蚂蚁似的。说实话,这青木会和一般的地痞混混不一样,没人知道他们的堂口在哪,小的也就是有一个堂哥在里面混口饭吃,这才知道一点……
他考虑了一下得失,正想继续说下去,却发现旁边传来一阵打呼声。醉香楼最顶级的青玉液,常人只要三杯即醉,徐春书只不过仗了内力精深,但十几杯下肚,他还是睡了过去。范明心中再懊恼,也只得作罢。
徐春书一觉醒来,只觉得软玉温香在怀,凝神一看,这才发现珠莹温顺地蜷缩在自己身旁,枕着自己的手臂,漆黑的秀发如同瀑布一般覆盖在自己裸露的胸膛上,脸上充斥着满足的笑意。他这才觉得一阵头疼,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点都记不得了,只知道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为他沐浴,有人为他宽衣解带,最后,当然是珠莹了。但是,徐春书似乎觉得自己忘了些很重要的东西,一些在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知觉之前听到的话。反复思量了一会,唯一有点印象的也只是那个龟奴,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不禁大变。
他近乎粗暴地从珠莹的怀里挣脱了出来,随便抓了件衣服,就这么赤着脚冲了出去。惊醒过来的珠莹茫然地看着徐春书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眼中泛出一阵酸楚的情意,一滴清泪悄然落下。
叶风等三人莫名其妙地被徐春书从旁边的美女怀中硬拽了起来,心中都有些恼火。就算这次是你老徐请客,也不必这么猴急地走吧。生性豪爽的凌仁杰甚至嚷嚷起来,“老徐,你要不说清楚,扰了我的好梦,我跟你没完!”那大嗓门震得醉香楼的楼梯似乎都颤抖了一下。
无痕篇 第一卷 蛰伏 第三十七章 受辱
徐春书不耐烦地简短解释了几句,三人这才释然。不过,灌了一肚子美酒,一夜风流之后,一大清早又被人扰了补眠的兴致,他们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一个个青中带白的。但是,谁都知道若错过了这条线索,三天之期转瞬即至,到时交不了差是铁定的事。再联想到几人领着差使却在外面这样逍遥,都不由得忐忑。
楼下打着盹的几个龟奴看见徐春书四人衣衫不整,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都有几分不解。要知道天下的青楼常客,没有一个是在午间前离开的,一大清早的赶路或是办事,那是苦哈哈们的命,来这的哪个不是金主?在为首的那个龟奴眼里,这几个人无疑和傻瓜差不多,他不禁又眯了眼。
可这个倒霉的人还是没想到徐春书第一个就找上了他。“昨晚那个伺候我们的龟奴上哪去了?”徐春书一把抓起他的领子,恶狠狠地问道。
旁边的几个龟奴不禁傻了眼,感情这几位肝火那么盛是为了这个?这些人刚才还冒出来的火气一下子都没了,龟奴这营生下贱他们都知道,可是在醉香楼这种地方,要是谁敢惹客人不高兴,或是偷拿客人的东西,那翠娘就只有一种处置办法,打断了手和腿扔出去,想到这里,他们不禁打了个哆嗦,不过,潜意识里还有那么些幸灾乐祸,又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徐,徐大人,小的是早上刚来换班的,不知道昨晚是哪个不长眼地没伺候好几位大人,您,您先松手好不好,小的去请夫人来。”那个被一把拽着的龟奴终于看清了是徐春书,心里暗暗叫苦,只见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男人的脸色,颤抖着说。
接着自然是一阵鸡飞狗跳,待到翠娘来时,徐春书几乎是把醉香楼的所有龟奴翻了个遍,可就是没找到昨晚的那个人,气得他直跺脚。
“徐大人,一大清早的,你这是抄检我们醉香楼还是怎么着?”翠娘眼皮也不翻,“要说是谁得罪了您,我也没什么二话,我剥了他的皮给您下酒!”翠娘阴狠的目光扫向底下的那些人,龟奴们顿时噤若寒蝉,谁都知道老板娘是说到做到,就算用他们的尸体喂狗,顺天府也只会装没看见。“不过,您刚才闹得这一出可是惊了我的客人,这该怎么算,您总该给阁说法吧,是不是啊,徐大人?”她紧接着又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
“翠娘,你也知道我徐春书无风不起浪,那个龟奴没有得罪我什么,只不过他知道我想知道的东西,想让他带个路而已。闹得这么大,是我的不对,今日我不得空,改日我一定登门道歉!”徐春书不卑不亢地说。
翠娘面带微嗔地白了他一眼,这才转向了身边必恭必敬地侍立着的中年男子,“老路,徐大人既然发了话,你把人给我找来,我倒想看看是哪个小崽子让徐大人这么记挂!”老路答应了一声,立时一帮子手下就开始清查。
到最后,老路斥退了一众手下,走到翠娘身边,一幅预言又止的样子。徐春书暗道不好,果然,老路的口中吐出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原来,昨晚的那帮乐师舞娘中,不乏一些自恃不凡的女人,其中绮霞和洛云自忖一向只伺候达官贵人,本来就对范明这么低贱的人也能上南风阁有诸多不满,后来见他用那种迷醉的眼光看着自己,内心的厌恶自是不必说了。待到范明从南风阁退出的时候,早就被两人实现吩咐的打手教训了一顿,最后敲晕了不知扔到京城的哪个角落去了。
得知了楼里的姑娘如此张狂的行径,翠娘的脸色自然不好看,但当着徐春书等人的面,她还得维护着自己人的面子。“徐大人,这么着,我让人带着你去找,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么被折腾没了。您放心,今天的事我一定给您一个交待就是。昨晚的缠头费用,就算我请的!”她随手一招,几个刚才还像霜打过白菜似的打手立刻点头哈腰地凑了过来,“你们听着,今天的事我暂不追究,你们带着徐大人,务必把那个范明找到。如果找不到人,哼!”她的眼中寒光乍现,自有一股威势。
事到如今,徐春书也不想完全扫了翠娘的面子,只见他略一思量,就爽快地拱拱手道:“那就劳烦了。”旁边的三人不免都有些奇怪,就看徐春书刚刚还气冲冲的样子,肝火这么快就平息了下去,心里都犯起了嘀咕,当然,某些人甚至怀着恶意猜测他是为了自己留一条后路,否则下次一定会被珠莹打出来。
几个打手陪着笑脸领几人来到了昨晚把范明扔下的地方,可四周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没了翠娘在身边,徐春书哪会客气,“你们不是保证能找到人吗?”
打手甲看着那四个主儿快要发飚的样子和明显不善的眼神,腿肚子不由抽起筋来,心里把绮霞和洛云不知道骂了多少遍,要不是那两个女人装什么金尊玉贵,哪会有今天这个个苦差使?他就差没下跪了,“四位大人,我们昨晚确实把人丢在这儿了。想是他醒来自己走了。”
“那好,你们带我们几个去他家一趟,要是再找不到人,那你们就全滚回去醉香楼吧!”凌仁杰不耐烦地道。
范明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天明时分了。他压根没想到原本顺顺当当的一天会变成这样。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面相狰狞的打手把脚踏在他脸上时的那幅情景,还有那一句句诛心的话,“小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楼里的姑娘是你能看的,就你那一辈子受穷的命,怪不得老婆都跟别人跑了!”
范明恍如梦游般地推开房门,枯瘦得如同劈柴似的老娘立刻醒了,只听她摸索了一阵,这才颤声道:“阿明,是阿明回来了么?”
范明答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儿子,心知肚明孩子又是饿了一宿,心中的悲苦再也忍不住了,这种像狗一样的日子,他再也过不下去了,还不如死了干净!长久以来缠绕他的念头,终于让范明下了决心。
他翻开床上的破稻草,终于找到了十来个黑乎乎的铜子,心中不禁发出一声苦笑,活了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