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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莉作品:凝眸-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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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壮父又一次笑了。他拍了拍柳真清的脸颊,说:“我不敢。” 
这时马二年在门外突然大声报告,说:“军长来了!” 
7 
哈哈大笑闯进门来的军长是贺龙,他身后还有一位军长是红六军军长段德昌。 
段德昌与严壮父有某些相似之处,头一次见面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普通人。贺龙则 
留着两撇八字胡,足登马靴,手上夹一支老粗老粗的烟卷,一派军官的英气。 
严壮父给两位军长介绍说:“这是我的朋友柳真清女士。 
柳真清说:“贺军长好。段军长好。” 
贺龙说:“好好。严师长蛮有本事,金屋藏娇嘛。” 
红潮简直溢出了严壮父满脸的黑胡碴子。段德昌替他解了窘。说:“听说柳女士与 
方焕作了斗争,来投奔红军,严师长还不想要,你不要那我要。” 
贺龙说:“胡来!怎么不要?革命力量愈壮大愈好。严师长,留下柳女士。” 
严壮父立正,说:“是,军长。” 
柳真清留在了鸡鸣村。 
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柳真清住在了一户名叫马有良的富农家里。马有良两夫妇加一个女儿过日子。儿子 
成家后另立了门户。本来苏维埃的工作同志们希望柳真清与贫农同住同生活,一来是贫 
农没人敢请这么漂亮洋气的柳真清同住,二来柳真清多少也还有一些小资产阶级情调, 
愿意住一个干净宽敞些的家庭。马有良的家庭很符合柳真清的愿望。另外也不违背政策, 
马有良夫妻是有名的勤劳能干人,靠勤劳能干发的家,算不上土豪劣绅。 
每日里粗茶淡饭,睡的是土布卧单,忙的是干革命办平民教育,看到的是一张张信 
赖人尊重人的朴实笑脸,柳真清的身心都十分舒展,十分快乐,倒还比在沔水镇白胖鲜 
润起来。 
红二军第十八师就驻扎在鸡鸣村背后。当严壮父明白柳真清果真留下来之后,以为 
她是来从军的。 
柳真清问:“女兵要拿刀枪杀敌人吗?” 
严壮父说:“当然。但一般不需要。一般女兵当军医。” 
柳真清说:“军医更是天天看见血,我不行。” 
“那你做什么工作呢?” 
“我办平民教育呀。” 
“你还是教育救国论。还是一杯温开水。” 
“我只会办教育嘛。我看教育就是重要。你我不受教育,会懂革命道理?还不只会 
做小姐少爷。” 
一番争论,柳真清赢了。苏维埃政府大力支持她的建议。方方面面,有钱出钱,有 
力出力,一所茅草做盖,泥巴做墙的平民学校在鸡鸣村诞生了。 
柳真清请严壮父为学校题写了校名:列宁学校。 
鸡鸣村的穷苦孩子全部免费上了学。柳真清给小学生开了国语,算术以及地理课。 
自编教材。废除了开口就背三字经的陈旧教学方式。同时,列宁学校还是贫民夜校。柳 
真清夜晚教贫民们识字,读书,唱革命歌谣。尤其是柳真清唱的歌谣,就像今天的流行 
歌曲一样风靡了整个江汉平原甚至传到了鄂豫皖边区。 
至今都有人清楚地记得那些歌谣。之一是《诉苦歌》: 
辛苦一块田,死活奔一年,粒粒来粮血汗换, 
农友呀,地主(他)来吞占。 
之二是《贫农歌》: 
贫农真可怜,缺油又缺盐,勤扒加苦做, 
无吃又少穿,日子似黄连。 
之三是《妇女解放歌》: 
叫声我姐妹,不要把急着,黑暗地狱努力来打破, 
再走光明道,姐妹才快乐。 
柳真清还固执地脱掉了仆妇的服装,穿上了自己的旗袍,脖子上扎一条白丝绸围巾。 
她认为一个教书先生应该拥有整洁端庄文雅的外表。严壮父担心柳真清招来非议,却不 
料大家都喜欢看她这副打扮,鸡鸣村的农民则引以为荣,在别的村里十分自豪。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柳真清的名气几乎与严壮父同等了。 
严壮父这一年在全力以赴搞土地革命。不停召开各种会议,起草土地政纲实施细则, 
拟定各种计划,有了战事则立即率部奔向战区,以确保苏维埃红色政权的土地革命顺利 
进行。 
他们各自忙着各自的工作,常常在路上擦肩而过却没工夫停下来说几句话。柳真清 
趁人不注意便给严壮父送去一个顽皮的笑脸,意思是当初你还不要我呢,现在我干得怎 
么样? 
柳真清和房东马有良一家人相处得十分融洽。融洽的日子一长,他们就势必关心起 
柳真清的婚姻大事。常敦促说:“柳先生,你该成婚了。” 
柳真清就抿嘴笑。问:“和谁成婚?” 
“和严师长呗。是不是你们还缺个媒人?” 
柳真清说:“我不知道缺什么。” 
柳真清无法诉说。无处诉说。有许多夜深入静的时候,柳真清想念着近在咫尺的严 
壮父,可她知道他正在忙工作,他不会来看她。严壮父只有剑胆,缺的是琴心;只有侠 
骨,缺的是柔肠。这深刻的遗憾使得柳真清从不主动对严壮父表示她需要什么,她倒想 
等着看看严壮父何日向她求婚。难道他不是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男人吗? 
8 
我们后人研究历史,总是非常之认真,非常之郑重,然而历史却自然潇洒,常开玩 
笑,令人为之瞠目,为之结舌。正当洪湖苏区工农武装割据成功,土地革了命,严壮父 
等一大批革命者日以继夜地辛勤工作,按繁复的政策文件条款没收了土豪劣绅的土地、 
词堂、庙字、教堂等等,又按同样繁复的政策文件条款将土地分配给无地少地的农民、 
工人、退伍士兵、土豪劣绅家属、无反动嫌疑者、富农、地主——总不能地主一点地也 
没有;真正做到了耕者有其田,所有种田人都举起了犁耙准备大忙春耕生产,严壮父也 
准备睡它两夜好觉之后去找柳真清,向心爱的姑娘表达衷心的歉意。就是在这个时候, 
党中央的六届四中全会结束,一批肩负改造苏区党和红军重任的党代表奔赴基层。啸秋 
是湖北人,就被派到了湖北,某一日,一路顺利到达洪湖。 
这天傍晚下了一阵细细的春雨。柳真清感觉有些凉,便戴上了一条湖蓝色丝巾去列 
宁夜校上课。来苏区之后,柳真清不但没有穿上草鞋,让腿上滚一些黄泥,反而比从前 
讲究了许多。她希望严壮父总看到一个漂亮的她。她漂亮吗?严壮父从来没评论过没赞 
赏过,似乎和没受过高等教育的军人一样毫无审美意识。柳真清不相信严壮父真的忘记 
了美。 
柳真清深怀着这种不合时宜不可告人的遗憾沿着湖边小路去工作。工作是愉快的, 
是可以令人忘忧的。现在夜校学生爆满。外乡的许多青年农民步行三四十里路赶来听课。 
柳真清一进教室,教室里立刻掌声雷动。柳真清微笑着做了个请安静的手式。 
“现在我们上课。”她说。 
学生中有人喊了一声:“我们要唱歌。” 
课堂零零落落地呼应道:“对。我们要唱歌。” 
“今天我们的课程应该是识字。”柳真清沉静地扫视着课堂,说:“谁要唱歌?站 
起来让我问个道理。”· 
农民们嗤嗤窃笑,没人敢站出来。夜校初开时,学生基本是鸡鸣村人,都指望学习 
认字,以后不受人哄骗,上起课来又认真又憨厚,根本不敢老盯着柳先生的脸。时间一 
长,柳真清的名气一响,四里八乡的人都慕名而来。虽然列宁夜校只收贫雇农,可贫雇 
农毕竟也是良莠不齐,许多人因为懒,因为赌而贫困,穷了之后便娶不上媳妇,光棍一 
条,做人家的雇工,流痞习气学了不少。他们来报名上夜校,政策上拦不住。其实上夜 
校就是为了看柳真清,每逢教唱歌,课堂上便有人眼睛瞪得像猫一般放绿光。 
柳真清出身豪门,本来就是在改造自己,贫雇农当时是苏区最红的阶级,革命的主 
力军,柳真清不大好批评指责他们。也不敢向上面反映,怕消息传到严壮父那里给他添 
麻烦。 
有两次放学路上柳真清受到了骚扰,房东马有良就常在半路上接她回家。马有良家 
劳动力少,他农活太忙,柳真清想了个办法:带上迷糊。迷糊是只看家狗,对柳真清很 
不错。只是在春季把握不住自己,闻到母狗的气味就忘记了职守。这天柳真清出门也是 
唤了迷糊的,还没走到湖边,树丛里有母狗哼卿,迷糊就毫不犹豫冲进了树丛。为此, 
迷糊屡遭马有良呵斥,还剁下了它的一截尾巴埋在堂屋里。可效果并不明显。 
不过,光棍也罢,迷糊也罢,所有这一切烦恼都抵不上新生活给柳真清的快乐。新 
生活使她自信自强,她懂得干事业是会有些小困难的,她不怕。 
柳真清的严肃压倒了教室里的歪风邪气。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一个“窮”字。 
“农友们,这个字念穷。穷苦人的穷。穷——” 
农民们跟着念:“穷。穷。穷。” 
“看这个窮字,上头是个穴,穴就是石洞,土室。下面左边是个身,指人的身体。 
右边一个弓,弯腰的意思。一个人住着弯着腰才钻进的石洞,他没有房子,这就是穷。 
然而,地是我们穷人开,屋是我们穷人盖,树是我们穷人栽,我们为什么没房子?为什 
么受穷呢?” 
哗地又是一片掌声,许多农民拍着脑袋,茅塞顿开的样子。 
教室的掌声停下之后,教室门口的一个掌声却依然热情地鼓着。柳真清提着马灯到 
门口一看,马灯差点脱手摔掉。是啸秋。 
啸秋依然鼓着掌,朝柳真清亲切地微笑着。 
“啸秋!你是啸秋吗?” 
“我是啸秋。真清,继续上课吧,农友们等着你呢。” 
“可是啸秋,你怎么来了?” 
“待会儿你尽情地问。现在请允许我进教室听课,你的课讲得真好!” 
啸秋进了教室,挤在农民中间坐着。柳真清重新开始讲课。她发现啸秋一直用手托 
着下巴仰望着自己,一动不动,聚精会课,仿佛进入无人之境。 
9 
一连四个夜晚,啸秋在开完会之后都赶来接柳真清,送她回去。他们慢慢向前走, 
还经常停顿一下,因为柳真清太兴奋了,她有问不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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