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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出手,不是好机会。
但如果再迟疑,对方这么惊人的速度和压力,很可能完全没有机会出手。
不知用什么办法,在飞速滑退的过程中,李寻欢竟然生生定住身形,整个人像就要全部贴在地上。
翩如惊鸿,矫如游龙。
即使这样退避,惊怖的巨大压力继续袭来。
刀光一闪。
早已成为传奇的小李飞刀,终于被逼出手。
那一刀的光芒,早已成为传奇。
而小李飞刀神妙通灵,无数死人和被他救了命的人都可以证明,这无影无踪的一刀,似乎竟未失手过。
这一次呢?
华服男子苍白着脸,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左肩头那柄颤巍巍的、柳叶般的小刀。
再绝色的人,流出的血,也是红的。
沉默片刻,他嘎声问:〃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好快的刀。。。。。。〃
李寻欢只顾捂住胸口,咳得撕心裂肺。
刚才,尽管飞刀及时出手,对方的真气浩然不可挡,毕竟还是伤到了他。
他嘴角又露出一丝艳丽的微笑,就如同关切般柔声问:〃你这一刀为什么不插在我咽喉上?你应该知道,内力和身法都不如我。只要没有做到一击必杀,我中刀的瞬间含怒还击,一样能杀了你。〃
痛苦咳嗽的间隙,李寻欢随手擦去嘴角的血痕,淡淡回答:〃正如尊驾所言,内力轻功拳法,在下样样自愧不如。我认输。〃
仰头静默片刻,他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沉重。这次是苦笑:〃你赢了。你。。。。。。竟然赢了我,号称当世第一,确实不算妄得虚名。〃
李寻欢被掌风伤到,已没有再战之力,而对方只轻伤,随时可以再次发动进攻。
可是,他竟主动认输。
呆了片刻,李寻欢眼神已充满尊敬:〃刚才尊驾击向在下的招式虽然凌厉无匹,却浑厚中正平和,并不带杀气。在下怎么敢妄动杀念?〃
他缓缓点头:〃持正忍让,确属高手风范。小李飞刀,果然名不虚传。我是真的输了。〃
从对方怅然的语气里,李寻欢自然听得出,他极其自负,觉得根本就不该输。
这世上有谁面对小李探花的时候,依然认定自己就不该输?
兵器谱上没有此人的姓名,这不算怪事,毕竟人力有时而穷,百晓生不知道的高人,似乎也该是有的。
但这样一位高人,风神又出众如此,李寻欢怎么可能根本认不出来呢?
对方黯然的神情一收,右手飞掠过肩头,伤口血转瞬止住,还顺便敷上了淡淡绿色的药物。
看一眼还苦苦思索着的李寻欢,淡淡一笑,扬手间,一粒小小药丸飞入舌下。
李寻欢骇然。
药丸当然没有飞刀快,弹出的角度和力度都奇诡之至,完全没有退避的余地如果这是一枚暗器,以李寻欢的身法,根本就躲不开。
跟惧意同时油然而生的,是难言的钦佩。
也就在这同时,舌下一暖,胸口滞涩的痛感顿时舒缓了。
原来他飞掷丸药不仅仅是炫示功力,更是为了医治。
再抬头,对方已转身,负手望天。
白绫重裘披风随风扬起,居然生出几分楚楚的韵味来。
灵光一闪,李寻欢再不敢犹豫,深深长揖为礼:〃恕后生无知,此刻才醒过神来。。。。。。尊驾可是王怜花前辈?〃
王怜花,当年随沈浪、朱七七、熊猫儿一同归隐海外的奇人。
王怜花本是邪恶〃快活王〃的公子,相貌英俊、武艺神通自不待言,还诗词歌赋样样皆能,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丝竹弹唱、琴棋诗画、飞鹰走狗、蹴鞠射覆亦无一不精,无一不妙。
正因为他的博学与传奇,一本记录生平所学的《怜花宝鉴》才成为人人垂涎的珍品。
连上官金虹那样的人,都不能不动心。
听见李寻欢问话,王怜花柔柔微笑,眉一扬:〃你怎么猜到的?〃
被这异样的风情一惊,李寻欢竟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心神重新宁定,苦笑:〃除了传说中的王怜花,谁能施展这么高妙的武功,竟然风姿翩跹如舞蹈?如果不是前辈易容、变声之术均神奇莫测,又有谁能让我有瞬间辨不出男女?〃
王怜花转身一笑,竟连声音都变得柔媚不可方物:〃之前听到江湖传言,探花郎不喜欢做官,却仗义疏财、浪迹江湖,吃喝嫖赌样样皆精,怀里抱过的美人,比别人做过的春梦都多。能得探花郎这般谬赞,怜花幸何如之!〃
李寻欢听见这半带调侃的话,想起阿飞眼中偶而升起莫名的忧伤,心竟重重一疼。
下一秒钟,王怜花的声音突然浑厚许多,显得庄重肃穆,轻佻之气一扫而空:〃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勉强按捺不祥的预感,李寻欢恭恭敬敬涩声问:〃敢问前辈,有什么要教诲的?〃
王怜花脸色突然变得幽怨,轻轻一声叹息,竟似要引下泪来。
过了片刻,他柔声启齿。
说出口的那句话,却震得李寻欢心神俱碎。
王怜花说:〃我来求求你,放过阿飞。〃
第7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
简陋的小房间里,午后略微发黄的阳光,令粗粗笨笨的白坯家具都染上一层温暖的光。
南方隆冬也从不生火。人从户外艳阳下回到阴冷的房间,总会觉得一丝丝难言的寒气缠绕上来,慢慢慢慢,把浑身变得凉透。
今天不一样。
此刻灶中跳跃着明亮的火焰,锅中滚沸着麂子肉的浓香。还有一双隐约含笑的眼睛,平静地迎接归来的人。
阿飞。
进门的脚步勉强保持了镇定从容,李寻欢却紧张得控制不住身体发肤,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房间里再热,整个人也冷浸浸的。
熟悉的脚步声只有极其细微的不同。
凭野兽般的直觉,阿飞已经知道有什么东西不对了。他快速转过身来,直视着脸色比平时更苍白的李寻欢,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认识阿飞五年了,李寻欢还是常常惊诧他这种敏锐过人的直觉。
不需要掩饰伤感和苦涩,因为什么都躲不过阿飞的眼睛。
迎着他探询的目光,李寻欢尽量让声音平静些:〃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直率地问我是不是很有名。〃
这几天,他们两个人几乎全沉浸在往事里。
李寻欢一提起五年前雪地相遇的情景,阿飞思绪立刻也飘到了那时,耳边似乎又响起捆着铁锁的车轮滚动在雪地上的声音。
他笑了:〃那时候你穿着一袭貂裘,比这半旧的青衫适合你。〃
那天,李寻欢杀了背后暗算阿飞的诸葛雷,两个人回到马车上,一起喝阿飞买来的酒。
李寻欢第一次见到少年阿飞的笑。
阿飞孤独而倔强,使李寻欢时常会想到雪地上流浪的狼,但他笑的时候,人竟忽然变了,变得温柔,亲切。李寻欢从未见过笑容能使人如此动心。所以当时李寻欢突然忘记了苦涩,也有了笑的心情,轻松回答道:〃有名并不是件好事。〃
少年阿飞孩子般认真地回答:〃但我却希望变得很有名。〃
李寻欢忍不住又笑:〃每个人都希望成名,你至少比别人都诚实得多。〃
阿飞当时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我和别人不同,我非成名不可,不成名我只有死!〃
看着微黄冬天午后阳光下阿飞轮廓更深刻清晰的脸,李寻欢轻轻问:〃是谁让你相信,你不成名只有死?〃
阿飞眼神突然多了一丝温情,一丝黯然:〃我早死的母亲。〃
李寻欢握紧拳,指节变得发白:〃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告诫你?〃
阿飞应声道:〃我母亲身份卑微,本是洛阳最大妓院里伺候姑娘们的小丫头。主人家的少爷是恶魔,自从有了男人的能力,就开始奸淫这些不幸的女子。被卖到那种地方做丫头,早晚躲不过男人的蹂躏,不如讨好公子,还能过得舒服些。〃
李寻欢柔声:〃如果你不想说,就别再。。。。。。〃
阿飞笑笑:〃知道我是妓女或者奴才的儿子,你介意吗?〃
李寻欢没有回答。
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但是他的眼底,是无言的了解。
看懂了李寻欢的眼神,阿飞轻拍他手,反而像是安慰听故事的人。
笑笑,又很快接着说下去:〃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我母亲有了身孕。妓院里的孩子是被诅咒的,一定会被灌药坠胎。可她舍不得肚子里的小生命,她认定,那是天地间唯一真正属于她的东西。所以她自己烫伤脸破了相,又故意熬焦了一锅银耳羹,被赶出家门。〃
李寻欢什么也没说,只紧紧握住阿飞的手。
这种简单直接的接触,最不能矫饰,最能带给懂得的人安慰。
阿飞笑得很满足,继续道:〃她独自生下我,做苦工抚养孩子,撑了七年,终于心力交瘁去世。临终她告诉我,我父亲不仅仅是妓院老板娘的独子,更是个恶魔,不会有常理的父爱。我长大后若能变得很有名,他也许有可能承认私生的儿子;如果我只是卑微的小人物,他也许会杀了我,不留下丢脸的证据。〃
李寻欢不禁苦笑:〃王怜花纵然性情古怪些,不可能这么冷血无情。〃
阿飞手一紧:〃你见到他了?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但是你千万记住,不管他说了什么,你最好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定一定神,李寻欢摇头:〃那位洛阳公子,唉,洛阳公子。。。。。。莫要忘记,王怜花跟李园颇有渊源。〃
阿飞紧盯着李寻欢,就像试图透过眼睛看透魂魄。
过了片刻,才缓缓道:〃你当然也猜得到,我三年前出海,是为了找寻尚在人世的父亲。但你为什么不猜我是沈浪的儿子?〃
阿飞口中的〃他〃,自然是王怜花。
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