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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老盟主问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喝了一口酒,含在嘴里,然而笑意却忍不住地从沈洵嘴角流出,仿佛忍了好久的笑终于漫了出来,“咳咳。”
“天,“谢鸿影也是一惊,哭笑不得地转过头去,“连他老人家也这么问——别人也罢了。你没和老盟主说清楚、我们之间根本没什么吗?”
“我可不敢明说。”沈洵认真地喝着杯里的酒,也是一脸苦笑,不等谢鸿影追问,道,“我如果这么说了,他大约就要我娶他的宝贝孙女儿了——你也知道那野丫头严灵儿我可惹不起。权衡来去,我宁可担了你我这个虚名了。”
“严灵儿?”眼前浮现出那个古灵精怪的野丫头的样子,谢鸿影看着老友的神色,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沈洵,你是把我当挡箭牌么?”
沈洵微微苦笑起来,摇头:“没奈何,你委屈一下吧——反正十年来外面蜚短流长,也不在意多一个人误会,对不?”
“唉……你虽纵情山水、游剑天下,其实也过得很辛苦吧?”笑着笑着,谢鸿影慢慢沉默了下来,桌上的菜肴已经凉了,红烛也快要燃尽,“你也不年轻了,难道真的打算一辈子这样么?严灵儿其实不错的。”
“好端端的,怎么做起媒婆勾当来。”沈洵微微蹙眉,笑了一下,然而神色间却颇见沉重,“你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这样,便知道我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又何必相煎太急?”
“那不一样。”谢鸿影淡淡道,长眉挑了一下,看向夜色深沉的天幕,“柳原迟早有天会回来找我报仇——所以我等着。但是……苏眉已经死了八年。你一直这样,我看着也替你担心。”
“不必担心,若有事,也不会过了八年才出事。”虽然这样安慰着老友,然而白衣人眉目间的沉郁却是积聚不散,勉力说笑,“何况如果我有了家室,又如何能如今日一般游历天下、和你把酒论剑?——你莫不是不耐烦我每年唠叨你了,想早点耳根清静?”
“听听,听听——堂堂一个大侠,说话这个腔调。”谢鸿影也笑,然而眉目间却是倦怠的,忽然叹气,“其实,我倒是一点都不后悔当年当众击败柳原——换了今天、再来一遍,我选择也是一样。”
“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方柳原也不会误会,你们不至于那样收场。”十年来第一次有机会表示歉意,沈洵放下了酒杯,叹了口气,脸色沉静,“一直觉得很抱歉。”
掠发浅笑,女子摇头:“哪里关你的事?——没有你,也会有张三李四迟早出现,我和他、也是迟早要闹出事来。他这个人……唉,老实说、是当不起那把英雄剑的。”
说起十年前的恋人,谢鸿影眉间依旧有复杂的情愫,然而语气却已经平静。
“他当不起,你看我可当得起?”
蓦然间,窗外有人接口,语声冷冷。
窗下小酌的两人齐齐一惊,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沉沉,雨依旧淅沥下着,然而不知何时,湛碧楼檐角上,一个青衣少年抱剑临风而立。
看到楼中两个人转头看过来,少年冷冷一笑,将手中长剑倒转平持,缓缓地一寸寸抽出剑来——天上忽然有一个惊雷落下,闪电如雪亮的长剑划开万丈天幕。
——然而,这天地之光,居然也无法夺去少年手上那把出鞘之剑的锋芒!
“英雄剑!”
窗下两人霍然长身而起,同时脱口低呼。
――
站在湛碧楼挑檐上,对着那一对璧人般的男女缓缓拔出英雄剑——为了等待这梦想中的一幕,他已经准备了十年。
“你是谁?英雄剑怎么会在你手上?”窗下烛影摇红,那个丰姿如玉的女子惊问,眼睛看着他手里的长剑,手指下意识的抓紧了佩剑。
哦……那便是谢鸿影么?那个十年来时刻萦绕在他心头不曾忘了半分的名字!
大哥……大哥,现在,我终于看见她了。果然她已经不认得我了。
“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方玠。”一寸一寸地,终于将剑全部抽出,少年站在雨中冷冷回答,年轻的脸上有种孤傲的表情,“我替我大哥来找你们。”
“小玠?”谢鸿影一把拂开了帘子,眉目中隐隐有迟疑的表情,仿佛努力回忆着什么,然而看着雨中的抱剑少年,她脸上不自禁的有惊讶,“那么柳原呢?他为什么不来!他为什么不自己来!他去了哪里?”
“你问你身边这个人!他没告诉你么?”少年方玠眼神落到了和谢鸿影并肩而立的沈洵身上,蓦然冷厉如刀,冷笑着,缓缓抬手指天,“蒙秣陵沈公子之情,我大哥三年前就去了这里——”
“沈洵!”身子猛然一震,谢鸿影只觉身子一软,急忙抬手撑着窗棂,回头看向一边的多年挚友,“你、你早知道柳原的下落?你杀了他?你三年前就杀了他么?!”
“小谢。”看到女子这样的眼神,沈洵心头一冷,然而终究还是按住了高傲的性格,低声分解,“我没杀他——不是我杀的。”
“那么说来,你果然一直瞒着我?”不等他再说下去,谢鸿影冷笑起来,忽然将红颜剑一横,逼他退开三步,“还说你找不到他!——一早被你杀了,当然谁都找不到他!你为什么要杀柳原?为了那把英雄剑?”
“小谢!”听到这样冷锐的话,沈洵脸色也苍白起来,“认识十年、难道你认为我是这种人?要夺英雄剑,十年前擂台上我早光明正大的夺了,何必等上这些年!”
谢鸿影猛然一怔,看着眼前白衣人沉静熟稔的眼睛,因为忽然间的噩耗而失去的神志、终于缓缓从她心头退去。她沉吟不语,却已经放下了握剑的手。
“光明正大?”本来只是抱着剑冷冷听着,檐上少年却忍不住冷笑出声,带着说不出的轻蔑,“挑拨我大哥和谢姑娘,让他们自相残杀、你好取渔翁之利——也算光明正大?好一个秣陵公子沈大侠呀。”
“呵。”对着少年同样冷锐的指责,沈洵却似毫不以为意,只是微微冷笑,“十年前之事,你问问你大哥又做了些什么?”
“我大哥已经被你杀了!还要我怎么问他!”方玠的眼神陡然雪亮,杀气弥漫,“现在,我只要做他托付我的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杀了你!”
少年厉喝声中,英雄剑仿佛被主人杀气所激,铮然长响应和。
“无妨,我已经等了十年了。另外一件呢?”沈洵淡淡一扬眉,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里居然有一丝赞赏的意味——这样的杀气和锋芒,也只有这样年纪的孩子身上才有吧?自己十八九岁的时候,只怕还没有眼前这个少年的五成功夫。
“还有一件,就是要我把这个东西交给谢姑娘。”方玠的眼神落到了出神的女子身上,陡然就变得复杂莫名,他伸手入怀,拿出了一个扁平的碧玉匣子,扔了过来。
“我替你打开。”生怕有诈,沈洵抬手扣住了匣子,啪的一声打开。
因为过往深切的仇恨,谢鸿影在匣子打开的刹那也已经全身戒备,红颜剑随时准备掠起格挡打出来的暗器或者毒物,然而,碧玉匣子打开之后,她和沈洵神色都定住了。
匣中只有一朵碧色的莲花,鲜艳如生,清香袭人。
“我大哥说,谢姑娘自小有头痛的毛病,这雪山绿萼莲治起来最是有用。”看着谢鸿影在碧玉匣子抛过去之时防备的神色,方玠语声平静淡漠,但是眼里却再次流露出复杂的光芒,“他在西域呆了七年,好容易才找到了一朵,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带回中原来给你。”
听得那样的话,连沈洵都怔住——十年前在天下群雄面前,英雄剑败于红颜剑,谢鸿影为了回护沈洵而两度击落他手中长剑,天下群雄哗然——那样的打击曾让方柳原羞愤欲死,自刎不成之后远走异域。
——他心中对于谢鸿影的怨毒,只怕可以想见。
然而,十年之后,留下的遗言,却是这样。
“哦……想不到,他还是这样的人。”喃喃说了一句,仿佛有什么感慨,沈洵第一次对那人有了敬意,将手中的绿萼莲递给已经全然痴了的谢鸿影。
“他竟然不恨我……”感慨万端,十年来恩怨一时涌上心头,女子轻轻叹了口气,泪已盈睫,松开了握剑的手,低头颤抖地拿起那朵雪莲花,轻轻嗅着。
窗外雨夜中,方玠的眼角微微一动,默不作声地咬了咬唇角。
“小心!”在谢鸿影低头轻闻雪莲清香的刹那,仿佛直觉到了什么不对,一边的沈洵蓦然大喝,抢身过去,手边没有剑、急切之间伸手一点,女子腰上佩剑直跳出来,落入他手中。想也不想,沈洵一剑削向她手中那朵莲花。
然而,已经晚了——就在那个刹那,那朵莲花在谢鸿影颊边如同烟雾般炸开来!
“小谢!小谢!”咫尺的距离,情难自禁的女子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骤然的降临,在沈洵的厉喝声中,手中莲花蓦然炸开、嗤嗤溅上她的脸颊,带着辛辣的药水气味。
是毒药——是毒药!
十年之后,因为她当日的“背叛”,柳原还是对她送上了毒药!
刺骨的疼痛让她刹那间睁不开眼睛,谢鸿影下意识的将手中莲花掷出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