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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躺在床上的唐晋突然咳了几声,缓缓睁开眼睛,突然发现沈东君站在床前,不由得愣住了。
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一时想不起晕倒之前的事,见床前站着一个容颜俊美、气魄逼人的男子,竟认不出人来,满脑子都是「这个人是谁」的疑问。
沈东君侧着耳朵,在等唐晋开口,却不料等了许久,唐晋也没有说话,只有咳嗽声时不时地响起,不由暗忖昏迷中仍旧咳嗽不止,想来病势真的沉重了。
唐晋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面前这人的身份,顿时心中大愧,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嚅嚅道:「沈、沈老爷……」
「原来你醒了,怎么一直不说话?」沈东君听到唐晋又轻又柔的嗓音,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感到舒服,素来冷淡的脸上也有一丝放松的表情。
但是心中有愧的唐晋显然没有留意到沈东君的神情,想到儿子的行为,他几乎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沈老爷,是我……教儿无方,让您见、见笑了!」
话一出口,他又是一阵猛咳,尽管咳得难受,但比起心中的难过,却又是不及万万分之一了。
「嗯,孩子还小,慢慢教便是……」
沈东君随意说了一句,他这辈子也不曾劝慰过什么人,只说得这么一句,就不知再说些什么好了。
同为父亲,若是沈不为做了同样的事,只怕他早就大发脾气,将儿子一顿打了,但在外人面前,他是定要维护尊严,哪怕是赔偿百倍十倍的金钱,也绝不低头认错的。
唐晋感激地望了沈东君一眼,虽只是一句话,但他心里确实好受了些,这位沈老爷看上去凌厉威严,但是为人还是挺和善的。
是啊,奕儿还小,慢慢教就……可是,他还有多少时间能慢慢去教导奕儿呢?
想到这里,他神色凄然地在屋内环视。
「沈老爷,奕儿呢?」
「大概是跟不为到外面玩去了。」沈东君皱了皱眉,又道:「刚才大夫来瞧过了,你的病需长期调养才能根治,唐……唔……唐先生,我听你说话,似乎颇有教养,应该是读过书的人吧?」
「小生自幼苦读,十八岁时便已读遍家中万卷藏书,所猎甚广,对各家典集,不敢说精研,略略通晓而已。」唐晋咳了几声,憔悴枯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光彩,竟有了几分隽然之气,只是沈东君眼盲看不见。
「万卷藏书?唐先生不是一般人家出身吧,不知为何……如此落魄?」沈东君开始打听家世,心里已有了计较,想要把唐晋留在身边,每天听他说几句话,心情也变得不同了。
「家父唐世尧。」唐晋脸上的光彩,越发的浓重,已有了几分骄傲。
「文德大儒!」
沈东君吃了一惊。
即使不是文人,沈东君依然听过文德大儒唐世尧的名号,大儒是除圣人之外文人所能获得的最高称号,而且这个称号不是由官府认定的,而是天下文人自发地公认的,从来文人相轻,想要被天下文人公认为大儒,是非常困难的,只有学问、品格、德望都让人无可挑剔的人,才有可能获得大儒的称号。
高祖皇帝立朝百年,一共只出现了三位大儒,唐世尧就是其中之一,因为他的学问和品格受到了天下文人的公认,所以被称为「文德大儒」。
唐世尧得到「文德大儒」称号的时候,才只有三十八岁,正是英年有为的时候,门下弟子无数。
让人遗憾的是,仅仅五年之后,一场大火烧掉了唐家的万卷藏书,唐世尧为了救书,结果被大火困在藏书楼里,与唐家的万卷藏书一起烧成了灰。唐世尧的弟子们全都离散,唐家也就此没落。沈东君知道这段传闻,却不知道唐世尧还有个叫唐晋的儿子。
「原来你是『文德大儒』的后人,失敬!」沈东君洪了拱手。
唐晋却惭愧不已地回礼。
「儿孙无能,有辱先辈英名,唉……」
他这一声长叹,却是由心而发,神情里的骄傲尽数散去,只余一片茫然。
十八岁就通读家中的万卷藏书,唐晋不是没有才华,只是……造化弄人,自从父亲死后,他为了生计,不得不入了陈府当西席,却与陈家小姐一见钟情,陈老爷嫌贫爱富,他与陈小姐只能私奔,从此为了养家糊口,再也无心钻研学问,最终……只落得今日的下场,惭愧啊!
沈东君却不知唐晋此时的心情,只是道:「唐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慎重考虑。」
「沈老爷宅心仁厚,但有所命,无不应从,只是我的身体怕是……」唐晋一想到自己的病,就有所疑虑,他这副破败身子,还能做什么呢?
「唐先生不必忧心身体,大夫已经说了,只需长期调理即可根治,便是需用上再好的药,沈园也供应得起。」
沈东君一句话,就把唐晋的顾虑全都消去。
「唐先生,你也看到了,小儿不为生性顽劣,且自幼无母,被长辈宠坏了,缺少调教,像个野孩子。我这次带他出巡各地,除了想让他熟悉沈园在全国各地的生意行当,也有意为他寻一位良师,唐先生既是『文德大儒』之后,学问与品格方面自是无从挑剔,若能教授小儿一些做人的道理,东君将不胜感激。」
唐晋张口结舌,半晌,方才脸色通红、心中大惭地拒绝道:「沈老爷,您羞杀我了,我连自己的儿子都教导不好,又岂能教授沈少爷……」
「我说你行,你就行。」沈东君手一挥,那语气根本就是不容唐晋拒绝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唐先生,你先将养几天,待大雪消融道路通畅,我们就启程回沈园,你一边调理身体,一边代我教导不为。」
唐晋愕然,犹豫许久,才终于红着脸,低声道:「承蒙沈老爷厚爱,小生必当悉心教导,不负所托。」
没有拒绝的余地,也无法再拒绝沈东君,他无力医治自己的病,又无力提供给唐奕更好的生活,如果真的拒绝了沈东君,那么他和奕儿就只能再次流落街头,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撒手而去,留下奕儿一个人,该怎么活下去?
所以,即使心中再是羞愧,也只能厚颜答应,无论如何,他也要给奕儿一个安稳的生活。
沈东君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坐了一会儿,问清楚唐晋的情况,当知道唐晋家中已无他人时,他的眉眼都笑弯了,因而疏忽了唐晋在提到妻子早逝的那一刻,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无奈与黯然。
唐晋的妻子,也就是那位陈家的小姐,自小有父母宠爱,娇生惯养,自打跟了唐晋私奔之后,虽一心跟随唐晋,但终究没受过三月不知肉味的清苦,日渐憔悴消瘦,终于在生下唐奕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唐晋始终都记得,妻子临终前握着自己的手,让自己别自责的模样。唐晋知道,妻子死时还在想着远在沧州的父母,只是已无缘得见,而在妻子死后,唐晋本想带着唐奕回沧州让二老见见外孙,却只怕二老将唐奕抢走,更怕二老质问女儿死因。
如今,他已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窗外,两个孩子正竖着耳朵偷笑。
「真好,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家了哟!」沈不为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唐奕眨巴眨巴眼睛,道:「你家在哪里?是不是有很大的园子?还有好多好多下人?」
「那是当然。」沈不为趾高气扬,「我家的园子大得走上三天三夜也逛不完,里面有好多好多人,有些人我都不认得,可是不管是谁,见了我都要叫我一声少爷。」
「那我以后也要叫你少爷?」唐奕有些不情愿了,嘟着嘴巴看看沈不为,就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一个小毛孩嘛。
沈不为眉开眼笑,拍拍唐奕的肩膀,道:「你不用,本少爷特许你叫我一声不为哥哥。」
「哥哥?」唐奕歪着脑袋,上下打量沈不为,「你多大啊?」
「八岁。」沈不为挺了挺胸膛。
「哈,我都十岁了,不为弟弟。」轮到唐奕眉开眼笑了。
「嘎?你骗人!」
确实,从外表来看,唐奕比沈不为还略矮了几分,巴掌大的脸蛋也比沈不为小了几分。
「不信,你去问我爹!嘻嘻,不为弟弟。」唐奕那个得意啊。
第三章
新德光的冬衣四套,德阳的怀炉一只,上好的围脖兼披风一件,又添了紫砂茶具一套,更有借口拜师礼的文房四宝一套。
自从唐晋确定成为沈不为的西席先生后,沈东君吩咐着小禄子在沧州城绕了几十个圈子,置办了有用的、无用的物件无数,有的交到了唐晋的手中,有的却被唐晋拼命推拒,绝不肯收。
「沈老爷,这件貂皮围脖唐晋愧不敢受啊!」这两天里,沈东君不仅为他寻了沧州最有名望的大夫,还用了最好的药,再有上好的客栈厢房住着,好饭好菜供着,唐晋深为自己没能为沈家做出半分贡献就得了这许多好处,感到心中有愧。
将小禄子送来的围脖披风仔细收好,又收拾好那套紫砂茶具,重新送回了沈东君的面前。
沈东君笑了笑,不置可否:「唐先生,这两日恢复得如何?」其实不必问他便知道了,虽只将养了两日,唐晋的声音听起来已润泽许多。
唐晋对沈东君的关心心中感激,又郑重的一揖:「多谢沈老爷关心,我已恢复许多。」
轻柔的嗓音如春风拂过柳梢,沈东君眼里笑意更深,一手拍拍桌沿:「唐先生请先坐下吧?大夫交代过唐先生如今的身子不可受寒,先生出门时莫忘了带上怀炉呀。」
「呃?」
唐晋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来时的目的,正欲推辞,却听沈东君又道:「唐先生来得正好,我今日闲着无聊,本想让小禄子来给我念念这《沧州志》,现下不知唐先生可否为我读上一读?」
其实这《沧州志》小禄子早为他读过许多遍了,只是现下他总想从唐晋的口中再来赏赏这沧州的风光志异。
看着沈东君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期望,唐晋心下一软:「好。」
最后,被唐晋叠好送回的围脖披风重又回到了唐晋的屋里,那套茶具则由沈东君收着,时不时的泡上一壶好茶,自然喝茶的人里总有唐晋在。
三天之后,阻隔了道路的积雪终于融化殆尽,但是沈东君担心唐晋的身体受不住长途跋涉,有意在客栈里又多住了十天,才带着唐晋父子,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