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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血溅在赵逢春脸上,益发衬得他肤色玉白。他不是个心软的人,握刀的手却在发抖,脚也是软绵绵的。
整整挨了三十七刀,面前风度翩然的七绝公子已成了血人。依照协约,那三十七刀都没有刺到要害之处。每一刀都不致命,但也不轻,纳兰小七靠在墙上,借着墙壁的支撑竟然还没有倒下去。
赵逢春忽然想起程鸾玉。程鸾玉嫁了他,那倾世花容上的笑容却每每如漂在水上的油,永远是空泛的。想到这些,他刚刚柔软了一点点的心又冷酷起来。
我没有错!全是这个人自作自受!
这样想着,赵逢春举起了他的剑,斜斜刺入纳兰小七手臂。日后好好养伤,不会残废,但那无疑会很痛。赵逢春不无恶意地想:一个人身上能有多少血,就算血流不干,痛也要把你痛死!
纳兰小七在剑下颤抖,他挣扎着抬起头望向赵逢春,惨淡面容上突然绽出一丝扭曲笑意。每一根眉毛都写满了痛楚,那一双眸子里却是罕见的深邃平静,仿佛在对赵逢春说:我不怪你,我明白你心里的苦。
赵逢春心里恍惚了一下,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颓然和倦意,那一片血红刺得他眼疼,纳兰小七脸上的笑意更是令人不忍看。他一咬牙,退到一边。
看见赵逢春身后的人,纳兰小七身子不由一僵。
那是个蒙面的女人。身段婀娜,浑身上下都透着阴厉的寒意。她穿的是一件黑裙子,手在裙角一掀,露出一段白纱裙,裙角绣了一只白蝴蝶。谁不知道湘西一窝蝶的少当家白小蝶是个狠角色?他爱她的美丽与狠毒,那一种热烈泼辣的味道如烈酒,令他溺于其中,当日舍了洛阳花魁程鸾玉南下追随其裙下,几乎醉死温柔乡。
如今,这热烈泼辣的女子却是他的催命符。
一口气轻轻呼出,吹得面纱一漾,艳若桃李的面孔在纳兰小七眼中一闪。白小蝶笑得惨淡,附在纳兰小七耳边轻声说:“你死定了。”
纳兰小七心里一沉,却只是忍痛微笑:“你还是这么美。”
面纱飘落,白小蝶声音森冷:“我不是来玩游戏的,我是来杀人的。”
纳兰小七只是笑,仿佛白小蝶说的是什么缠绵的情话,“我不怪你,只希望你能早些忘了我,早些快乐起来。”
白小蝶恨极,一刀刺入纳兰小七肩胛,刀未拔出,血只是沿着剑刃与骨肉的密合处往外漫溢。纳兰小七的脸因剧痛而抽动,笑容却不改,眼中怜惜之意一分分加深,“我有多痛,就知道你有多痛……让你这么伤心……这么伤心……”他声音颤抖,仿佛不知要怎么往下说。
白小蝶来时恨不得刺他十万八千刀,把他剁成肉酱,可这第二刀却无论如何刺不下去了。
她不能原谅纳兰小七,更不能原谅自己的心软,她嘶声喝道:“闭嘴!我……一定要杀了你!”
她猛地拔出了刀,血箭喷在她脸上,眼前一片血红,那一刀不管不顾地刺了下去,然而手感完全不对。她是用惯刀的人,就算视界模糊,也约略知道那一刀刺在什么位置,入刀有几分。可感觉完全不对!
白小蝶想往回抽刀,发现刀仿佛钉在了石头里,完全抽不动。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看见眼前多了个人。而她的刀,被纳兰小七的两根手指夹住了。
“让开!”白小蝶大喝一声,骤然发力抽回了刀,忽然发现不对劲儿。
那少年紧紧抱着纳兰小七,尽力将身子打开,仿佛要将纳兰小七遮住、挡住、护住。纳兰小七仍然在笑,和刚才一样的温柔,却又不同。曾几何时,纳兰小七也曾这样对她笑过,但仍然不同。她说不清哪里不同,只是感到失望与伤心,仿佛一个曾被烛光温暖过的人,忽然之间发现那烛光原来可以烧成燎原烈火,而她所收获到的,只是烛光。她曾拥有的,曾因为失去而痛苦的,原来都是一些根本微不足道的东西。
纳兰小七抱着铁星霜艰难地转了个圈,将他固定在自己的怀抱和墙壁之间。背对着白小蝶,他没有什么胜算,然而无论如何不能把铁星霜放置在刀剑之下。铁星霜手指痉挛地抓着纳兰小七的肩,几乎抠进他的肉里去,他拼命摇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将纳兰小七推回来。两人一起使力,摇晃了一下滚倒在地。
铁星霜眼中的恐惧在一刹那间几乎击败纳兰小七。
他兵行险招换铁星霜的信任,可这样危险的游戏,他若死了,铁星霜怎么办?谁来照顾他,谁来安慰他?
纳兰小七自始至终镇定的心突然乱了。
胸口传来微微的凉意,那么的冷,几乎要将人的灵魂冻结。他看见铁星霜眼中的恐惧加深、加深、加深,眼泪夺眶而出,那清丽绝伦的面容扭曲得厉害,抽搐着,满是伤心、绝望、狂乱!纳兰小七想伸手抚平那些伤心,他抬了抬手臂,却发觉使不出一点力气,他满心焦虑,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彷徨中,两瓣冰凉的唇扑上来,凶狠地吻住他!
铁星霜仿佛化身成一只受伤的小兽,呜鸣着、嘶咬着,他的眼泪沾在纳兰小七脸上,是滚烫的,仿佛银红的火星子,那么的灼痛,像要在纳兰小七脸上烫出一个个洞来。
“对不起……”纳兰小七轻声说。他感到尖锐的痛划过心脏,然后眼前的一切都在变轻,变模糊。
铁星霜狂热的吻变慢,变浅。怔忡地看着眼前的人,他脑中一片空白,隐约仿佛听到有什么人在说:
“我要赖你一辈子的……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永伴身侧,不离不弃……”
“秋天的时候到叶城,桃子熟了,我摘桃子给你吃。明年春天了,桃花开了,我酿桃花酒给你喝……这桃花露酒是我捣鼓出来的方儿,别家都没有,入口清香甜美,喝了神清气爽……唔,我们开个酒铺子好了,专卖桃花露酒……”
“这个小坏蛋又会凶人又会算计人,可我偏偏就喜欢这个小坏蛋,喜欢得不得了。”
“只喜欢小霜霜一个,不喜欢别人,也不勾搭别人。若有人来勾搭我,一定严辞拒绝,若戒之不听,先拳打后脚踢,见一次打一次,直到打得那人不敢勾搭我为止……”
那些话扑天盖地而来,如没顶之海、烧身之火,铁星霜被抛在岸上的鱼一般张大了嘴,只是发不出声音。一口气憋在胸口,几乎要将他闷死,眼前越来越黑,黑暗中却有五彩的光环闪烁,那一点光渐渐地熄灭,他心里的光仿佛也灭了。
“啊——”他大口地喘息着,突然头颈后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
野狼般的嗥叫,惊得白小蝶撒刀后退。
黄微云解了苏天赐的|穴道急急赶过来,苏天赐抱住铁星霜安抚,黄微云俯身察看纳兰小七的伤。光线被人挡住,幽幽的一点暗光下只见那刀从后背扎入,自前心透出,急切间不知道究竟如何,黄微云抬头怒喝:“还不够!还不够吗?”
众人面面相觑,孙长老一声长叹:“纳兰公子是个硬汉子,我佩服得很!只要纳兰公子不再作恶,丐帮绝不再与纳兰公子为难。”说罢,下楼飘然而去。众人中本以他为者,他一走,另有几人便也有要走的意思,唯独胡雪原不说话,只是将眼光牢牢盯在洛阳花家的花缺玉身上。花家是名门望族,花家小姐为了纳兰小七誓死不嫁,成就一段风流韵事,也使花家丢尽了脸面。
胡雪原道:“花公子怎么说?”
花缺玉淡淡道:“胡先生的意思呢?”
“我那一刀已经砍了。”
“那胡先生就该走了。”花缺玉看了看天色,向旁边的美婢淡淡说,“出来这么些天,家里那两只八哥大概又学了不少精细,三妹不定又教它们什么话来骂我。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说着,也翩然下楼。
胡雪原脸色不由一灰,凝立良久,一拂衣袖下楼而去。众人中本以他们三人地位为尊,他们一走,纳兰小七又是那么个情形,别的人也就散了。
片刻功夫,楼中的人走得干干净净,黄微云和苏天赐分别抱了纳兰小七和铁星霜离开,只剩白小蝶一人在楼上。她靠着墙,缓缓地滑坐在地上,满身的鲜血仿佛要烧起来,她打了个冷颤,将头埋进臂弯里,良久良久,蓦地爆发出一声啜泣。
第 49 章
纳兰小七命大,那一刀没能要走他的性命。夜里疼得醒来,铁星霜总会及时握住他的手,替他擦去一头的冷汗。日复一日的痛楚,仿佛被禁在地狱里看不到天日的头儿,铁星霜的手是唯一的希望和温暖。
纳兰小七身子壮,两个月后伤口结了疤,绷带解去,已能坐在床上吃饭说笑。照顾了纳兰小七一个月,铁星霜病蔫蔫的身子反倒奇迹般地好起来,连厌食症也不药而愈了。
苏黄二人本来要送他们回蜀地叶城,因着黄微云接到一封家书匆匆离去,苏天赐左右为难,铁星霜淡淡对他说:“你尽管走,他这里有我。”苏天赐仍是为难,铁星霜长眉一凛,似笑非笑道:“黄公子看了书信面色大变,只怕那边有大变故。”他声音沉稳清澈,似乎要连夏日的燠热都给驱退。
苏天赐迟疑着望向铁星霜。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晚香玉开了花,幽幽香气在空气中浮沉,铁星霜穿了条淡青的罩纱衫子静静站在檐下,面容仿佛是美玉雕成,一双眸子湛如秋水,寒光四射,哪里还是一个月前那个半死不活的病人?
“你还在怪他吧?”这句话憋了一个月,苏天赐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一日他和黄微云临时变卦,不许纳兰小七行险招,黄微云回客栈接铁星霜,这边纳兰小七却封了他|穴道推在旁边。等黄微云带着铁星霜到晚晴阁,纳兰小七已遍体鳞伤。他们把一身是血的纳兰小七带回去后,铁星霜整个人呆呆地,脸色苍白,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