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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玄白点了点头,深深觉得邵元节博学多闻,令人佩服,难怪会被敕封为国师,果真非寻常的道士可比。
邵元节道:“一般来说,利欲熏心之人或心怀诡诈之徒,甚至性情凶恶之辈,都会形诸于面,久而久之,便会产生变化,外人视之如毒蛇猛兽,想必那些修练魔功之人,亦是如此。”
他长叹一声,道:“贫道自幼及长,见识过不少人情冷暖,深知世态炎凉之理,后来又进入宫廷,周旋于王公贵族、贪官污吏之间,见识过各种不同的面貌,有些人望之似人,实则较蛇蝎尤毒,故此颇有感受,想那蓬莱一地之人,亦一如中原,跟有没有练过万毒魔功无关。”
金玄白道:“道长,你认为这两个地方的人,都是血脉相连,所以相差不大,对不对?
”
邵元节点了点头,道:“世人所称的魔之一词,应是由于立场不同,所产生的贬责之语,例如明教早年被称为魔教,白莲教亦被视为魔教,可是在教徒眼中,这才是圣教,其他都该视为魔教或邪教。”
金玄白懂得他话中的意思,想到明教经过朝廷和武林各大门派的多次追剿,虽然改名为圣门,并且处于四分五裂之中,然而远移海外之后,却又将衍化出去的青党人士视为魔,自己则以圣自居,以示分别。
由此可见,“圣”和“魔”的分别,确实没有一定的范围,仅是由于双方立场不同而定。
就在他思索之际,只听李楚楚道:“宗主大人,国师道长的话固然有些道理,可是那些青党之人,并不认为他们和中原人是血脉相连,而把大明皇朝视为外国,他们则是蓬莱大国,为此,他们要废龙凤年号。”
她微微一顿,道:“尤其是新任的礼部尚书杜不败上任之后,更是变本加厉,除了裁灭史官所记下和中原相通之数百年历史,并且把蓬莱一地的地图倒置,横卧于中原之上,表示蓬莱一地高居中原之顶……”
邵元节讶道:“有这种稀奇的事情?”
李楚楚点头道:“这还不稀奇,他还奉岩里龟次郎的指示,修改当年东瀛倭人统治蓬莱时,烧杀掳掠的各种恶行,改写为幸有东瀛倭人之治,本岛才有突飞猛进的文明进步,故此要感谢倭人才对。”
邵元节和金玄白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金玄白摇了摇头,道:“天下竟有如此荒谬之事?”
邵元节道:“如此一来,岂不是认贼作父?”
他摇头叹息道:“想那东瀛倭人,实乃我中原后裔,远自秦汉便年年入贡,直到今日,都未停止,可是那蓬莱一地的青党徒众,竟会将倭人视为祖宗,岂不太荒谬了!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李楚楚道:“就因为这种心态,所以东瀛海盗处处进逼,往往在沿海一带掠我渔船、渔民,然后要求大笔赎金,才会放人归来,可是那些口口声声自认神功无敌,往往扬言要进军大明皇朝,击败中原各大门派的青党徒众,面对这些海盗却懦弱无比,任其予取予求。”
她轻叹了口气,道:“就因为这个原因,圣门的弟子心中愤慨,认为这些人都是骗子,除了一些空洞的承诺之外,什么都没有给蓬莱人……”
她说到这里,情绪越来越激动,继续道:“那陈马扁当年是贫户佃农之子,如今功成名就,便勾结富商豪门,贪渎腐化,想要让蓬莱一地的人,最少一半以上都要变成贫户,让他们也尝尝衣食不济,难以谋生之苦,似乎不如此,不能泄他心头之恨。”
金玄白气愤地道:“天下怎么会有这种人?祢们都是圣门徒众,怎么不设法把他除掉?
”
李楚楚苦笑道:“谁说我们不想除掉他?可是此人出入之际,都有数百名随扈跟着,住的官邸里,原先的围墙是一丈五,如今已加高为六丈,就是防人入内行刺。”
邵元节笑道:“此人真是怕死得很!大概也是练的缩头乌龟功!”
李楚楚道:“这也不能怪他,这个大骗子以骗术取得权位,自然害怕别人会暗杀他,故此除了寻求东瀛海盗的相助之外,还把东海的海盗视为祖宗,任由他们予取予求,反而视民众如草芥,拼命压榨,如今岛内水深火热,所以才会形成大批的圣门徒众外移。”
金玄白以怜悯的眼光望着她,心想:魔门徒众经历百年的艰辛,如今面临四分五裂的状态。
这些人当年远涉重洋,便是为了逃避太祖皇帝的杀戮,以及武当、少林两派的围剿。
好不容易的立根于海外蓬莱,却又遇到蓬莱排外风潮,虎狼当道,让他们又冒着危险渡海回到中原。
姑且不论他们有什么打算,这些人面临生存的危机,自己难道就凭着“魔门”两个字,便把他们一网打尽,全都交给锦衣卫或东、西二厂处理吗?
想一想,这几百个魔门徒众并没犯什么大错,仅只不过是三四个人口头不逊,便该全数遭到灭杀的命运,也未免太过份了。
假使自己这么做,岂不是置这些人的性命如草芥?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魔”?
他想到这里,合上眼睛,回忆起当年萍儿在信柬上所写的那些关于魔门面临各大门派弟子,围攻于昆仑山下所谓“圣宫”的种种情形。
想到那上千人的牺牲,血流成河,久久不干的惨状,他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不希望这种情况再度重演。
可是……他忖道:“可是我岂能就这么放过这些魔门徒众?”
别说邵元节是朝廷供奉的国师,就算徐行仅是一名锦衣卫的力士,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就此轻易的放过这些魔门徒众。
难道要他为了纵放这些魔门徒众,反而把包括邵元节在内的所有锦衣卫校尉们一齐杀死灭口吗?
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他到底要用什么法子才能让这些人活下去?
金玄白意念飞驰,却想不出一个两全的办法。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睁开眼来,道:“李姑娘,以往的事,不要再去想了,目前,首先要解决的是先把祢们宗主救出来,再图后策。”
李楚楚垂首道:“婢女一切听从宗主大人的指示,就算粉身碎骨,都不足惜。”
金玄白点头道:“好!现在祢带我和邵道长一起进入地室去找一找那几个月宗弟子,看她们还在不在。”
李楚楚犹豫一下,道:“启禀宗主大人,那地下秘道里,歧路众多,并且每间秘室都有钢门相隔,只能由内开启,若是宗主大人随行,恐怕会被那些姐妹误解……”
她轻轻的咬了下嘴唇,又道:“所以依婢女愚见,还是由我一人进去,把她们一起带出来,比较妥当。”
金玄白望了邵元节一眼,道:“这样也好。”
李楚楚道:“可是,宗主大人,为了取信她们,婢女必须手里持有一份信物才行……”
金玄白恍然道:“哦!祢是说要借用我手里这块令牌,才能够取信她们,对吧?”
李楚楚点头道:“宗主大人说得不错!”
她解释道:“据本门护法长老及历代的记载,当年,圣门遭到武当创派祖师及少林掌门联手围攻之际,圣门其实已经分裂为中原及海外两部份,由于蓝党一案发生时,远渡重洋的圣门,日、月、星三宗宗主都未随行,故而在海外蓬莱落足之后,江大统领重整圣门,重立三宗,不过三宗宗主之金令虽已重铸,却非原物,如今宗主大人手中所持之日宗令牌,系明教当年流传下来的真品,非仿制之物所能比拟,只有持此金令,才能令她们相信正牌的日宗宗主的确存在。”
金玄白听她解释了许久,目的便是要自己拿出日宗金令,于是毫不考虑的把手中握着的那块令牌递了过去。
李楚楚跪了下来,恭敬地双手接过令牌,然后请示道:“请问宗主大人,是否要令婢女把月宗的姐妹们一齐带出来?”
金玄白点头道:“祢把她们都带来好了。”
李楚楚高举令牌,恭声道:“星宗弟子李楚楚,敬领日宗宗主大人金令。”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铃铛、小锣、玉磬混杂的声响,接着便是一阵低吟喃喃之声。
邵元节道:“侯爷,巫门三姑已经开坛诵咒了。”
金玄白一挥大袖,把李楚楚托了起来,道:“李姑娘,巫门三女开坛作法,将附近所有的圣门徒众生魂抽离出去,让他们自投法阵之中,原是奉我之令而行,如今我已改变主意,决定要将他们全数释放……”
李楚楚大喜道:“谢谢宗主大人。”
金玄白道:“不过,祢要在他们醒来之前,告知他们的领头之人,在我们未从徐州回来之前,绝不可任意离城而去。”
他见到李楚楚满脸疑惑,解释道:“他们目前还受到衙门的监视,而我基于身份的不同,也不能就此释放他们,只能暂时让他们保持现状,所以为了他们的安全,祢应严重警告他们,不许他们离城,否则遭到衙门差人的逮捕,营救起来就更麻烦了。知道吗?”
他之所以这么说,只因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法子处理这些从海外回来的魔门徒众,故此勉强的编个理由来取信李楚楚。
然而话一出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其中的真实性,认为李楚楚会有不少疑问。
可是李楚楚想了一下,却点头道:“宗主大人身份特殊,自然以保密为主,婢女会警告他们,在短期之间,不能离城,并且不可有任何异状。
她看了下邵元节,诚恳地道:“二位大人的身份何等尊贵,为了维护大人们的安全,就算让我们这些弟子牺牲了性命,都是理所当然之事,关于这一点,就请两位大人放心好了。
”
邵元节虽不知金玄白有何盘算,可是听了李楚楚的话,也颇为感动,因为她只不过是星宗宗主麾下的侍女,对于魔门有如此大的忠诚度,竟然不惜随时准备牺牲性命,可见百余年来,魔门连续不断的遭到各种打压,依然能够延续下来,是有其道理的。
他暗忖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