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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回去,少年气盛,当即抗命……反抗的结果、就是赔上了小眉一条命。”
“啊?”谢鸿影忍不住低低惊呼了一声,“原来……小眉是这样死的?”
“师尊迁怒于她、痛下杀手——我为她寻遍名医、踏遍千山求灵药,始终未能挽回小眉的命。”沈洵缓缓摇头,眼里似有泪水,然而终归抬起头,看了外面沉沉的雨云,叹气,“我也想过为她报仇、然而师尊对我有恩,要我杀师灭祖,却也实在难以下手——那段时间我只好天天买醉,是什么样子、你也是见过的。”
谢鸿影垂下眼去,微微点头,目中依然有痛心之色。
“不过那一来,我算是彻底和大光明宫决裂了。”沈洵笑了起来,眉间反而有种轻松的光,“师尊虽然恨我入骨,但是他武功已废,若要再图霸业、卷土重来,或者惩戒我这个叛逆之徒,都已经有心无力——他再培养出一个好徒弟至少要十年,所以,无论中原武林、还是我,好歹是安逸了十年。
“但是,这次方玠杀回了中原——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楚他必然奉命要诛杀我!小谢,这恩怨不光牵扯到十年前比剑之事,你或许能化解开方玠对于兄长之死的心魔,但是、你能让他违抗师命么?——所以说,这一战势在必行!
“决战越早越好,否则每拖一日、江湖中流出的血会更多。我虽然散淡,不想过问江湖恩怨、却也不能漠视那些人命……何况,我也不想看到严老伯这般憔悴。我倒是从来不和人争什么,但是若有什么威胁到我所在意的人、我却从来不会手软。
“严累老伯和我是忘年之交,对我的事从始至终莫不了然。他是个很好的老人——小谢,在中原武林,我算是交对了两个朋友: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严老伯。
“他一直为我守着秘密,不曾对外透露。也承他信得过我、在垂暮之年,竟然能以江湖盟相托——然而,且不说我生性不适合担此大任。虽然我已叛离师门,但要我当起中原武林的盟主,去讨伐师尊、对大光明宫赶尽杀绝——这种担子,我怎么担得下?”
沈洵眼里有再也难以掩饰的苦笑意味,微微摇头,十年来的恩怨似乎耗尽了他的心力。
“小谢。”他终于转头看她,微微地笑,叫她的名字,“我瞒了你十年,你可曾怨我?我实在不是别人眼里那样光明磊落的大侠……我出身邪道、心怀叵测,你可会轻视于我?”
“沈洵。”她的手还是那样深切的抓着他的臂,仿佛怕一松手他便会离去,“沈洵。”
一连低声重复了几遍他的名字,面纱后,女子的眼睛清亮而温暖,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愫,然而她的声音却是淡然决然的:“莫要执着于无谓的门派之争,正与邪、只由人的心来决定——谁没有一些旧恨心魔,你能看开、那就好。”
“小谢。”白衣男子转头看身边的人,吐出叹息般的低语。面纱后,女子的眼睛深邃如海,看不见底——他想起湛碧楼上电光火石般的一剑。在那样的情况下,中毒的她完全将生死托付给了他、任由他一剑削下半边脸颊——这般相知相信,又是何深?
十年。从陌上初逢的一怒拔剑、到如今长江口的风雨同舟,已经是整整十年过去了。十年里,他们相互扶持,共同经历过多少风波,一起抵御过多少绝望、悲苦、寂寞和荣辱。
十年冰火两相煎,十年风雨请相搀。十年流落非所恨,十年甘苦与谁言?
“小谢,多谢。”伸手握住身边女子的手腕,沈洵不自禁地他说了一句——然而一出口、就知道这句话的可笑,两人忍不住都大笑起来。
外面的风雨越发的大了,小舟晃得厉害。江阔云低,风雨如啸,轻舟如同一叶颠簸于茫茫一片的江湖上。船舱里,畸零半世的两个人伸手相握,相视而笑。
――――――
沈洵和谢鸿影从扬州上岸的时候,看到了来迎接他们的江湖盟人士。
严老盟主的一头白发在风中扬起,目光欣慰却又迟疑。他的背后、那个明丽的十八岁孙女灵儿扑闪着大眼睛,难掩喜悦,一见从舟中上岸的两人、立时冲了过去,拉住谢鸿影的手又说又笑,好生欢喜。虽然刁蛮,但严灵儿毕竟是个明事理的人,华山绝顶死里逃生以来,心里对谢鸿影的感激已是压过了以往的嫉妒。
“谢姑娘受苦了。”“回来就好。”
各派人士纷纷问候,然而话语里、却是不自禁的流露出猜疑——被魔宫掳去几个月,却能毫发不伤的返回,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天下人知道这位簪花女侠的厉害,又都听闻了她和沈洵之间的暧昧,一时间却无人敢出来诘问。
“沈贤侄,你跟我来,有东西给你看。”寒暄过后,严老盟主携了沈洵的手往回走,神色颇为肃穆。沈洵微微一怔,便随着老人往鼎剑阁中走去。
尚未入内室,沈洵的脚步不自禁一顿,倒抽一口气——有森冷的杀气,从内室透出。
“贤侄,进来看看。”严老盟主走入房内,回头招呼,他的颊上有什么冰冷雪亮的光游移掠过。沈洵和谢鸿影相互看了一眼,谢鸿影微微点头。沈洵沉吟刹那,便揽衣跨入门槛,刚走入室内,忽然间身形就震了一下——
只见内室四壁上悬挂着十数把长剑,森冷入骨的剑气就是由此而来。
“啊?”惊讶的低呼从他嘴角溢出,沈洵急急四顾,不可置信,“这是——”
“这是我们为你准备的佩剑,你看看可有合用的。”严累老盟主的眼神定如磬石,拈须微微而笑,“如若都不能合意,我再想办法。”
“铮”的一声龙吟,壁上一把长剑已经跃入沈洵手中,白衣男子低首细看,剑光凛冽,照得他须发皆寒,他眉间有掩饰不住的震惊:“七星龙渊?——这不是青城派的镇山至宝?”
迅速回首,目光掠过壁上如林的长剑:真刚、掩日、断水……居然每一柄都是极品的名剑!如此多的世间神兵集于一室,难怪即使沈洵、也被那样的剑气在门外阻住脚步。
“哪来这么多好剑?”一把接着一把地抽出长剑细看,沈洵依然不可思议的问。
严老盟主只是拈须而笑,眼里有自得的光:“呵呵,我这二十年的武林盟主之位可不是白当的——沈贤侄,现在天下武林都知道你要和魔宫少主决斗。这一战事关武林大局,各派都愿将珍藏的神兵献出供你挑选,以期胜过魔宫少主手中那两把剑。”
沈洵听到这里怔了一下,忍不住苦笑:“我是以个人名义给方玠下的战书——并无关江湖盟和大光明宫之间的恩怨。这般兴师动众,沈某真是当不起。”
“如今你们那一战的消息已经传遍江湖、无人不知——就算是你只是为了个人恩怨而战,但是方玠一死、群魔无首,必然将铩羽而归!”白发萧萧的严老盟主看着面前的人,眼里有关切的光,抓住剑客的手臂,“沈贤侄,莫怪老儿我多事插手,你也知道英雄剑的厉害——如今唯一可以与其相抗的红颜剑也落入魔宫手中,不想点办法不行啊!你也不想败给方玠吧?”
“严老伯你的好意沈洵心领了。”沈洵点头叹息,把最后一把长剑铮然归入剑鞘,摇摇头,“可惜,这里没有一把剑足以和英雄剑相抗。”
“什么?”严老盟主颓然放开了手,看着四壁上的神兵,沉默片刻,只道,“反正是下月十五——还有十几天时间,我再令人去找。”
“不必了。”陡然间,一个声音响起在门外,“用这一把就好。”
沈洵和严累蓦然回首,看到的是一直站在门外的素衣女子。谢鸿影看着室内满壁的长剑,缓缓从背上解下布囊,横捧至面前,褪去了外面的包裹之物。
森森冷冷的剑气,隔着剑鞘透了出来,迫人眉睫。
“红颜剑!”看到她手里那一把熟悉的长剑,沈洵脱口惊呼,眼里震惊之色一掠而过。
――
江南的深秋是多雨的,暮色渐渐降临,楼外又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高楼上,两人对饮,却各自默然无语。案上,一把长剑横放,在暮色中光芒四射。
“听说今日方玠已经到了临安。”雨声敲着窗扉,雨声中,素衣女子抬起头来,看着天空说了一句,“这几日大光明宫也不在武林中有所行动了,看来方玠是守信应战而来——呵,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去见见那孩子。”
“我在战书最后加的那两句、不由他不来。”沈洵把酒沉吟,忽然间苦笑了一声,“那么骄傲的孩子、不可能不顾方家的名誉。我那时为了邀战,刺到他痛处了。”
谢鸿影听得他语气,微微一怔,抬眼看:“你后悔了?”
白衣男子也是看着檐下如帘般滴落的雨,也不隐瞒:“说后悔、是在看到你竟然带着红颜剑归来的刹那我就有些后悔——小谢,你说得对,或许他和他哥哥真的不一样。”
“柳原其实本性不算大恶……”第一次在人前那样心平气静地提起十年前的恋人,谢鸿影眉间依稀有痛悔,轻轻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他太骄傲太好胜,只是一念之差——”
将酒喝下去,仿佛那杯酒如同烈火般灼烤着心肺,谢鸿影眼眶蓦然间红了一下:“我这些日子经常想:如果当年我不是那样激烈的对待他、如果我肯花稍微一点点心思来包容他排解他的心魔,或许他和整个方家都不至于到那种地步——沈洵,那之前,我作为他恋人没有了解他的心魔;那之后,我也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改过……是我的错。”
“小谢。”停杯相望,明知对方说的话是事实,沈洵并未反驳,只是叹息,“那时候都还小,太年轻——我们都没有那样的耐心。”
“所以这一次我花了心思在小玠身上,希望他不至于重蹈柳原的覆辙。”谢鸿影低头看着酒杯,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