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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仗势,众妃心中也俱都明白过来。隐晦的用眼角余光扫视着我和胡蕴蓉,也有欣昭容那般城府浅薄的,嘴角已经扯出幸灾乐祸的细小弧度。我死死盯着胡蕴蓉,内里惊涛骇浪,怎么回事?居然牵扯出胡蕴蓉?她是真的主谋还是只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玄凌久不出声,皇后只好接过问话:“昌昭仪,你可认识这个奴才?”胡蕴蓉和我的目光不由都落在那个内监身上。他露出的胳膊上有鞭子抽的绽开的血红鞭痕,身上的内监宫服也被暗红干涸的血水凝结成一块一块皱巴巴的团子。不知多久没有洗过澡的身子,脏乱不堪携带有一股刺鼻的异味。他连连叩首着,蓬头垢发,看不清面庞。皇后见状使了一个眼色,江福海绕到他身后拖拽住他头发,迫使他仰起头来。
胡蕴蓉仔细看了两眼,坦荡道:“认识,他是臣妾宫里洒扫的粗使内监。”太后听到,撇过头,斜靠在凤座上,似乎不忍再听。皇后喝道:“大胆昌昭仪,你指使永昌宫内监,偷渡天花痘毒入宫,谋害二皇子,你认罪不认!”
胡蕴蓉脸色大变,昂起头道:“臣妾不认,臣妾没有做过的事,臣妾不敢认!”胡蕴蓉话音才落,那内监就爬行到她跟前,伸手拽住她的衣摆,疯癫的嚎叫道:“主子,主子你怎能不认?是您吩咐奴才出宫去取那块有痘毒的白绸,是您那!”他忽而砰砰直叩首,头上立刻暗红一块,道:“主子救命,主子救命!”
他方才抖成一团只晓得磕头求饶,现下又言语凌乱形容癫狂的模样,众人心底都已相信了他所说的话。胡蕴蓉一掌推开他,道:“臣妾宫里粗使内监,何止上百?仅凭一个没根的奴才一面之辞,就定下臣妾堂堂圣人亲封的九嫔之首的昭仪谋害皇嗣之罪,岂不可笑?”
玄凌目视小文子,小文子拍了拍手,一个深蓝宫装的宫女低着头走了进来,跪下道:“奴婢燕禧殿三等宫女翠荣,给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胡蕴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豁然回头道:“你敢背叛本宫!”
翠荣垂着头道:“奴婢是娘娘的宫女,也是皇上的奴婢,皇上问起奴婢不敢隐瞒。”皇后点头道:“你是个忠心的,你把你知道的详细说说。”
翠荣道:“九月初的时候,昭仪娘娘向皇后请安回来,迎面碰见小叶子,就摒开了奴婢们和小叶子说了许久的话。奴婢当时并没有多想。七日后的傍晚,奴婢奉昭仪娘娘的命令,送燕窝给四殿下回来,远远看见小叶子和娘娘身边的琼脂姑姑在假山那边说话。似乎把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打开取出来一条素锦,琼脂姑姑眼验看后点点头,重新严实的包裹起来。
奴婢知道奴婢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连忙低头走了。再几日后,奴婢听说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姐姐在为娘娘赶制荷包,但是奴婢却未看见娘娘佩戴。”
翠荣说玩后,就闭嘴安静的跪着。皇后扫了一眼胡蕴蓉身后的琼脂,问道:“你说的小叶子,可在大殿之上?”翠荣抬头四看了一圈,指着那脏乱的内监道:“在的,他就是。”皇后又问:“你说赶制荷包,你知道是什么样式的吗?”翠荣摇了摇头道:“姐姐们从不多说,似乎是极要紧的事,偶有一两句也是奴婢看见她们日夜做针线时问的。”
皇后看了看玄凌,小文子呈上一个托盘,示意翠荣验看,道:“你看到的素锦可是这条?”我看了一眼,是一条已经被裁剪过的残布。翠荣否认道:“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远远的望过一眼,并不晓得是什么样的。”
翠荣接连的否认,诚实而严谨,使得众人更加相信她之前所说事情。琼脂知道此刻辩解没有素锦和荷包的事已是无力,磕了一个头道:“皇后娘娘容禀,藏有痘毒的荷包是菀贵嫔娘娘送与二殿下,奴婢们做了再多的荷包,也只是永昌宫的东西,与棠梨宫不相干。”
竹息站出来道:“二殿下将荷包赏赐给小宁子之后,小宁子很稀罕了几天日日戴在身上。后来小宁子弄脏了荷包,清洗之后不舍得继续佩戴,就藏在房间内被褥底下。或许这期间被人动了手脚。”
端妃敬妃的目光不自主落在胡蕴蓉身上,太后喜爱二殿下,所以姬宁宫自己不可能下手,而我长杨宫更是门禁森严如铁桶一般,且宝哥儿待在姬宁宫的时间更长。而频繁出入姬宁宫的,除了我这个宝哥儿的生母,就是与我交好的眉庄,以及,胡蕴蓉。
皇后把玩着那个玉兔望月灯笼荷包,似乎发现了什么线索,呈给太后观看:“这里似乎有改动的痕迹?”太后随意的看了下,挥手让剪秋呈给众妃看。我看着荷包上几个不明显的针孔,将荷包传给端妃。
皇后思索着道:“看来昌昭仪并不是做荷包,而是改动,将带有痘毒的素锦藏进荷包里。”她轻叹一声,“也是,每个人的绣工都有自己的小习惯,这些细碎的东西别人怎么也学不来。”这是给胡蕴蓉定罪了。
欣昭容一向快人快语,忽然道:“昭仪曾与湘仪夫人起过争执,被罚禁闭三个月,莫不是怀恨在心?”玄凌神色震动,突然想到胡蕴蓉在他面前揭发我父亲买官一事,用心险恶可见一斑。胡蕴蓉觑见玄凌的面色,心知不好,扑上去攀住他的大腿,哀哀道:“皇上,臣妾没有!”
玄凌抬脚将她踢倒,一字一字的迸出:“毒、妇!”胡蕴蓉瘫倒在地,错愕而不敢置信的呆呆的望着玄凌。甄嬛似乎被怒气浸红了眸子,站起身道:“昌昭仪好精细的心思,几乎教本宫与湘仪夫人姐妹反目成仇!”
玄凌看着甄嬛消瘦的身子,怜惜道:“委屈你了,嬛嬛。”甄嬛却看向我道:“今日证明臣妾清白,使臣妾含冤得雪,臣妾不委屈。”我只蹙眉看着胡蕴蓉,辨不清事情真假。
胡蕴蓉被玄凌和甄嬛温馨的一幕刺痛,强撑着站起身体。伸手整理哭的狼狈的容颜,额头的伤口还在汨汨的涌出鲜血,却丝毫不能减损她挺直的脊柱上显现的尊贵与骄傲。她昂然抬起下巴,看着皇后轻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直到此刻她仍不愿意认罪,玄凌大怒,道:“昭仪胡氏,不仁善妒,谋害皇嗣。着褫夺封号,降为正六品贵人,迁居去锦宫,和睦帝姬,”他环视一周,视线落在皇后身上,“交予……”“皇上!”胡蕴蓉听到被降为贵人打去冷宫,依然高昂着的头颅,在玄凌宣布对睦帝姬的安排时,艰难的低垂,她直挺挺的跪下,道:“求皇上看在臣妾往日尽心侍奉的份上,将帝姬交给湘仪夫人抚养。”
祺贵嫔嗤笑道:“昌昭仪,不,胡贵人莫不是糊涂了?你才陷害的二皇子得了天花,就要湘仪夫人为你抚养帝姬。你把湘仪夫人当傻子呢。”我深吸一口气,扶着肚子向玄凌福身,道:“长辈们的事情牵扯不到孩子们身上,臣妾愿意如待亲生女儿一般抚养帝姬。”
皇后关心的看着我的肚子,道:“夫人怀有五个月的身孕,正是胎动频繁的时候。又有之前操劳过度,以致胎气不稳。委实不宜再操劳。”胡蕴蓉不管不顾,听到我开口答应,牢牢的盯视着玄凌,哀求道:“皇上,求您!”
太后此时突然出声道:“那便由湘仪夫人抚养吧。劳累了一天,都回去吧。”皇后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起什么,终没有出声。胡蕴蓉站起身,眼中是深切的哀伤,与面色的平静无波交映成一种隐忍的伤痛,她静静的看着玄凌,道:“天花恶疾迅猛,曾有一人染及一室。今有人能以天花谋害皇子,以后未必不敢谋害他人。为皇上龙体安康,请皇上追根溯源调查天花来源。”
玄凌眉峰一动,我知道胡蕴蓉的话挑起了他的疑心。胡蕴蓉说完之后,带着琼脂转身。走了两步,她回头看着我道:“本宫没有谋害二皇子。”我眉峰聚拢,事情的扑朔迷离远超我想象,我现今已经不知道谁才是那个幕后的真凶。
胡蕴蓉看我避开她的视线,嘴角嘲讽的弯起,也不行礼告退,径自扬长而去。
出了姬宁宫,我绕道永昌宫去接和睦帝姬。甄嬛追上来唤我:“陵容!”我顿足,淡漠的看她:“菀贵嫔慎言。”甄嬛一噎,福身道:“湘仪夫人。”我站着受了,道:“菀贵嫔唤本宫有事?”甄嬛道:“臣妾想与夫人结伴同行。”我道:“贵嫔的未央宫在东六宫,本宫在西六宫,道不同如何结伴?贵嫔请回吧。”
甄嬛不甘就此放弃,急切道:“陵,湘仪夫人,臣妾没有谋害二殿下,现已真相大白,臣妾……”“真相大白?”我冷哼一声,“区区几个针孔就能证明那个荷包是昌昭仪改动的?”我冰冷的逼视她,“皇后不知你的女红如何,本宫却是最清楚不过。”
甄嬛瞳孔微缩,脸上顿时失了血色。甄嬛经纶满腹,女红却平平。刺绣时常有出错,退四五步针线是常有的事。那几个针孔实在不能说明什么。。
抱了和睦帝姬回去长杨宫,她才两三岁的年纪,懵懂不知世事,不知道她的亲身母亲已经被贬斥进冷宫,也不知这贬斥对她的影响有多深远。她用纯澈的大眼好奇的打量周遭陌生的环境,在久等不到母亲的身影时嚎啕大哭。
和睦哭闹不止,我不得不和乳母一起哄她。好容易她哭累了昏睡过去,小钱子进来禀报道:“敬事房传话来,皇上翻了菀贵嫔的牌子。”我揉了揉昏沉的额角,道:“知道了。去传周源来。”
周源已经从喜儿口中知道了今日在姬宁宫发生的始末,道:“奴才不知昌昭仪是不是主使,但是,奴才知道太后皇上皇后都说她是,那么她便是了。”我一凛,想起太后和玄凌的态度。那些人证,小叶子和翠荣都是玄凌提供,而竹息那句话,则代表了太后的意思。
瞬间疑窦丛生。太后不喜甄嬛,之前几次三番要求玄凌处置了她,这次为何维护她?那一句“清洗之后舍不得佩戴”,彻底洗清甄嬛的冤名。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