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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燃着炭火的火塘。
一月二十一日,他上了断头台。
王后被转到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关押,这位军官花了两个月才完成这项使命。
他想方设法,有一天终于见到玛丽·昂图瓦纳特。他用她刚好听清的声音说:“王
后娘娘,这是先王留给陛下您和王子的。”王后确信看守看不到她之后,撕开信封,
看见这几行无法理解的符号,似乎有些惊异,但马上显得明白了,凄然一笑,轻轻
说:
“为什么这么迟?”把这危险的文件藏到哪儿呢?她犹豫一下,最后打开祈祷
书,把纸片塞进皮壳和羊皮纸封面之间隐蔽的夹层里。
“为什么这么迟?”她在前面这样问。
如果这文件能拯救她的性命的话,它来得确实太迟了,因为十月,玛丽·昂图
瓦纳特王后也上了断头台。那位军官在翻阅家庭文件时,发现了他的曾祖父、路易
十四的卫队统领的手抄笔记。从此他一心想弄清这个怪问题,把所有的闲暇都用上
了。他阅读了所有拉丁文着作,浏览了法国和邻国的编年史,去过很多修道院,查
了修道院的帐册、文件册和条约,最后收集了散见于各个时代着作文件的一些记载
:
恺撒的《高卢战纪》第三卷中叙述:克尔特人头领维里多维克斯被G ·蒂图利
尤斯·莎比汝斯打败后,被带到恺撒面前。为了保命,他说出了“尖顶”的秘密…
…在朴实的查理和北方蛮族首领罗尔签订的《圣—克莱尔—絮尔—埃普特条约》中,
列举了罗尔的多种头衔,其中之一便是“尖顶”秘密的主人。
《撒克逊编年史》(吉布松版,第134 页)中提到精力充沛的纪尧姆(征服者
纪尧姆)时,说他的军旗旗杆顶端尖尖的,并开了一条尖顶的缝隙……
圣女贞德在受审时,有一句话答得非常含糊,说她还有一件秘密要向法兰西国
王报告。法官对此回答说:“对,我们知道您要说什么。贞德啊,您正是为了这事
要被处死。”“凭尖顶的名义!”好国王亨利四世有几次这样发誓。弗朗索瓦一世
一五二○年对勒阿弗尔的名流显贵发表演说时,讲了这么一句话,翁弗勒尔一位市
民在日记中记下了:
“法兰西国王掌握了支配事物运动,决定城市命运的秘密。”社长先生,所有
这些引语,所有关于铁面人,卫队统领及其曾孙的记叙,我今天在这位曾孙写的一
册书中读到了。这本书于一八一五年六月出版,正值滑铁卢战役前夕或次日。也就
是说,正值社会动荡时期,书中披露的内容大概未引起注意。
这本小册子有何价值?您会对我说,没有任何价值。我们不能相信它。我最初
的印象也是这样。然而当我打开《恺撒战纪》被小册子指出的那一章节,发现小册
子中引用过的句子,是多么吃惊呀!在《圣—克莱尔—絮尔—埃普特条约》、《撒
克逊编年史》、《圣女贞德审问录》,总之迄今能够查找到的资料中,我都发现同
样的句子。
最后,一八一五年的小册子作者叙述了一件更为具体的事实。在法兰西战役期
间,作为拿破仑手下的军官,有一晚因坐骑死了,来到一座城堡敲门。一位圣—路
易骑士团的老骑士接待了他。他与老人聊天中听到位于克勒兹省边缘的这座城堡被
唤作尖顶堡。它是由路易十四建造并命名的。根据他的特别命令,城堡上建起数座
小钟楼和一个针一般的尖顶。它大概建于一六八○年。一六八○年!小册子面世和
铁面人被囚禁的第二年。事情很清楚了:路易十四预见到秘密可能要传开,便修筑
和命名了这个城堡,以便向那些打听这个古代秘密的人提供一个自然的解释。空心
尖顶?就是位于克勒兹省边缘建有尖尖的钟楼的王家城堡!人们以为找到了谜底,
就不会再刨根究底了。
这种考虑完全对了:两个多世纪以后,博特莱先生就上了当。社长先生,我写
这封信要说的就是这点。亚森·罗平化名昂弗莱迪,向瓦尔梅拉先生租了克勒兹省
边缘的尖顶堡,并在里面囚禁两名俘虏,就是因为他料到博特莱的调查不可避免地
会走到这一步。为了得到他要求的和平,他向博特莱先生布下了这个圈套,我们可
以称之为路易十四的历史圈套。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无可辩驳的结论,那就是亚森·罗平除了我们所知道的这
些事实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线索,却凭自己的智慧,运用非凡的天才,解出了那难
以识破的密码。因此,亚森·罗平成了法兰西历代国王的最后继承人,掌握了空心
尖顶这个王家秘密。
文章到此结束。不过几分钟以来,从提到尖顶堡的那段起,就不是博特莱在读
报了。他知道自己失败了,羞愧难言,心情沉重,扔下报纸,双手捂脸,恹恹无力
地瘫倒在椅子上。
宾客们听了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心情激动,个个屏息敛气,聚到博特莱
周围,焦虑地等待他作出回答,提出异议。
他没有动弹。
瓦尔梅拉轻轻地拉开他的双手,抬起他的脑袋。
伊齐多尔·博特莱哭了。
七、尖顶条约
凌晨四点。伊齐多尔没有返校。他要和亚森·罗平来个殊死决斗。斗争不完,
决不返校。这个誓言,他是恹恹无力,被朋友们用车于送走的时候悄声发的。这真
是失去理智的誓言!这真是荒谬的不合逻辑的战斗!这个孤立无援赤手空拳的小娃
娃,能给这超群绝伦的强敌以什么打击?攻击他哪里?
他无懈可击。伤他哪里?他刀枪不入。触及他哪里?他无法接近。凌晨四点…
…伊齐多尔又回到让松中学的同学家住下。他站在卧室壁炉前,双肘撑在大理石台
面上,双拳顶着下颌,在照镜子。
他不哭了,不愿再哭了。不再在床上辗转反侧,扭来扭去,也不像他两小时来
的那样,悲观绝望,他想思考,琢磨,把事情弄明白。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自己
的眼睛,仿佛希望通过注视这个沉思的形象来加强自己的思考能力,从这个人内心
找到在自己身上找不到的答案。他就这样一直想到六点钟。慢慢地,他从一大堆错
综复杂、扑朔迷离的细枝末节中,抽出了像方程式一样干净简练的问题。
是的,他错了。是的,他对文件的诠释是错误的。“尖顶”那个词不是指克勒
兹省边缘那座城堡,“小姐”那个词也不是指莱蒙德·德·圣韦朗或她的表妹,因
为那文件是几百年前拟写的。这样一来,一切得从头做起。怎么办?
只有一件资料靠得注:那本在路易十四治下出版,据说由铁面人亲手印制了一
百册的书,只有两册未被烧毁。一册被统领拿了,后来遗失了;另一册由路易十四
收藏,传给路易十五,最后被路易十六烧毁,只留下主要一页的一份抄件。它包含
着问题的答案,至少是密码的答案。它被送到玛丽·昂图瓦纳特手里,然后塞进她
的祈祷书里。
那张纸下落如何?是否就是曾被博特莱拿到,后来又被亚森·罗平指使布莱杜
书记员夺走的那张纸?或者它现在仍夹在玛丽·昂图瓦纳特的祈祷书里?
问题又回到这里:昂图瓦纳特王后的祈祷书现在何处?博特莱休息片刻,便去
问他朋友的父亲。那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收藏家,常常被一家博物馆以非正式的名义
请去,鉴定馆藏,编辑馆藏目录。
“玛丽·昂图瓦纳特的祈祷书?”他叫起来,“王后把它留给贴身女仆,嘱她
秘密转给费尔桑伯爵。伯爵一家恭恭敬敬地将它保存下来,五年前送到一个博物馆
展出。”“哪家博物馆?”“就是卡尔纳瓦莱博物馆。”“它会开放吗?”“二十
分钟后就开门。”伊齐多尔与他的朋友跳下马车时,德·赛维涅夫人旧居正好开门。
“瞧,博特莱先生!”有十个人向他打招呼。他认出跟踪报道“空心尖顶”的
那帮记者,不由得大吃一惊。其中一人大声说:
“真怪,嗯!我们都想到一块儿了!当心,亚森·罗平也许就在我们中间。”
他们一起进门。馆长得到通报,立刻出来接待,领他们来到橱窗前,拿出那本极素
朴、毫无装饰、没有一点王家气派的书。大家看到书的外观,想到王后曾在那么悲
惨的日子里摸过它,哭红的眼睛看过它,不免有些激动……
都不敢拿过来翻动,好像这会亵渎圣物似的……
“喂,博特莱先生,这是落在您身上的任务……”他惶恐地接过书。文章的作
者描述得一点不错:外面是一层羊皮纸,已经弄脏,发黑,有几处磨损,下面才是
真正的硬皮精装书壳。
博特莱哆嗦地摸着书壳,看有没有隐藏的夹层。究竟是真是假?难道真能找到
路易十六亲笔抄写、由王后留给她忠诚的朋友的那页密码?
环衬扉页上没有夹层。
“没有。”他低声说。
“没有。”众人激动地跟着说。
但是,在封底,稍稍用力一压,羊皮纸与皮壳就裂了一线口子。他伸进手指…
…确有一件东西,对,他感到有一件东西……一张纸……”“啊!”他胜利地叫起
来,“在这里……这可能吗?”“快!快!”大家对他喊,“您还等什么?”他抽
出一张对折的纸。
“喂,念吧!……还有红墨水写的字……瞧,……像血书……褪色的血……快
念吧!”他念道:
“费尔桑,此件给您。请转交我儿子……玛丽·昂图瓦纳特。一七九三年十月
十六日。”突然,博特莱发出一声惊叫。因为在王后的签名下方,有……有黑墨水
写的名字,还带了花押……“亚森·罗平”。大家依次拿起这张纸,都叫道:
“玛丽·昂图瓦纳特……亚森·罗平。”全场一片静默。在祈祷书封底内发现
的这两个签名,这挨在一起的名字,这存放着可怜王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