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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毒药——是毒药!
十年之后,因为她当日的“背叛”,柳原还是对她送上了毒药!
刺骨的疼痛让她刹那间睁不开眼睛,谢鸿影下意识的将手中莲花掷出窗外,急退。然而左脸上皮肉腐烂的嗤落声,还是在耳边轻响,迅速蔓延。
“小谢,别动!”耳边忽然听到沈洵的喝止,她毫不迟疑,立刻定住身形,“别动!”
在他声音响起时她已经顿住,在她顿住的那一瞬间,沈洵一剑自下而上反削,手指稳定迅速,红颜剑贴着她左脸薄薄削了一层皮肉下来!
血流满面。瞬间,那样风华的女子、已经是说不出的骇人。
“你小心方玠!”血模糊了她的眼睛,脸上痛入骨髓的伤已经让她心知自己容貌毁伤的严重,然而谢鸿影顾不上自己,厉声提醒,“别管我,小心方玠!”
第一件事,那个少年已经做到了——把这个碧玉匣子送到她手中。
那么,第二件事,他就要对沈洵下手了吧?
然而,方才那一刹间,沈洵已经全然顾不上站在背后雨帘中的少年,即使背后有极大的杀机袭来,他也只能顾得上眼前的谢鸿影。
“我不会趁人之危——杀你,我会光明正大地、在全武林面前杀!”然而,看着这一幕,雨中的少年根本没有动手,眼睛里是冷酷狂傲的光芒,英雄剑一划,在雨中仿佛惊电掠过,“我要让你经受比我大哥当年更重十倍的羞辱!我大哥说过、迟早有一天,英雄剑会取走你的狗命——我要替他实现诺言!”
长剑一挽,少年在长笑中远去,消失于漆黑雨幕。
“好重的邪气……”听着方玠说话时透出的真气,看着他挥剑时的手势,沈洵眼里有凝重的光芒,“和方家家传的回风舞柳剑法根本不同——似乎、似乎是大光明宫的路子?”
“西域大光明宫?那个魔宫的武学?”旁边的谢鸿影眼睛虽然已经被血模糊,然而听得身边人的话,因为剧痛而恍惚的神志还是一震,脱口惊呼,“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说话——你左脸的血脉全断了,一动血就止不住。”微微一震,迅速将眼光从夜里收回,沈洵扶住谢鸿影,却不回答她的疑问,只是从衣袖上撕下一幅布来,手指连点眉心、闻香、天机几处穴道止住血,将白布裹上女子的脸颊——方才蒙上,血便浸透了出来。
“忍一忍罢,我身边没带伤药,先送你回西泠小筑再说。”手指轻柔的接触着谢鸿影裹着纱布脸颊,沈洵声音低而沉,眼里有说不出的愤怒——他也看得出、即使伤好,眼前这张风华绝代的脸已经是彻底的毁了。
“好狠……好狠!到底不愧是方柳原啊。”沈洵一向是云淡风清的眼神狠厉起来,冷笑。纱布下的脸动了一下,谢鸿影仿佛想说什么,然而沈洵阻止了她开口,扶着她回到座位上坐下,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算了,无论如何,不在你面前说他的不是——现在我可以慢慢告诉你,三年前是怎么回事了。”
“不错,三年前,我游剑江湖的时候,是遇上了方柳原。
“那是在西域灵鹫雪山下的一条冰河里,我看到了他——他变了很多。如果不是先认出了那把英雄剑,我根本认不出那是方柳原了。
“他倒是认出了我,可惜那时候他正动弹不得——我看见他坐在冰河里运气练剑,显然是有入魔的迹象了:半边身子上冰雪堆积,而另半边身上的河水却在微微起泡沸腾!
“冰火两相煎。看来多半是修习内功之时,误入了歧途。
“我想他这样强练下去只怕多半无幸,这里荒僻无人的,也没有别人可以救他了——虽然因十年前比剑之事,我对此人不无恶感,但是见死不救也非我所愿,当下想出手帮他排解一下体内相激而起的冰火两气。”
“然而他竟是宁死也不愿受我之助,竟自己震断了心脉。”
聚精会神的听到这里,谢鸿影的眼睛眨了一下,有泪水无声划落。然而刚流下的泪水,立刻被脸上的血染成绯红,落在沈洵的衣袖上。
是的,是的……那才是柳原的脾气。那样骄傲、宁愿死了也不容许别人看低看轻他一丝半毫,为了成为强者不择一切手段——
所以,十年前他才会做那样的事、导致两人决裂如此罢?
所以,十年后,已经化为白骨的他、还是不肯放过她罢?
“我没拿走英雄剑——将剑留在他身边,一并埋了。”说到这里,沈洵微微苦笑,“看来,那个孩子是远远看到我走过去、一掌按在他兄长后心,就以为是我杀了他了。”
“小谢,我不告诉你这件事的缘故,是怕你受不住——这十年来你过得很辛苦,我不知道撑着你的东西是什么?”白衣人摇头,眼睛里有怜惜的光,轻轻叹了口气,一边继续麻利地给她包扎,“如果…如果你是在等他回来,那末,我如果和你说他已经死了,我怕你真的会撑不住——我不敢冒这个险。”
“谢谢。”
半张脸被严密的包裹在白布中,然而看着眼前这个俯身为她包着伤口的男子,看着他淡然沉静的眼神,谢鸿影轻轻挣扎着说了一句,然而才一动,满脸的血又是汹涌而出。
三、 欲寻孤鸿影
天已经快亮了,外面的雨还在下,打在檐下的落叶上,有沙沙的声音。
方玠披衣站在廊下,年轻的眼里有一种不相称的迷惘和苦痛。
雪莲在女子脸颊边蓦然绽放出的血花还在眼前飞舞,红颜剑一闪而没、削下了那样美丽绝世的半边脸——哥,我做到了答应你的事,谢姑娘的容颜从此不会再属于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你在天之灵,是否真的高兴了呢?
从小到大,直至你死前——哪一时哪一刻,你不在念着谢姑娘呢?你有多爱她啊……所以、你才那样地恨着她吧?本来,一切应该是令所有人羡慕的——你们是多么相配的一对,人中的龙凤,光芒照耀整个江湖。
如果没有那个沈洵,如今,你们应该过着君临武林、伉俪恩爱携手游剑江湖的日子吧?
可惜,如今一切都变了。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沈洵,如今我说不定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可能一生也不会有人将目光投注到这样并不出众的孩子身上——
出身于一个武学世家,和所有同辈一样自幼习剑。而十岁那年,学剑已经四年的孩子依旧没能超越他兄长七岁初学时的水准。
同父异母的兄长是如此的惊才绝艳,他的存在、仿佛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年幼的弟弟,任他用尽全力挣扎,始终走不出那一片影子。
“啧啧,这样怎么行呢?都十一岁了,连柳原八岁的时候都不如啊。”
“算了,反正也不是长子,方家有柳原已经是天赐之福了,不能指望太多的。”
“幼子嘛,也不用撑起家门,只要好好听话讨老人家开心就行了。”
十岁那年,他已经听多了这样的话。他是和家里所有人一样、仰望着那个神话般的兄长的——那个才十九岁、就夺得了英雄剑,为方家在江湖上赢得无上荣誉的哥哥。
虽然同是小辈,可连父母在看着这个大儿子时、眼光都是敬慕而畏惧的。
十九岁的方柳原仿佛就像一轮耀眼的红日、让万人抬头仰望,然而却不敢直视。或许因为少年得意,名动天下,他的性格也变得飞扬骄傲,连对长辈说话都是傲然的,更不用说对这个比自己小九岁的弟弟。
唯一在他身边而不被他的光芒所掩盖的,只有那个比他小一岁的素衣少女。那个叫做谢鸿影的姐姐,腰间佩的、是一把绯红色的无影长剑,明慧清丽,说话间神采飞扬,明艳不可方物——第一次大哥带着这个女孩子回家拜访父母的时,躲在门后、十岁的他看见了这个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女子。
“柳原,我渴了。”那一日两人仿佛刚从外面回来,进了大厅就听见谢姐姐有些娇嗔般的对大哥说。大哥那样骄傲的眉目里,也有宠溺的温柔,立刻说:“你坐一会儿,我去叫下人给你做酸梅汤。”
那个明月般皎洁的女子一个人坐在大厅里百无聊赖地等着,十岁的孩子躲在自己房间里偷看着她,最后终于端了一盏茶、鼓足勇气跑了出去:“谢姐姐,喝茶!”
十八岁的少女惊讶的抬起头来,看到这个装束华贵的孩子,知道不是什么仆婢,接过茶,笑问:“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方玠!”他扬起头,看着谢鸿影,孩子的眼睛有近乎崇拜的光芒。
“哦,是柳原的弟弟啊……好可爱。”谢鸿影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孩子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有些不习惯的摇摇头,却没好意思甩开那只手。
“那么没用的弟弟,我可宁愿没有。”然而进来的人冷冷开口,说了一句,看到爱侣正在和自己的幼弟说话,方柳原眼里依然有排斥和不满的光,走过来顺手将桌上刚喝了一口的茶泼到窗外去,“影儿,我给你拿来了酸梅汤。”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明显感觉到手底下的孩子全身一震,少女吃了一惊,抬头对着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