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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龙小姐的话一点儿不错。”他说。“这是卡梅隆先生精炼石油所设计的特别装置。”
凯恩警觉到维勒斯所说的全是谎话。显然这里包藏着某种秘密,是卡梅隆所不喜欢人家知道的。凯恩抑制了他的感情问:“卡梅隆先生什么时候喜欢研究起石油来呢?我记得他是研究钢铁的呀!”
“你知道……”维勒斯说了半句话,却并没有说下去。“恐怕沙龙小姐还没有告诉你一句要紧的话,现在就让我来说了吧。你在这里什么地方都可以走动,只是你不能跑过这个蒸馏装置去。在那边的机械是非常复杂的,你进去也许会发生危险。”他说了这话,就转身走了。
凯恩看着他走远去,皱了皱眉,向着姑娘说:“我很想洗一洗脸,还要刮刮胡子,不知道这里方便吗?”
沙龙抱歉地说:“真对不起,我简直忘记了,在你所住的那一间小室里,什么东西都有。”她下意识在神情紧张,脸上泛起了红潮,把披散在前额上的卷发掠了掠齐。
凯恩嗫嚅地说:“谢谢你!”说着就离开了她。
他回到小室里,在一只小火炉上烧了点儿水,洗脸,刮胡子,着实忙碌了一会儿。他的心里,满肚子的狐疑,不知道这个奇特的世界里藏着些什么秘密。他觉得卡梅隆对于石油是一定不会感到兴趣的。然而那架机器在从地下抽取什么东西,却又是事实。这个矛盾,他怎么也解释不出。
他猛然记起,在不久前听到的关于卡梅隆的谣传。据说他所发明的卡氏铁,应用的成绩并不好。用过了一年以后,它的强大的导磁性就大部分消失。为了维持信用起见,卡梅隆不得不免费给买主们再加处理。然而这笔费用却很可观了。不过这只是一种谣传,是不能全信的。
最后他决定不再胡思乱想,卡梅隆的话也许是对的:他在这里钻掘一个油井,犹恐有人嫉妒他的发现,所以不愿意任何陌生的人跑进这个洞窟里来。
凯恩把刮脸的用具都收拾停当,然后预备到各处去作一次秘密的侦察。他想到,若能在这里仔细地巡视一下,也许可以解决他心里的矛盾。他发现这小室的后门,通入另一处地方,这是他没有到过的。
他无目的地跑了过去,转上几个弯,自己也不知道已到了什么地方。他看见有一扇门半掩着,就轻轻地推开潜了进去。他的心被四周神秘的景象所吸引,几乎没有留心到沙龙小姐也在室内。她蜷缩在一张椅子里,两臂圈在椅背,脸孔埋在肘间的空缺里。她的肩头颤动,轻声地伤心地呜咽着,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无法解脱的样子。
凯恩一发觉了沙龙,就冲动地大步跑了过去。他被女郎的悲伤所感动了。他和沙龙的认识,还不过一两小时,他自己也不相信,这凄楚的哭声,为什么会这样的叫他难受。
“喂!沙龙!”他亲切地说。“怎么啦?你有什么伤心的事呢?”
沙龙抬起了头,旋转了身。她的脸色惨白,划着一条条的泪痕,下唇还不住地发抖。
“喔!”她气喘喘地说。“我……我……”
凯恩更挨近她一些。他的面貌看去很年轻,很勇武,态度却非常亲热,其中似乎藏着无限的深情,却绝对不是普通的所谓怜悯。
“这不关我的事情吧?”他说。“请你告诉我,只要我的能力所及,我一定会竭全力来帮助你的。”
沙龙的两眼望着远处,站了起来。她跑向壁角里的一只小小的袋子边。她望望这只装得满满的袋子,然后转身来绝望地说:“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要是我真地这么做,我想……”她失望地摇了摇头,又转变了话题。“我确实知道,我叔父的目的,并不在开采石油。我想,他的企图远比这个巨大。”
凯恩苦笑着。“不想你也觉得这地方藏着什么重大的秘密。我原来还以为是我的神经过敏呢。”然后他更严肃地问:“告诉我——你知道你叔父在这里干些什么?你怕他?是不是有确实的理由,还是仅仅是直觉?”
沙龙又望着那个小袋子。“虽然是直觉的,可是我愿意冒着险,逃开这里。”她坚决地说。“这些天来,我已处心积虑地做着准备的工作。我已从叔父的贮藏室里,偷偷地拿了许多做成药片形状的浓缩的干粮,藏在地道外的雪堆下,足以支持一个月的食用。”
凯恩轻轻地点着头。“卡梅隆是怕他的秘密会泄漏出去,所以竭力把真相隐蔽起来,不给你知道。”
“你的话说得很对。”沙龙回答。“我先前也不懂他为什么要我到这里来。后来我明白了,他大概不愿意把他所告诉我的话宣布出去。他要把我关在这里,使我一生永远不见天日。他以前曾经对我说过。他要到维多利亚岛去,最近他就试探我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人家。幸亏我确实没有说出去,所以还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
凯恩凝视着她,沉默了好久。“那么,这里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呢?”最后他问。
“你还不知道吗?”女郎惊奇地说。“我们是在波西亚半岛,或则说得严密一点儿,是在波西亚半岛的地底下。”
“波西亚半岛!”凯恩喘着气说。“这样说来,我们是在磁北极底下了!”
四、一百个死人
“我知道。”沙龙说。“不过我始终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凯恩并不出声。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想,要找到回答也并不难,只要跑到那不让咱们窥视的冰窟下,去仔细地探视一下就行了。既然现在没有别的办法,那么让我马上去走一遭吧!”
“喔,你不能去!”沙龙着急地说,同时拖住了他的手臂。一双热情的眼睛久久地盯住了凯恩的面孔。“如果他捉住了你,他一定要把你杀死的。在那里似乎有着什么东西,他用了整个生命来保卫着。”
“那还不是一样吗?”凯恩坚决地说。“我以为,咱们久住在这里,它的危险程度和跑进禁室去是一样的。不过我要你答应一句话,你现在且不要就走,等我探听明白,知道卡梅隆如果真地有着重大的阴谋,咱们就一起离开这里。”
沙龙的答语未了,凯恩早已大步地跑向冰窟的后室去了。他走着最狭隘偏僻的通路,以避免卡梅隆及其助手的耳目。凡是他所经过的地方,墙壁上都发出柔和的光,好象是把某种燐光物质,封住在冰里而成的。
他通过了一个大转弯,来到一个比从前所见小一倍的冰窟中。圆圆的冰壁射出冷气,使人毛骨悚然。在这空旷的室中,靠一壁是个大木架。架子上放着各式各样光亮的仪器。靠另一壁,是一排呜呜发声的机器。其余两壁都开着复门。
凯恩把目光一扫,确定了室中没有人在,然后才大胆地溜了进去。他急忙忙走到放仪器的架子边,大略一望,觉得其中大部分的仪器,都很陌生,他所认识的,只有几只压力计(Pressuregague)和流体速度测验计(Tachometer)。
在架子旁边的壁上,嵌着一个毛玻璃的镜框,框子的下面有一个红色的电钮。凯恩迟疑着,终于敌不过好奇心的驱使,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按到这电钮上去。
镜框亮起来了。凯恩看见是一张详细的地图。图上绘有五彩的冰层、地层、石油矿脉,以及其他的地质情形。他靠近身子去,屏住气息,仔细地端详着图中的内容。最后他才喘了一口气。
图中各处有小注——读了这些小注,使这年轻的科学家心里忽然紧张起来,他听见了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这图因为绘得非常清晰,所以他一看就懂。在这里七英里以下,有一个地层,旁边注着“磁铁矿床”。他再往下面望去,见是一个石油矿床。在这矿床中的石油的水平面,用一条可以移动的粗黑线表示。还有许多细黑线,则表示以前的水平。凯恩由此读出,在过去的六个月中,这矿床中的石油,已从原来的一英里深而减少到最近的一百英尺了。
他的心象跑马一般。他看见磁铁矿床和油层间的地层是多么薄,而油层下面不远处就是一个无底大裂罅,凯恩立即回来愕然地说:“原来他是在玩磁的把戏,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想到呢?”
卡梅隆的全部计划都记录在这个地质图里。假使把磁铁矿下面的石油全部抽出,只要稍经震动就可以使这两英里厚的磁铁矿都碎裂而堕落到地壳的空隙中,埋在离地面约二十五英里的深处。要是他这地质勘查是不错的话,那么磁针何以指南北这个老问题,就可以得到解决了。这样巨大的磁铁,照理推想起来,其磁力是应当可以远及赤道的。并且由于同一理由,在磁南极,也似乎有着同样的磁铁矿床吧?
凯恩敏捷地转身来拔脚就跑。现在时机紧迫,再不容犹豫了。趁卡梅隆的毒计还没有实现,他必须设法来阻止这不幸事件的发生。
他正走到禁室中央时,突然收住了脚步。他望见冰底下有一幅残酷的景象使他心胆俱裂。
在他脚底的冰块下面。他见到有无数面目完好的尸体!在微弱的萤光下面,可以看得非常清晰。痛楚,悲楚,凝固在他们的脸上。他们仰着头,睁着眼,好象在望着凯恩。他们的口张大了,好象在衰呼求救的样子。冰中的人数,当在百人以上,大多数人的手里都拿着斧头凿子等工具。这些全是爱斯基摩人。
凯恩的恐怖还未回复,就听见背后有脚步的声音。有人在讥刺地说:“你对于这些尸体感到兴趣吗;凯恩先生?”
凯恩旋转身来。“卡梅隆!”他愕然地说。接着就冒起火来:“你禁止我跑进这里来,原来就是为了这个缘故吗!我知道你把爱斯基摩人雇来建造冰窟,等到造成以后,你就在他们自己所掘的大坑中,用水来淹死他们,把他们凝结在冰里。你这样恶毒的心肠,残忍的行为,是不能饶恕的!”
卡梅隆的面孔板得象假面具一样。他的绿色的眼球几乎已从眼窝里突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