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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绫忙给高氏递帕倒水,好容易才把高氏安抚住,劝解道:“那是小格格和您没有缘分。您只要把身体保养好,再生几个阿哥,皇上自然会重视您的。倘若生个小格格,也能得皇上的喜爱。”瞧瞧大格格呀,多受宠啊!——主仆两个根本不知道高氏再难有孕的事情。
“你说的对。”高氏目光狠厉,眼里射出仇恨的光芒,“我要争取多生几个孩子。”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昔日清纯娇弱的女子因丧女之仇变得阴暗坚强,“我还要为女儿报仇,那些害过女儿的人,一个一个都得付出代价!”
高氏冰冷的目光像一条吐信的毒蛇,思绫心里一个哆嗦,忙垂头掩饰自己的表情,温顺道:“侧福晋说的是。”
沉浸在仇恨中的高氏没有发现丫鬟的恐惧,嘴角牵起一个冷笑,道:“附耳过来。”
思绫的手指甲掐入掌心,咬着下唇靠近高氏。
主仆密谋,没有注意到窗外柳树枝条轻微的颤动。
养心殿里灯火通明。
弘历登基,苏培盛也水涨船高,成了养心殿的总管太监。新上任的苏总管奉上一杯浓茶,听到主子爷一声“退下”,甩甩拂尘打个千,后退着出了大殿。双手拉上大门,苏培盛默念:知道越少越安全。
“出来吧。”毛笔饱蘸朱砂,弘历迅速的批复奏折,对着空气说道。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落下,跪倒在地。只见他全身上下笼罩在黑布里,只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整个人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奴才给皇上请安。”
“起来。有动静了?”弘历写完最后一捺,将毛笔放在砚台边,看向沾杆处首领。
“是。”黑衣人双手举起一本密折,“请皇上圣裁。”
弘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方挥手道:“折子放下,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黑衣人双手抱拳,来无影去无踪。
弘历打开折子,迅速浏览一遍,冷哼道:“野心倒挺大!”阖上折子,忽地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道:“朕给你们搭好戏台子,看看究竟谁技高一筹。”
金氏倒是厉害,想要明哲保身,隔岸观火,最后趁火打劫,也得看朕答不答应!弘历恨恨想到:得把这一锅粥搅浑些,朕和素怡高枕无忧看大戏。
交权无事一身轻
自大清迁都北京,至乾隆朝,慈宁宫统共只有过两个主人。其一是顺治爷生母昭圣皇太后(即孝庄),其二便是乾隆爷的生母崇庆皇太后(即孝圣)。两位太后都是母凭子贵,不受皇帝宠爱的嫔妃。巧的是,大清国最尊贵的两个女人都信佛,崇庆太后尤甚。
慈宁宫主殿尘封数十年的佛堂,孝庄皇后用过的紫檀木鱼,半旧的明黄色蒲团,终于得以重见天日。雍正帝号称老佛爷,钮钴禄氏为讨好夫君,也成了佛教徒。日升月落,光阴似箭,先皇龙御归天,礼佛的习惯却保留至今,成为钮钴禄氏下半辈子的精神寄托。燃一炷檀香,持一串佛珠,念一篇经文,是钮钴禄氏每日的必修功课。
深秋的红日懒洋洋的照射大地,草木枯枝上的霜露慢慢融化。慈宁宫的大宫女丹桂敛息屏气的进了小佛堂,生怕惊扰到诵经的太后主子。一段经文结束,太后收起木鱼,拜了拜慈眉善目的佛像,搭着丹桂的右手起身。
丹桂方才柔声禀报:“启禀太后,皇后娘娘来给你请安了。”
“她一个人来的?”钮钴禄氏四十出头,穿着石青色的旗袍,头发挽成把子头,戴白玉一笔寿字簪,嗓音带了三分苍老与疲倦,似乎没有什么精气神。
“回太后的话,大格格也和皇后娘娘一起。”丹桂不过二八年华,是太后的族人。性情温和恭顺,长相清秀乖巧,身材玲珑有致,芳华正茂,也算得小家碧玉,自有一股风流体态。
太后斜眼瞧她一下,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段白皙的脖颈和微尖的下巴,好似垂头觅食的白天鹅。双眼不由眯了眯,眼角出现细细的纹路。时光毫不留情的在这位全国最尊贵的寡妇身上刻下了痕迹。“这是先帝爷喜欢的类型。”太后暗道。压下心底忽然涌起的厌恶与蔑视,她收回左手,拨弄着手腕上雍正爷御赐的佛珠。
丹桂的睫毛微微颤动,桃花般的嘴唇牵起一抹心愿达成的得意。她是雍正十年入宫的秀女,在尚是熹贵妃的太后跟前伺候了三年,最终成为一等宫女。然而,她的理想可不只是一个宫女,她要做的是那人上人。包衣出身的高氏和苏氏都能当亲王侧福晋、当皇妃,自己出自钮钴禄一族,虽是偏远的旁支,身份也要远远高于包衣吧!何况,丹桂瞧了瞧太后的衣角,自信的笑了:太后的出身也比自己强不了多少!
“儿媳给皇额娘请安,愿皇额娘凤体安康。”素怡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瑜儿给皇玛嬷请安,愿皇玛嬷天天开心。”瑜儿乖巧的行礼。
“快起来。”太后见素怡挺着大肚子给自己请安,连忙叫起,“你身子重,不是让你在寝宫里休息嘛,怎么又过来啦?”又对瑜儿伸出手:“玛嬷的乖孙女,快过来让玛嬷看看。”
瑜儿偏头瞧见额娘对自己轻轻点头,便迈着小短腿跑去牵太后的手,甜甜一笑,奶声奶气的撒娇道:“玛嬷,瑜儿想你呢。”
“哎哟,我的宝贝丫头,玛嬷也想你。”太后比比瑜儿的身高,慈爱的摸摸她的包包头,“几日不见,丫头又长高了些。来来,咱们到那里聊,素怡也过来坐。”说着,牵着瑜儿的手走向临窗的大炕。
素怡扶着太后坐下,笑道:“儿媳不孝,让皇额娘担心了。”递了杯热茶给太后,自己才坐在另一边炕头上,“这几日孕吐好了许多,瑜儿又天天念叨着玛嬷,媳妇索性带她来看您啦。”
“好,好,好。”太后欣慰的拍拍素怡的手,道:“瑜丫头最得先帝爷宠爱,哀家也爱她活泼伶俐的性子,你和皇帝别太拘着咱们大格格。瑜丫头这样才是真正的尊贵的满洲姑娘,皇家公主呢。千万别学那些汉族女子,整日锁在深闺,长吁短叹,故作哀愁的。”
太后这句话显然是意有所指,素怡装作没有听懂,顺着老太太的话点头:“皇额娘说的是。瑜儿常和两个哥哥去骑马射箭,儿媳也觉得姑娘家不能太娇弱。”
“你能这样想,哀家就放心啦。”太后满意的笑道。
素怡拿着美人捶给老太太捶腿,不好意思的笑笑:“儿媳有个不情之请……”
“哦?”老太太舒适的靠着迎枕,让瑜儿挨在身边玩九连环,“说说看,但凡皇额娘能帮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这天下,就没有皇额娘办不成的事儿!”素怡笑眯眯的给太后戴顶高帽子,“有皇额娘这句话,儿媳这忐忑的心啊,总算放下啦!那儿媳这就厚着脸皮说啦。”和太后说话得直白些,讨巧些,不能文绉绉的,惹文化水平不高的太后厌烦。
“说吧。”老太太果然被逗得开怀,笑着拍拍素怡的手。
素怡作出一副愁苦的模样,道:“皇额娘也知道,这小子调皮得很,”她抚摸着凸起的小腹,脸上散发着母性光辉,“儿媳要照顾肚子里这个和瑜儿,难免精力不济。皇上初登大宝,诸事繁杂,儿媳首次管理后宫,竟是手忙脚乱,找不到章法……还请皇额娘疼疼儿媳,接掌后宫,儿媳也好趁机和皇额娘学学治家之法。”
太后静静听完素怡的话,心里有些诧异,不由问道:“皇上可知道此事?”她的儿子对嫡妻的敬爱程度她可是看在眼里的。
素怡垂头,赧然道:“皇上也赞同的。只是要偏劳皇额娘了。”
“唔。”太后看看素怡的大肚子,意味深长的颔首:“皇上心疼你。好吧!哀家就帮你管管这后宫,直到你平安产下小阿哥。”
素怡眼皮一跳,连忙奉承道:“皇额娘坐镇后宫,那是再好不过啦。皇阿玛曾经多次夸赞额娘治理有方呢。”
太后绷紧的脸稍稍展开,笑斥道:“你这丫头,做了国母,性子倒活泛起来了。”
正巧瑜儿把拆开的九连环拿给两人看,小嘴巴翘着,得意的炫耀:“皇玛嬷,皇额娘,瑜儿把它拆开啦。”稚嫩的小脸仰着,好像在说“夸我吧,夸我吧。”
“玛嬷的孙女真聪明呀!”太后掐掐瑜儿豆腐似的小脸,赞叹道。因为雍正爷极疼长孙女,太后爱屋及乌,对瑜儿也是非常喜爱。
素怡瞧着祖孙和乐的样子,微不可察的松口气。
宫务有太后料理,素怡过上猪一般的养胎生活,每日睡到自然醒。兴致来了,就去逛逛御花园,偶尔听弘历弹琴,与他下棋,真是快活似神仙。长春宫的事情由几个心腹大宫女把持,也不需要素怡操心。渐渐的,素怡的脸色变得红润光泽,肚子跟吹气球一样鼓起来。
翻过雍正十三年,乾隆元年春寒料峭。
富察妍儿去世的噩耗传出的时候,素怡正裹着狐裘,抱着手炉子,坐在千秋亭里观赏雪压红梅的美景。当莫嗔的衣襟挂在红梅枝头,不耐的折断枝条,急匆匆的跑来,素怡还好心情的跟莫忧取笑了莫嗔几句。
但莫嗔脸上一点没有笑的模样,甚至有些慌乱。不待素怡发问,便竹筒倒豆子般的禀道:“主子,钟粹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哲妃娘娘薨了!”
“什么?”手炉子啪嗒一声掉到地上,烧的腥红的银丝碳滚落在地砖上,“哲妃薨了?前几日太医不是说她的身体好转吗?”只是患上小小的风寒,结果……人就这么没了?
莫忧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主子,给莫嗔猛打眼色。莫嗔也唬了一跳,上前几步把素怡扶到椅子上坐下。莫愁端来一杯滚热的**,塞到素怡手中。
素怡长长喟叹一声,摆摆手怅然道:“我没事,你们别紧张。莫嗔接着说,还有什么事,一下子全说完,我听着呢。”
“是,主子。”莫嗔福身,接着说道:“大阿哥亲自送哲妃娘娘走的,哲妃娘娘刚没了气息,大阿哥也昏倒在地,头部滚烫滚烫的。宫人立刻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