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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源的参谋长李家白曾去看望,记下了当时的印象:
张住一楼房。我师副师长森岳邀我去看看他。一进大门,只见守卫士兵各荷自来得手枪及马刀各一,枪柄吊金红丝穗,佩系颈上,刀柄系蓝绸制的国民党小党旗;穿着崭新的灰色军服,看来十分威武。大门口站四个卫兵,楼梯上下各一个,房门口又站一个。张素爱排场,这时更令人刺目。我们见面彼此客套一番。张正为人谋差使,写好了介绍信,叫“来人”,一马弁(当时通称卫士为马弁)应声进来,张命:“叫特务连长拿我的私章来!”一会儿,特务连长进来拿出师长的私章盖上,仍把私章带去(特务连长张达泉系张的胞侄)……李家白:《反共第一次“围剿”的源头之役》,《文史资料选辑》,第四十五辑。
江西中部的东固,驻有红军主力。因此国民党新编新五师师长公秉藩和张辉瓒,分别率部朝东固进军。
第三部分:驰骋赣南“齐声唤 前头捉了张辉瓒”2
张辉瓒求胜心切,十二月二十日晨,便率部逼近东固。清早,浓雾遮日,张部在雾中听见人叫马嘶,判定为红军主力,当即发动强攻。对方人强马壮,马上予以猛烈还击。双方在浓雾中激战。张辉瓒以为,这下子真的遇上红军主力,乃是千载难逢的立功之机,下令猛攻。双方厮杀正酣,浓雾渐消,对方发觉死者穿的是十八师符号,大吃一惊,急忙吹号联络。张辉瓒部队一听号声,方知对方不是红军,原是公秉藩的新五师。这一场大战,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事情是这样的:毛泽东见公秉藩、张辉瓒两师朝东固扑来,为避其锋芒,于是退兵至龙冈。公秉藩捷足先登,占了东固,马上发电报到吉安给鲁涤平、到南昌给何应钦、到汉口给蒋介石,抢报头功。蒋介石当即复电,称赞公秉藩“该师将士用命,克奏肤功,实堪嘉奖”,还给两万元“犒赏官兵”。张辉瓒不知此事,以为东固仍在红军手中,所以在雾中开火,误杀一阵……张辉瓒挨了蒋介石的臭骂:“该死!”“可耻!”公秉藩在他一九六三年写的回忆录中,忆及当时的情景:
“我去十八师师部看张辉瓒,请示明日如何行动,张说:‘你明日留东固休息,我率领十八师进攻龙冈。’”公秉藩:《忆第一次“围剿”》,《江西党史资料》,第十七辑,一九九○年十二月出版。张辉瓒的牙齿咬得咯咯响,非要立一“大功”,以雪东固之耻。这时,毛泽东稳坐中军帐。十二月二十五日,他在离东固不远的小布镇召开盛大的“苏区军民歼敌誓师大会”。他别出心裁,给大会写了一副对联,高悬在主席台两侧。这副对联,生动地反映了他的游击战争的策略: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券;
“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
毛泽东正是运用这副对联中的策略,对付蒋介石的第一次“围剿”。
张辉瓒的求胜之心甚急,十二月二十九日率主力五十二旅、五十三旅及师部九千余人逼近龙冈。毛泽东料定张辉瓒明日必然途经苦竹岭进军龙冈。苦竹岭距龙冈二十华里。毛泽东、朱德在苦竹岭设立了指挥所,调集红军主力埋伏在龙冈。龙冈是江西永丰县的一个五六百户人家的小镇,高山环绕,中间是一狭谷,是打伏击战极好的“口袋”。军情急,已经无法再作战前动员。红军战士急行军。这时,下起蒙蒙细雨,山道甚滑,可是为了争取时间,甚至要在细雨中小跑。战士们不知何故如此急迫,原定向上固移动,如今突然转了方向。见到路边的大门板上用粉笔写着的一行大字,这才恍然大悟:
军长、政委示
上固无敌,敌在龙冈,望全军将士奋起精神消灭之。
林彪当时刘亚楼任红四军第三十五团政治委员。经过紧张的急行军,毛泽东调集了优势兵力,布下罗网:红三军负责正面攻击,红十二军任左路,红四军由上固转向龙冈西北侧。这样,毛泽东和朱德布好了“口袋”,坐镇苦竹岭观察动静,以便决定何时收紧“口袋”。果真,张辉瓒翌日率部进入了“口袋”。真是天助毛泽东,当天下午三时起,居然浓雾四起!红军熟悉那里的地形,而张辉瓒的十八师人地生疏。在朱毛下达总攻令之后,张军乱成一团,九千多人顷刻瓦解,成了瓮中之鳖,只能束手就擒。一夜之间,张辉瓒部队全军覆没!鲁涤平当天给蒋介石发去的电报,喟然长叹:“龙冈之役,十八师片甲不留!”翌日,红军打扫战场,不见张辉瓒。张辉瓒哪里去了呢?须知,龙冈那“口袋”,插翅也难逃。
红四军十师的一个班,在一棵大枫树下面,发现一件狐皮大衣。显而易见,只有国民党大官,才会有这样“派头”的大衣。细细查看,在大衣里发现一个手指头大小的牌子,上写“张辉瓒”三字。这表明,张辉瓒一定是扔下这件显眼的大衣逃命,可能离此不远。战士们开始搜山。在大枫树附近,发现一个山水冲成的山窝,窝里有个土洞,洞里躲着人。“快出来!不出来就开枪啦!”战士们喊道。那人战战兢兢地从洞中爬出。他,肥头大耳,却穿了一身过小的士兵服装,绷得紧紧的。此人便是张辉瓒!一传十,十传百。“活捉张辉瓒”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在龙冈传开。在龙冈大坪,张辉瓒被押去见毛泽东。
“润之先生,润之先生。”张辉瓒一边向毛泽东鞠躬,一边赶紧叙旧,提及往日的友情。毛泽东哈哈大笑道:“你曾一再说过,要剃朱、毛的头,想不到今日被我们剃了头。”张辉瓒连声道:“惭愧!惭愧!有罪!有罪!”这位中将师长,身为阶下囚,此时此际唯求毛泽东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张辉瓒答应,愿给红军捐款、捐药、捐枪弹。
毛泽东关照部下好好看管张辉瓒,不要杀他。毛泽东说,可以安排张辉瓒到红军学校即将开办的训育系当教员,发挥他的一技之长。
张辉瓒家属得知张辉瓒被俘,急着在上海找中共中央关系,愿不惜任何代价,以求换回张辉瓒。中共中央派出涂作潮赶赴江西苏区。无奈“张屠夫”名声太恶,加上当时“左”倾思想颇盛,张辉瓒被押往东固公审。一九三一年一月二十八日,东固召开万人公审大会。在一片怒吼声中,张辉瓒被斩首。
张辉瓒的首级被装在笼里,笼上插着三角旗,写着“这是张辉瓒的头”。当地群众又找来一块“张氏公祠”木匾,把笼子放在木匾上,抬了一百多里,扔进赣江,说是漂到南昌去。国民党七十七师的哨兵发现江上漂着的怪物,驾着小船捞起,速送到正在吉安的鲁涤平。张辉瓒乃鲁涤平嫡系。鲁涤平大哭一场,派人把张辉瓒首级送往南昌。中共中央派出的代表涂作潮在南昌得知张辉瓒已死,只得重返上海。鲁涤平给何键和蒋介石发去电报。张辉瓒是湖南长沙人,何键痛哭一番之后,派人前往南昌运回张辉瓒首级,又派人砍了几段樟树,雕成身子,合葬于岳麓山。何键还大做道场,在张辉瓒墓前立碑,书“魂兮归来”四字……据美国女作家艾格妮丝·史沫特莱的《伟大的道路》一书载:“几个星期之后,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从上海派来的通讯员来到朱将军(即朱德——引者注)的指挥所。他送来一封信件,要求释放张辉瓒,蒋介石的交换条件是释放大批政治犯,并愿付二十万现款。‘我们对杀了他很感后悔’,朱将军说道,‘倒不是因为那笔钱,而是因为蒋介石对此进行了报复,杀害了我们许多在狱中的同志。’”在一举全歼张辉瓒部队之后,谭道源师惊慌失措,夺路而逃,自相践踏。毛泽东挥师追击,一月三日追至东韶,歼谭师一个旅三千多人。这样,五天连胜两仗,歼敌一万二千多人,第一次反“围剿”也就画了句号。
毛泽东笑了。这是他在遭受中共红四军“七大”和李立三路线的诘难这两次打击之后,头一回大胜利。“人逢喜事精神爽。”毛泽东诗兴勃发,写了这么几句:
雾满龙冈千嶂暗,
红军怒气冲霄汉,
唤起工农千百万。
齐声唤,
前头捉了张辉瓒。
郭化若:《回忆第一次反“围剿”期间的有关史实》,《回忆中央苏区》,江西人民出版社一九八六年版。
这是最初的几句。后来,过了几个月,蒋介石进行第二次“围剿”,毛泽东又补写了下半阙,并对前几句加以修改、补充,才成了如今印入《毛泽东诗词选》中的《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
万木霜天红烂漫,
天兵怒气冲霄汉。
雾满龙冈千嶂暗,
齐声唤,
前头捉了张辉瓒。
二十万军重入赣,
风烟滚滚来天半。
唤起工农千百万,
同心干,
不周山下红旗乱。
这里下半阙的“二十万军重入赣”,指的是蒋介石调二十万大军重新入赣进行第二次“围剿”。
第三部分:驰骋赣南伪造毛泽东亲笔信差一点惹起大祸 1
就在紧张地进行第一次反“围剿”的日子里,在急骤的战斗进行曲中忽地蹦出不协调的刺耳音符。事情发生在彭德怀的三军团指挥部。那是一九三○年十二月中旬一天的半夜,三军团前委秘书长周高潮,忽然给彭德怀送来一封密信。一看那特殊的毛笔字,便知是毛泽东写的。他那与众不同的“毛体”字,已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彭德怀阅信,那两条浓眉紧紧拧在一起,大为震惊。毛泽东的信,不是写给彭德怀的,却是写给古柏的。古柏是江西寻乌人,一九二五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担任过中共寻乌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