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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渐渐黑下来。
直到看见第一颗星星。
然后是月亮。
然后是璀璨的银河……
“Ken,你看,多漂亮。”Tetsu指着天空喃喃,“在城里根本看不到。”
“嗯。”我应和着,“好久没这么看夜空了。”
“不是好久,是太久了。”他纠正,“都忘了有这么好看的景色,还是乡下好,天都是干净的。”
“是啊。”淡淡的开口,我握紧了他的手,“不想回去了。”
“我也是。”他笑,“那么就不回去了。”
“好……”
“好……”
“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
“就这么一直躺着,咱们两个……”
“对……”笑声开始带着一点点哭腔,Tetsu向我靠近了些,“一直这么躺着……stay with the MOON and GALAXY……”
“Forever……”
“Forever……”
那天真的好冷。
但是抱着Tetsu,就会暖和起来。
我们躺在那里。
那里,我们二十年前躺过。
更早的从前也躺过。
我想一直就那么躺下去。
一直一直的……
月光照在我们身上,凄惨的白。
但是很美。
恍惚中,我似乎有种那棵枣树还在的感觉,身下也好像就是那块平滑却坚硬的青石板。
十八岁那年,仲夏夜,我们在这里做爱。
喘息之后,我们躺在这里,躺在树干的阴影中,月光从身边折向两旁,在被枝杈分割得斑驳支离,然后,不知散向缥缈的何方。
啊……
也许这不是错觉,我想。
慢慢抬起手,我揽过Tetsu,然后在他耳边低喃……
“月光会折角呢……Tetsu,Tetsu,你看……”
* * * *
也许是命里注定我得跟他在一块儿。
因为他快乐,因为他悲伤,因为他牵肠挂肚。
坐在楼道里,看着走廊尽头那个房间,再看看门上方“手术中”的红色壁灯,我全身一阵发麻。我想站起来踱步,却双脚无力,于是就那么傻坐在了硬冷的椅子上,动弹不得。
手心不停出冷汗,第一次上台我都不曾这样紧张过,这是头一回。
我不敢想象Ken在手术台上,想到这一点会让我害怕。从看到那张化验单和手术协议开始,我就被一种超乎寻常的恐惧包围着,这让我呼吸困难,让我做每一个决定都举步维艰。
我被无力感纠缠,除了傻坐在这里,除了苦等,别无他法……
一阵麻酥的震动从口袋里传出来,直到震动持续了块二十秒我才反应过来那是我的手机,有点慌里慌张的接了,对面传过来的,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Tetsu?是我。”
“啊,我知道。”
是Hyde。
接下来的几分钟,我无法形容,是感动?还是感慨?
他说他要回来。
“Sakura一时半会儿的……还出不来,不过我打算等着。然后,我这几天想通了……我想回来。”
我都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等挂掉电话之后,我闭着眼靠上冷硬的椅背,我有点理不清思路,刚刚Hyde说……他要回来?这是真的吗?我怎么这么没有真实感?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从楼道那头一直向我这边走过来,最终停在我面前。
有些惶惑的睁开眼,我看见了一张格外熟悉的脸,和刚刚Hyde的声音一样是我再熟悉不过的。
Yukihiro。
“手术还没结束吗?”他带着点紧张站在我跟前,手里握着一大捧鲜花。
“哦哦,还没有,大概还要一个小时吧。”揉了揉眼睛,我坐起来,然后在努力寻找下面该说的话时听到了那个让我脑中有如霹雳掠过一般的决定。
“那个……Tetsu,我来不仅是要看Ken,我想,如果可以,我是说如果可以……嗯,我想回来。”
“你……”我瞪大眼睛看着他,直到看得他全身不自在,然后,我问,“是认真的?”
“是。”回答很是肯定,“我觉得离开是最大的错误,在这种时候。所以……”
没等他说完,我的眼泪就一下子掉了下来,但我没让他看到我流泪,在眼眶变红的同时,我低下头,双手蒙住脸。虽然话里带着哭腔,可我不认为那是由于悲伤。
那不是悲伤。
“你们哪……都是一群没有原则的人,走都走了,还回来。真是一群没有原则的笨人!”
我边说边笑,边笑边掉泪,声音受了手掌的阻碍而变得格外怪异,笑声与抽泣混合在一起,根本分辨不清……
“那个……可以吗?”Yukki似乎被我的反常举动吓到了,凑近了些,他又追问了一遍。
“嗯嗯,当然啊……”抹掉眼泪,我朝他笑着点头。
好。
回来吧,都回来吧,能回来的,就都回来吧。
回来吧……
也许,我真的离不开你们……
真的。
“手术中”的红灯熄灭时,我几乎连呼吸都没有了。努力站起来,看着那扇双开门慢慢打开,我在心中划着十字,在脑中拼命喊着神灵的名字。
然后,我看见了医生职业化的微笑。
然后,我听到了那种似是神谕的声音。
“手术很成功。”
天……
天……
谢谢……
无论如何,谢谢!
谢谢……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等的心甘情愿。
然后,我终于看见那双眼睛睁开了。
天全黑下来的时候,Ken终于开口叫了我的名字。
“Tetsu?”
“嗯,在呢。”我轻柔又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那个……”他仔细看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到些什么,好半天,他才笑着说,“怎么才半天儿没见到我,你就老成这样了?”
“啊?什么?”我瞪着他看,他却笑得像个孩子。
“担惊受怕就特别容易老。”一幅很专业的表情。
“唉唉……其实就算不担惊受怕我也不年轻啦。”我笑着叹气,“我都四十了,能不老嘛。”
“四十?啊……那也就是说我都四十一了?”感叹之后是夸张的遗憾,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老了,果然老了。”
“行了吧你。”我抓过他摸脸的手,紧握在自己掌心。“不老,真的。”
“真的?”
“嗯。”我把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侧,努力感受他那种特有的温暖,“就算是,我也喜欢你这样老。”
Ken半天没有说话,他似乎在考虑什么,然后,他开口:“Tetsu,我可能不能再跟着剧团到处跑了。”
“啊……没关系啊。”我摇头,“就算你想,我也不会让了。”
“那我岂不是要被你炒鱿鱼了?”他一脸的“恐慌”。
“嗯,炒你鱿鱼。”我笑,“然后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写剧本,写曲子,画布景。嗯……咱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回老家去住十天半个月的,在靠近山的地方买所房子,可以看到月亮的。”
“还有银河。”
“对,还有银河。”
“一整天坐着,看日出,看日落,看月光,看银河。”他好像很入神地说着,然后突然变了态度,“哎,不过那样会冻僵的吧。”
“你这个……”我真想好好敲他,这个家伙,还敢说我是煞风景大王?!
“Tetsu,我这样,可能有阻你实现更大野心了吧?”他的问题相当突然,也相当白痴,至少我这么觉得。
“笨蛋……有很多事都比野心更重要啊。”我凑过去,把脸贴在他肩窝,“以前太忙太累,是时候该好好补偿一下了。”
“嗯。”Ken只是点了点头,好像没有把我的话真正听进去,然后,就在我要说什么之前,他突然开口,“Tetsu,你说……三十多年的交情,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我不夸张,我直想哭。
“嗯,嗯,算啊,当然算。”抓紧那只手,我叹息,“不是缘分还能是什么。”
“嘿嘿……我就说嘛。”他无力的傻笑,接着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劝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不是?”
“是,没错,会有转机的。”我突然想起Hyde的电话和刚刚离开的Yukki,“告诉你哦,Hyde和Yukki都说要回来。”
“真的?”他眼里立刻放出光来。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用他最常用的话回答着他的问题,我淡淡地笑,“Yukki还送花给你,红玫瑰。”
“红……玫瑰?”Ken一脸的诧异,“这小子爱上我了?”
“你别臭美了。”我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然后,我重新伏在他肩旁,“鬼才会喜欢你这样的笨蛋。”
“我是笨蛋?”Ken微微抬起头,“唉……笨蛋跟着你这么些年,笨蛋任你驱使,笨蛋让你爱得死去活来的。”
“笨蛋爱笨蛋爱得死去活来的。”我红着脸瞪他。
“嘿嘿……”又是傻笑。
“别笑了,你都快把我吓出病来了还敢笑。”
“你乱紧张什么,我是杀都杀不死的啊。”
我相信。
我真的相信。
我相信Ken会一直陪在我旁边,就算所有人都走了,他也会留下,就算所有人都撑不下去了,他也会坚持。
和我一起坚持,坚持到底。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病房的阳台很宽,窗子也是半落地式的,透过明亮的窗子,可以看见正空的一轮月亮。
很大,很亮。
就好像二十年前家乡的月亮。
就好像更早以前小河清澈水波中倒映的月亮,很美……
月光洒下来,从阳台栏杆的石柱折向两旁,再被玻璃窗的小格子分割得斑驳支离,然后不知散向缥缈的何方。
我微微欠起身,凑到Ken的耳边低喃:
“月光果真会折角呢……Ken,Ken,你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