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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醒了一阵子。约略从承娘摸著他的脸时,就开始装睡……他没有想到她会亲吻他,也没有想到她会对他温柔……他能不能理解成,她还是有把他放在心上?
如果他已经在她心中佔了小小的位置,那麼他绝对会更尽全力去争取全部的位置。
心跳促急,一股热烫打转周身。他想紧紧拥住她,想让她亲口说出她的真心。但他又畏惧真实的答案,不敢随意行动。
我到底怎麼了?
承娘好半天才让自己回復过来。她觉得自己愈来愈古怪,总是情不自禁……这是不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还是自己已经违心到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她直盯著妥懽的睡顏,模样像是睡得很沉。还是别吵醒他,让他好好休息吧。这样想著,她撑起疲惫的身子,準备离开;殊不知喉间的痒意窜上,她用力咳了咳,清丽的面容顿时刷上苍白,毫无血色。
原本静待不动的妥懽立刻起身,揽住她的肩头急问:“是染上风寒了?”
承娘虚弱地頷首,像是费尽力气。
“你等著,朕去传御医!”他把被褥盖实,让她保暖。并一手摸著她的额际,探探温度,“怎麼这麼烫……”
她紧闭双眼,每一个呼吸都像耗尽武底。
他怕她支撑不住,不停地对著外头大喊,“来人!传御医!快传御医!”他又蹲下身倚在床畔,因為担忧,他的双眼红了起来,“承娘……朕在此陪著你,朕不会弃你不顾……”
求求老天爷,别再让承娘受苦了,她的一切罪愆,都让朕顶替吧。
***
御医过来诊治后,妥懽仍旧守在承娘的身旁,寸步不离。
这时,他发觉脚底有异物,抬脚,竟瞅见缀有珠鍊的的髮簪……哈!这是王裕赠给她的吧?竟然还留著这样的物事?他愤怒地拾起,想一手捏碎,却突地停下动作。
他深吸口气,把簪子收了起来,静静凝望著承娘。
待寝
作者有话要说:偶尔搞笑搞笑,嘿嘿 红丹被叫去照顾承娘。当她把煎煮好的汤药送去时,承娘早已清醒。她把汤药搁在桌上后,伸手摸摸承娘的额际,欣慰一笑,“退了不少。”
承娘勉强扬起嘴角,“是吗?”
红丹看著她惨白的面容,忍不住嘆了口气,“我从秃满大人那裡听说了……你為了救高丽王,怎麼就甘愿放弃自由再度入宫呢?”
救殿下是其一,但她更想毁去贡女制度。
“我想让高丽免於苦难。”承娘凝著红丹,彷彿铁下心似的,“我不想再看到高丽的子民,因為元国的予取予求而生灵涂炭。”
是怎麼样的人生,会让一名姑娘满心思都是报效国家?红丹不能理解她,轻轻摇首,“不是我不想泼你冷水……你只是一介宫女,如何能影响整个元国?”
或许她现在是宫女,但她有他的青睞,如何不能影响元国?
“所以我要成為——”承娘话还没说完,就被外头的叩门声打断。进来的人是骨朵,他皱著眉头,一脸不高兴。
他先是要红丹出去,接著对承娘命道:“休养这麼久了,既然身体无恙,就赶紧去侍候陛下吧?”
“是……奴婢遵命。”承娘无奈地笑了笑,强拖著病体,徐步前去妥懽的寝宫。
***
妥懽端坐在榻上,就快要睡著,直到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映入,他才回復精神。他指著案上被骨朵堆满的书籍,微笑道:“再给朕唸唸吧。”
还是和过去一样,他喜欢听著她的声音入睡。他所说的“待寝”,不过是找藉口要她陪著他。但她并不讨厌,或许他们都害怕寂寞吧?
承娘不做多想,随手拿起一本书,立刻朗朗诵道:“夫性命者,人之本;嗜欲者,人之利。本存利资,莫甚乎衣食。既足,莫远乎欢娱。至精,极乎夫妇之道,合乎男女之情。情所知,莫甚交接……?”
她停了下来,觉得这本书似在说一些不堪入耳之事;妥懽则是瞪大眼,以為自己听错了——这内容,怎麼听都像是关於“房中术”的书籍。
她的心咯噔一跳,紧张地端详书封,上头竟写著《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好啊,他竟然让她唸这种不堪入耳的内容,是在鄙视她地位低下?还是在嘲讽她不愿意待寝?
可恶至极!
她攒起眉心,想把手裡的书册撕烂。妥懽料到她会恼羞成怒,微勾唇角,随即沉声命道:“继续唸,朕没让你停下来。”他当然不晓得是谁把唐诗宋词集给替换,但现在机会难得,他好不容易能恶整承娘,怎可能轻易做罢。
不是他坏心,他只是想让她知道,他没这麼好欺负!
承娘咬著唇,愤懣地瞪著妥懽,但是皇命难违,她不能不听从。她深吸口气,语调如同断弦的箏琴般,毫无起伏,“其餘官爵功名,实人情之衰也。夫造构已為群伦之肇、造化之端。天地交接而覆载均,男女交接而阴阳顺——”
她看见妥懽摆手,立刻停了下来。但他憋笑的模样,让她气到七窍生烟。他轻咳一声,立刻摆出天真的容靨笑道:“翻到书中处,朕要你唸那裡的内容。”
还唸?
承娘闷哼一声,怒瞪著妥懽,毫无情感地唸道:“然更纵枕上之淫,用房中之术,行九浅而一深,待十侯而方毕……既恣情而乍疾乍徐,亦下顾而看出看入——咳咳咳!”她真是唸不下去了,甚至因為过於生气,牵动喘咳。她连咳数声,令妥懽担忧地衝上前,轻抚她的背心。
“无事吧?”他直勾勾地盯著她,令她无法适应。更在此时,盈满曖昧的氛围。她轻退一步,试著与他拉开距离,他却拽住她的手,深深地望著她。
她是逃不了了。
飞蛾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在跟文的,可以出个声! 又是一副不容侵犯的表情,永远都不会敞开心胸!
妥懽闷闷地收回手,勉强一笑,“风寒未癒,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他觉得自己的忍功实在一流,即使盼望著承娘,他更希望她的心能接受他。
他是能触碰她的身,但碰不到她的心无疑是可笑又可悲。
承娘略低著头,不发一语。此时此刻,她在思忖自己入宫的真正用意——到底是為了高丽,还是為了见上他一面?如果是為了一解相思,她就真的叛国了。
喉头的痒意突然连迭窜上,她又咳了好几声;妥懽不禁担忧地轻拍她的背,想藉此舒缓她的咳症,但仍旧徒劳,她愈咳愈严重。
他把她带到榻上坐下,一手持著水杯,让她慢慢饮尽。
好一会子,她的咳症才稍微止停。
妥懽坐在承娘的身旁,面露虑色,“好些了?”
“奴婢无事。”
她真的是坚强又柔弱的存在。
他舒了口气,用澄澈的双眸凝著她,再度使她不自在,她撇过头低问:“奴婢脸上生著什麼了?”
“没什麼。”妥懽凑得更近,炯明的黑眼珠饱含情意,他浅浅一笑,“朕想不明白,天下女子这麼多,為何只有你能入朕的眼?”
承娘把头撇得更过去,“奴婢也不知。”就如同她不能明白,為何陛下总是能牵动她的一切思绪?
“為何不能好好看著朕?”
承娘一听,才慢慢地回头与他相对。她瞧见他的眼底,因為她总是躲避而瀰漫水气;而她,因為他眸心的水光而拉扯自己的心头。她忽地想到一闕词: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很像他们现在的处境。
彼此都在忍泪,谁先落下就彻底深陷。
妥懽举起双臂想拥住她,却滞在半空中,因為他知道自己会被推拒。她虽然亲吻过他的额际,却不代表什麼,许是自己可怜兮兮的模样,博得她一点怜悯吧?
他立刻放下双臂。
即使他发狂地想得到她,可心头的懦弱总让他不敢有所作為。他是害怕的,强佔又有何用?他想要的是她的心,而不是如同空壳的皮囊。
咫尺天涯,明明靠得如此之近,心却远如天壤。
这样太累了,是谁能得到善终呢?承娘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头倚在妥懽的肩头,轻声道:“奴婢不能直视陛下,於礼,是犯上。”我不能与您相望,因為……会忘了自己入宫的本意。
哈!犯上?这种藉口,他从她口中听了不下数百次。他想知道,她何时才愿表明自己的心声?他不想要她总是拒绝他之后,再回头同情。
他不想要同情。
妥懽僵著身子,不禁沙哑问道:“如果朕不是皇帝,是高丽人,你会爱上朕吗?”
“不会。”就像她如果没有成為他的贴身侍卫阿狼,他是不可能会倾心於她。他们彼此的身分,如同飞蛾和烈火。她是蛾,他是火;只要飞蛾扑了火、承认了一切,燃烧殆尽后,只会剩下无穷无尽的慾望。
人的慾念最是可怕。
她或许该承认她心头有他,但那只会落人笑柄,因為她爱上了仇敌。
她的父亲奇子傲,為人正直,却因為他的一句话,而背负毁国骂名。他的一句话,彻底改变她的一生……她是信任他的,但她并没有料到他為了苟延残喘,而背叛与她的约定。
会不会哪一日,他因為要保全自己的性命,而再度背叛她?即使他在她面前摊露真心,但人心叵测,谁能赌定明日他是否还倾注一切?他是帝王,她却什麼都不是。
什麼都不是的她杀了他,高丽就会不存在於世。
而她也下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