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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正在举行首个比赛日的特别优惠活动。”他说,“每人2元,交3元钱就可以和一个朋友一起参观。”他的衬衫紧贴在后背上,“我们将在太阳落山后开始营业,那时候会凉快一些。展览的动物不容错过啊,朋友们!”
有一个20多岁的女人,她的脸颊被太阳晒得通红,金色的头发绑在脑后,她说:“该死,我没必要花钱去看一个暗示(17)!”她把传单团成一团扔掉了。
她的一个队友坐在地上,两腿间放着一杯啤酒,他(18)说:“祝他好运吧,多丽丝,他只是为了谋生。”
特莱文说:“《新闻周刊》报道过我们,你们也许读过。”
“也许我们过会儿会去,伙计。”坐在地上的球员说。
多丽丝打开一个易拉罐:“也许今天下午还会下雨呢!”
“也许吧。”特莱文迎合着说道。他又朝着集市另一边的城镇走去。太阳用灼人的炎热折磨着他的头顶。他走了100米的时候就希望自己能戴上一顶帽子,可是天气热得使他无法回去取。
他把一张传单钉在了他遇到的第一根电线杆上。“好吧,”他对自己说,“一些小小的宣传,我们会把这些钱赚回来的!”
他走过一根又一根的电线杆的同时,人行道也在刺目的热浪中闪烁。他走过了五金店、酒馆、浸礼会(19)教堂——它的大帐篷上写着“让孩子们来吧”、撞球场,以及自助商店。他走进每个店铺请求老板张贴他的海报,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同意了。在中央大街后边坐落着几条街区的住宅,特莱文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张贴着海报,同时也认同地注意到布满窗口的铁丝网。
“现如今没法更加小心了。”他说。在炎热中,他觉得头晕目眩,太阳光一浪接一浪地冲击着他的后背。展出取得成功需要的观众是578个,他想。它像一首歌一样在他心中打着节拍。把它当成600吧,600个人来参观动物园,来参观动物园,来参观动物园……
当他终于转身向集市走去时,太阳开始下山了。特莱文拖着沉重的双脚,而传单却一张也没有剩。
夜幕降临了,特莱文穿着动物园主人的制服等在剪票口,那件制服是带有金色肩章的红色宽肩礼服。零钱箱在叮叮当当的欢乐声中“砰”的一声弹开了,装门票的滚筒也准备好了。随着萤火虫开始在河流上空的黑暗里闪烁,扬声器里里轻柔地传出马戏团的音乐。有趣,他想,基因突变怎么会只影响较大型的脊椎动物,却不影响老鼠般大小的哺乳动物和小蜥蜴,也不影响小鱼、昆虫或者植物。一只昆虫又能突变成什么呢?它们本来就很怪异了。他嗤笑了两声,走在人行道上时唱的歌还在脑海里回响:600个人,来参观动物园,来参观动物园,来参观动物园。
特莱文盯着从公路上经过的每一辆车,等待着能有一辆驶向集市。
从日落到午夜,只有20几个人买票入场,大多数是发现梅厄斯韦尔没有多少夜生活的球员们。云彩飘了过来,远处的闪电放着光,如同闪亮的钢丝绒。
特莱文拨弄着装门票的转筒,使它在轴上来回地转动。一对穿着工装裤的年迈夫妇出来时拖着脚步从他身边经过,他们的衣裤上粘着富饶的密西西比河流域的泥土。
“你这里的一些动物很新奇,先生,”那位老先生说,他的妻子点点头,“却没有过去几年我在自己的田地里发现的动物奇怪,这都使我记不起原生动物什么样了。”
“离河流很近的那个地方,”她妻子说,“我们家就在那儿。”她指向一盏孤零零的灯下边的小型农舍,就在最后一块球场的旁边。特莱文奇怪他们是否曾在自家的门廊上拾到过本垒打击出的球。
钱箱里稀少的几张钞票在特莱文手指的拨弄下沙沙作响。钱应该多得桌子上都放不下,他想,我们应该被淹没在钱堆里。那对老年夫妇站在他旁边回头看着动物园。他们使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是因为他们的外表,而是他们纯粹的耐性。
他没有理由同他们交谈,可是手头又无事可做,于是他问:“我几年前来过这儿,以前的生活相当富足。到底发生了什么?”
妻子拉着丈夫的手,她说:“这个城镇正在消亡,先生,彻底地消亡。去年秋天他们关闭了小学,没有处在小学年龄的孩子了。如果你想看一场真正的动物展览,直接去伊萨克纳郡医院的小儿科好了。那都是对父母的惩罚,不过已经没有多少人有孩子了。”
“或者不管你把他们叫成什么。”老先生又加了一句,“你的动物园也在每况愈下啊。”
“可是我听说你有什么特殊的动物。”那女人胆怯地说道。
“你看到鳄鼠了吗?”特莱文问道,“关于它有一个不同寻常的故事呢。还有虎羚,你们看见了吗?”
“看见了。”她看起来失望地说道。
老年夫妇登上了他们的皮卡,启动了好几次它才突突地打着了火。
“我在维克斯堡为卡车找到了买主。”凯普莱丝说。
特莱文急忙转过身。她正站在检票口旁边的阴影里,腋下还夹着一个笔记本。“我叫你不要露面的。”
“谁会看到我呢?即使打折你都无法招徕顾客!”她盯着那一片空地,“我们不用把卡车送过去,他下个星期来镇上办其他事。我会做好这笔交易的,交车、拿钱,全都通过互联网。”
那位农夫的皮卡有一只尾灯熄灭了,它从集市拐上一条土路,这条路通往他们不到200米远的房子。“我们怎么处理那些动物?”他想哭。
“把不会伤人的动物放生,杀掉那些危险的。”
特莱文揉揉眼睛。
凯普莱丝跺着脚说:“瞧,没时间感伤了!动物园失败了,无论如何,你会很快失去这一切。假如你太固执而无法完全放弃,那就先卖掉一辆卡车,你就能再维持几个星期。如果我们节俭一些,或许能挨过整个夏天。”
特莱文不再看她,萤火虫依旧在河流上闪闪发光。“我得做一些决定了。”他沉重地说。
她掏出笔记本:“我已经做过了,这是一辆半挂卡车的配件,我已经让哈代和工人们按实物列一份配件清单,过后再填上日期。”
“工具和笼子怎么处理?”
“垃圾场就在这儿的北边。”
特莱文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一种取得胜利的腔调吗?他接过笔记本,凯普莱丝把手放回到身体两侧,仰起头注视着他。动物园的灯光在她的脸上映射出长长的影子。我该踢她一脚,他想。他的腿也随着这个想法颤抖了一秒钟。
他把笔记本塞进腋下:“上床睡觉。”
凯普莱丝张嘴想说些什么,然后又把话吞了下去,一转身离开了。
她消失在驾驶室里,良久,特莱文坐在凳子上,下巴枕在手中,膝盖支着臂肘,看昆虫围绕着灯光飞舞。虎羚用臀部蹲坐在地上,警觉地看着那条河流。特莱文想起他曾看过的一部可怕的动画片,几个干瘪的老太婆坐在一辆装满尸体四轮马车的座位上,一个握着缰绳的转身对另一个说:“你知道,一旦瘟疫不再肆虐,我们就失业了?”
虎羚站了起来,朝河流的方向注视着。它在笼子里目不转睛地踱着步,一直没有把头从那一片黑暗中转向别处。特莱文挺起腰,它在远处看到了什么?很长一段时间,整个场景保持着,没有什么变化:昆虫在周围盘旋,轻声地嗡嗡作响的灯照耀着那些笼子,闪亮的金属映衬着周围的春光夜色,以及那只踱来踱去的虎羚,特莱文手扶着检票口磨光的木头,密西西比河清晰的流水声在背景中轻声地低泣。
在笼子的另一侧,一团来自河流的黑影从夜色中显现出来。特莱文被吸引住了,呆呆地眨着眼睛,所有的头发都在后脖颈上舞动。那只生物的前肢很短,站立着比一个人还要高,它眺望着动物园,然后像熊一样四肢着地,只是它的皮肤由于像蝾螈一样湿润而闪现着光芒。它的三角形脑袋在地面上嗅着,好像随着某种气味爬过了那片湿地。当河里的生物来到第一个笼子——一个装着鼬蛇的小笼子——时,它把前肢抬离了地面,用指间有蹼的爪子抓住了那只笼。一刹那间笼子就被扯坏了,鼬蛇也不见了踪迹。
“嗨!”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特莱文喊道。
那只生物看着他。特莱文把手伸到检票口的下边,抓起那只球棒向前走去。那个怪物回身拿起了下一个笼子。
血液涌上特莱文的脸。“不,不,不。该死!”他向前走了两步,然后突然跑了起来,还把球棒举在了头顶,“滚开!滚开!”
随着一声巨大的闷响,特莱文用球棒砸在了那只动物的肩上。
它尖叫起来。
特莱文向后退去,还扔掉球棒,用双手堵住了耳朵。它又叫了一声,响亮得如同火车在鸣笛。很快,它就耸立在特莱文面前,伸展着爪子。接下来它似乎又失去了兴趣,来到第二个笼子旁,它在铁条上猛地一拉,就拆散了那个笼子。
特莱文的耳朵里嗡嗡直响,他从地上捡起球棒,挥舞着再次进攻。怪物用两只后腿站立着,露出了自己的牙齿,它们仿佛是锋芒毕露的针长在三角形的颌骨上。
特莱文向它的一侧打去,它用令人吃惊的灵活性向后躲开了,随后伸出利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特莱文再次挥动球棒却又没有打中。怪物猛击他的腿部,撕破了他的裤子,还几乎扭断了他的双脚。
那家伙笨拙地移动着,随着特莱文再次挥动棒子,它朝山下的大堤围栏跑去。这次还是没有打中。它嚎叫着,试图和特莱文兜圈子。于是他急速地跑向一边,小心地在湿滑的泥地里保持着平衡。然而,他竟然摔倒了!那家伙控制了局面,它张开嘴,却又在特莱文举起球棒时撤了回去,就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狗。
特莱文一边急促地喘息,一边用球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