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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个星光灿烂的夜晚,朱七七依靠在沈浪身边,两人都已沉沉睡去,熊猫儿仰面呼呼大睡;好梦正酣。
何红药倚在王怜花的胸膛上,轻轻颤了颤睫毛,缓缓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星光下,月光中,大漠之上,一个纤细柔美的身影站了起来,她的乌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你要走了?”何红药轻轻道。
女子一惊,猛地转过身,看向何红药的那双眼睛,璀璨生辉,发出锐利的光:“你没有睡死?”
何红药轻轻笑道:“我自小就浸百毒,一点迷药还能抗得住。”说罢,她拍了拍看似熟睡的王怜花,笑道:“别装了,起来罢!”
王怜花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支着脑袋看向站着的那女子,凉凉道:“白飞飞,白姑娘,白宫主,你终于打算走了,可喜可贺。”
白飞飞的脸色微变,道:“你们……”
“你在水里偷下了药,连沈浪也瞒了过去,却没瞒住我们,很惊讶是不是?”王怜花打了个哈欠,笑道:“那水是我在看管,你下没下迷药,我怎会不知?”
白飞飞冷冷道:“你想怎么样?”
王怜花悠悠道:“本来呢,我是想杀了你以绝后患,可惜我家小红药不让。”他叹了口气,似是颇为无奈,道:“她说杀了你就是一尸两命,要我积点阴德,好吧好吧,老婆的话我总得听。”语罢,他朝白飞飞挥了挥手,懒懒道:“要走赶紧,小生不送。”
白飞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你既然知道我下了迷药,为何不揭破?”
“揭破了,你还会今晚乖乖走掉么?”王怜花指了指地上那排她写下的字,笑道:“我知道你要面子,正好我也讨厌那三个家伙,你把他们药晕,然后拍拍屁股走人,正合我意。”
白飞飞轻哼一声,道:“算你命大,否则……”
“否则你非得把我拿鞭子狠狠抽一顿,谁让我又是破坏你的计划,又是怂恿朱七七渴死你呢?”王怜花轻轻摇了摇食指,笑道:“我和你不像的地方又多了一处,恩怨两清么……有时候可不是个好习惯,此时,你明明可以杀死朱七七的,是不是?”
何红药拧他一下,微嗔道:“你别想又干坏事。”
王怜花无辜:“我哪有,随便说说而已。”
白飞飞转向何红药,道:“你为什么要阻止他?”
何红药一愣:“阻止谁?”
白飞飞冷冷道:“你以为王怜花想杀我只是嘴上说说?以我现在的状况,他确实会杀了我,以绝后患。”
“哦,”何红药点点头,拍了拍腰间的蛇筒,蛇筒里传来“嘶嘶”声,她轻轻道,“小金最近活跃得不像话,我想了很多理由,都觉得不对,然后就想,你说怀孕的事大概是真的,有两次,我带着小金走近你,发现它变得更加兴奋。小金对人的变化很敏感的,那时我就在想,你应该是真的有孩子了。”她朝白飞飞笑了笑,道:“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你,但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如果不生出来,不看着他长大,会好可惜。”
“而且,”何红药偏头一笑,道,“在快活林,快活王问起我的来历,你替我掩饰过去,我该谢谢你才是。”
白飞飞冷哼一声,并不领情,道:“那日我不过是替人还你的情。”
何红药一愣,道:“替人?还情?”
白飞飞道:“你救下他一条手,我替你遮掩一次,又有何不可?”
她指的……是金无望?何红药又是一愣。
王怜花勾唇一笑,道:“龙卷风的那个军师,真是金无望?”
白飞飞挑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王怜花嗤笑一声,道:“那好,我且问你,你怀的这孩子,确实是沈浪的?”
白飞飞下意识摸了摸肚子,神色有些倨傲,又有些疯狂,她目光奇异,缓缓道:“我真的一心想瞧瞧,我和他生下来的孩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真是想得要发疯,想得要死……天下最正直、最侠义、智慧最高的男人,和一个天下最邪恶、最毒辣、智慧也最高的女人,他们生下来的孩子,又会是怎么样一个人?”
她突然吃吃笑了起来,道:“连我都不敢想象,这孩子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无疑会比天下任何人都聪明,但他是正直的呢?还是邪恶的呢?他心中是充满了自父亲处遗传来的仁爱?还是充满了自母亲处得来的仇恨?”
白飞飞轻笑道:“我想无论这孩子会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必定都是个十分杰出的人,他若是女的,必定能今天下的男人都为她神魂颠倒,拜倒在她的足下,他若是男的,那么这世界就必将因他而改变,你们说是么?”
爱一个人,愿意为他生儿育女,本是很美妙的事情,但到了白飞飞身上,竟成了让人觉得疯狂甚至让人不寒而栗的一件事。
望着月光之下,白飞飞骑马远去的单薄背影,何红药有些愣神。
一个看起来这样娇弱的女子,身体里怎会蕴藏着这么恐怖而不可思议的能量和想法?
何红药阖起眼帘,白飞飞走之前一句不经意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白飞飞说:“本来我想着,快活王杀死沈浪后,当我想起沈浪的时候,只要瞧见他,也会觉得十分安慰了。”
她说:“将来怀念你和现在杀死你,完全是两回事。”
这是一个怎样奇怪的女子?
何红药闹不明白。而此时,她感觉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
轻叹一声,何红药将整个身子靠在他身上,将头放在他的胸口,她喜欢这样去听他一下下的心跳,真实有力。望着银白月光下寂静荒凉的大漠尘沙,何红药轻声道:“你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吧?”
他笑道:“犯不着,说出来,沈浪恨我,朱七七恨我,熊猫儿也恨我,我何必树这么多敌人?”他一贯见好就收,见风使舵。
何红药微微笑了笑,道:“是呀,不得好处的事,你才不会去做。”明明不是一句夸奖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温柔似水,似乎自豪骄傲得很。
王怜花听得心里极舒坦,忍不住埋首在她颈间吻了又吻,热热的气息在她的肌肤上扫来扫去,何红药觉得痒痒,捶他一下,嗔道:“别碰,脏死了,我都几天没洗澡啦。”
“不脏,”王怜花低低笑道,“我觉得香得很。”
“不正经,”何红药拧住他的耳朵,啐他一口,“我可告诉你,这回我们走出沙漠后,你要是还敢碰别的女人,我就杀了你。”
“我保证不会。”
“我才不信,像沈浪那样的君子,不也和白飞飞……所以你这种坏蛋﹑色狼的话,我一点都不信,”何红药揪住他的耳朵部分,哼道,“谁知道我走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去找女人。”
王怜花心中一跳,想起染香一事,顿觉无限心虚,不敢去看何红药的眼睛,转而凑近她的耳朵,一边轻吻一边悄声道:“我哪敢,心中有你,别的女人我都看不上眼。”
一番甜言蜜语,何红药却毫不领情,揪住他的耳朵左拧右拧,挑眉道:“以前的事不论,反正从今以后,除了我,不许找别的女人。”顿了顿,她犹觉不够,又补充道:“多看别的女人两眼也不行!”
王怜花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看她:“是,小的谨尊夫人之命。”
瞧他这副故意耍宝的模样,何红药“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紧紧抱住他,在他怀里寻个舒服位置,柔声道:“抱我一会。”
温香软玉满怀,一日的疲惫因着她的一句软语而烟消云散,拥她在怀,王怜花犹有些不真实感,以往与她针锋相对﹑被她抓咬谩骂的场面还在脑海中浮现,相比之下,现今的温存更显难得。
“怜花,”她唤着他的名字,在他怀中动了动,轻轻道,“你母亲和你父亲,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王怜花微微一怔,默了片刻,才道:“那日从地下宫殿逃出,我已有心理准备。”
何红药失声道:“你已料得他们必死?”
王怜花颌首,缓缓道:“我母亲的性子极烈,此番与他对战,必是不死不休,他和我母亲的功夫不相上下,二人相拼,定是纠缠至死。”
何红药伸手抚上他的脸,几日奔波,他的脸上已生出青色的胡茬,摸上去有些扎手,盈盈望进他的眸子,她担忧道:“你不要难过。”
“我没有,”王怜花捉住她的手,轻轻啄了啄,淡淡道,“这样的一日,我早就料到,真的到来,也不会太伤心。”
虽然这般说,但其实……世上与他最亲的两个人死了,他必然也会有那么一些伤心的吧。
何红药紧紧抱住他,道:“你莫伤心,我绝对不离开你的。”
“当然,”王怜花轻轻笑道,“你是要嫁给我,跟我一辈子的。”
何红药哼道:“嫁给你,哪有那么容易?”话虽如此,但言语之间的松动,谁都听得出。
王怜花轻轻笑了,拍了拍她的背,温言道:“我问你件事。”
何红药笑道:“问吧,我都答。”
王怜花捉住她的右臂,捋起衣袖,轻抚那道道伤痕,感受着手下凹凸不平的肌肤,心中一阵刺痛,他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这次,你是自愿回来的?”
“嗯,”何红药抱住他的腰,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有几分撒娇地说道,“因为么,我觉得还是你好。”
王怜花一怔,随即笑道:“哦?那夏雪宜如何碍你的眼了?”快说他有多么不如我,我有多么多么好,你是多么多么想我!快说快说!
“我慢慢说给你听。你要听我说完,不许插嘴,”何红药动了动,在他怀里寻一个更舒服的位置,轻声道,“起初,我是没打算回来的,我想,扭转时空岂是那么容易的,回去了就回去了,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