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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丁的弟弟倒没有向哥开口,但他妈知道钱都在穆云手里怕儿子吃闷亏,说儿啊,钱好歹是你自己赚的,你过问一下总是没错的。小丁谎称是弟弟向他借,穆云虽然最后借给了他,心里却对他们家开始一千个不耐烦一万个不愿意了,以至于只要一听到拐弯抹角的家乡话就会胃酸分泌过多。
下班后穆云顺路到商场去看婴儿服,一件丽婴房的连衫裤都要两百多块,可为着那份可爱,她毫不犹豫就买下来,抚摩着柔软的小衣服,就好像触着婴儿“幼嫩的肌肤”一般,她心里充满了无可名状的欣喜。
商场里正在轰轰烈烈地大搞促销,穆云相中了一件台湾采轩的裙子,看看打了折都还要四百多,有点依恋不舍,又劝慰自己马上就要大腹便便的人了,谁知道生完孩子身材还是不是这回事呢?她啧啧舌还是掉头走开了。
她经过男装部,意外发现去年结婚时小丁看中的一套西服降到了三百八十块,要知道当时要一千多,小丁穿在身上简直就像是特地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他们俩连着去看了四次都没狠下心来。她抑制住惊喜再细一打量,发现西服的扣子少了两粒,一问,原来就是这个原因才降价的,她缠住售货员一阵软磨硬泡把价钱又杀了二十块。买了西服其他的就不奢望了,满大街找扣子配。她哼着歌回到家已经晚上八点半了,一进门小丁黑着脸看着她。
小丁下了班,以为穆云今天没课会做好饭等着他,没想到家里菜没买米也差不多了,本来一肚子气,一看到她兴致勃勃拎着个商场的购物袋,火就上来了,说:“你倒悠闲!”
穆云本来兴致勃勃的,一听他这口气,脸也拉下来了:“怎么了?”
“玩得尽兴了?饭也不做菜也不烧,你以为你是谁!”
穆云不甘示弱,一把揪住他的话尾:“你以为你是谁?我不烧你自己是干什么的,难不成我是你请的佣人,工钱几多沙?”
小丁吵架哪里是她的对手,三两回合就败下阵来,穆云见他不说话,眼泪掉下来了,逛了一下午她空着一张肚子回家,等着她的就是这个,她把购物袋往他面前一扔就跑。小丁看她跑出去就后悔了。但想着古书上说对女人如同对野兽,要饿它鞭它消磨它的意志,老辈都说媳妇要调教,否则总也不会温顺贤良。
小丁家兄弟三个都是他妈一手养大的,父亲当村长,有事没事喜欢在办公室蹲着下棋,家里一应事情都是他妈。他觉得理想的女人就是他妈那样,又能干又贤惠,没有吃不了的苦。他上中学时在县里,学校伙食差,菜里吃出砂砾是常有的事。他妈经常担着个担子到学校,一头是四季换洗衣服和被褥,一头是给他烧的菜。他最喜欢吃妈烧的干豆角烧肉,豆角是母亲自制的,肉只割四两。因为买的少又想买好的,母亲常常涎着脸与镇上那个肥屠夫说好话,容忍他的肿眼在她胸前无礼的睃视,甚而动手动脚。有次屠夫调笑母亲的事传到父亲耳里,父亲关上门狠狠将母亲揍了一通,母亲生生一声没有哭。
他考上大学是他的山村里近百年来的一件天大的事,此前他们村里的最高学历只是初中。通知书下来那天,家里摆酒宴请了全村老少,浓烈的包谷酒让所有人都醉了三天三夜,当时喝高了的族长涕泪交加地对他说:“你娘这辈子苦啊,没享过福,你记得以后把她接到城里好好享几天清福啊。”
穆云不能干、娇气,上下楼跑了两趟就喊累,做了饭就不洗碗,洗了衣服就不拖地,总有事给他做。她读夜校一个礼拜四堂课,下课回来她只差没使唤他端洗脚水了。除了逛商场她不累,其他什么都比不上穆云不厌其烦地在商场转悠,他就奇怪了,手里又没多少钱,逛来逛去有什么趣味?又浪费时间又费精力。
小丁越想越气,打开电视,习惯性调到穆云爱看的言情剧,看了一分钟,腻烦不过,关了电视。在屋里转了一整圈,穿上外衣又脱下,心里起了几千次出去找她的念头都按捺住了,一是没找到合适的台阶,再者他害怕这次一低头万事皆休。
小丁在屋里心神俱伤时,穆云离他不到二十米远,她就在楼下。
穆云一直对自己很有信心,只要自己跑出来他就会追出来。
她坐在马路沿子上,抱着膝盖昂头看着星星。渐渐地星星也倦了纷纷睡去,她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四个小时。
她悲哀地想,去哪里呢?回妈妈家?以妈妈那样好强的个性,不为此争个长短是绝不会罢休的,她不想事情无端扩大化。出嫁前家里房屋窄,爸妈麻将爱得哭,经常邀三喝六地叫人来凑角,麻将一上手,陌生人变亲人,打得不合意,亲人变敌人。缺角的时候妈就叫她上桌顶,有时候到凌晨她才能勉强睡个回笼觉,家里连换身衣服都转不开身,更别谈是学习环境。那个时候她用棉花塞着耳朵拼命背书,对着自己郑重发誓有天要离开这个家。
现在除了这个“家”,她穆云哪还有可以去的地方?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偶尔经过的人大多都是一对对的,越发显得她的孤单狼狈。慢慢心冷起来,怀揣绝望与不甘,她还是上了楼,开门,进屋。
屋里比外面还要黑,只好歹没那么冷,她摸索着到床上潦草躺下,小丁没有睡,他一直为她留着半边被子,她却离他远远的,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他听着她委屈的呼吸声,知道她没有睡着,他很想告诉她,今天科里调来了新科长,年龄比他还小三岁,之前一直传闻这个位置是属于他的,但出人意料的,一切就这么着了,忽然间他就被什么抛到了天上,身子是飘的、冷的,没有着陆点。他需要温暖,哪怕只有些微的一点就好,她却顽固地坚守着冰冷,抱紧她自己,即使颤抖、鼻塞也在所不惜。
第二个月,小丁才得知她怀孕的事,此前他们已经冷战了整整一个月,双方都已经筋疲力竭,弹药消耗殆尽。他们都觉得该是日子另起一行的时候,所以小丁一心把生活中心转换到给穆云加强营养,他的新西服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虽然他还是觉得穆云浪费,婚都结了还买什么西服啊!即便如此,他一口气包下了家里所有的家务,什么都不要妻子动手。
婆婆来了。
婆婆将家里环视一遍后自言自语说:“这可叫人怎么住呢!”挽起袖子就开始干活,所有的东西掏出来洗,楼上楼下晒满了,还和对门女人聊得挺投缘的,倒把个穆云看傻了。有婆婆在,穆云和小丁都乐得轻松,穆云说小丁我们一起出去买点东西吧。穆云想买点婴儿用品什么的,小丁虽然觉得太早了,为让她高兴就同意了,两个人刚换好衣服,婆婆就穿戴整齐在门口带着一脸讨好等他们,她说:“我也想买点东西。”
三个人一起出去矛盾又出来了,穆云看中的东西婆婆都不认同,比如买小孩子衣服,穆云一看到有花边蕾丝的漂亮小衣服就爱不释手,婆婆偏爱的都是男孩子的穿戴,穆云小小声问小丁:“你妈还想要孙子啊!”小丁说:“那当然。”
她不甘心地问:“那……你呢?”
小丁当然也喜欢女孩,不过看她犹疑的神态,便改口说:“我都喜欢。”
“要是生了女孩呢?”
“嘘……”小丁很迷信,立刻封住她的嘴。
婆婆来后,小丁的工资就交给自己的妈管,他们住的是一房一厅,婆婆来后,小丁就把阳台改成了一个小房。穆云一直都不喜欢婆婆,她既没有进房敲门的习惯,爱大口吐痰,还喜欢拉着小丁到厨房说话,一说就是个把小时。穆云觉得自己被他们摒弃在外了。她问小丁婆婆到底打算住多久,小丁说这不好问,一问,妈准以为我们嫌弃她。
婆婆前脚住进来,后脚小丁的姨妈、舅舅、堂兄什么的就开始来走动了。原先穆云请的那个家教小黄本是小丁同宗亲戚,每个周末来吃饭看球赛成了他的固定休闲。家里最多的时候来了七位亲戚,连厨房都睡了人。
穆云怀孕到五个月尿频得厉害,一刻钟跑趟厕所,几次里面都有人占着,急得她在门口直转悠,脸色就不好看了。小丁说我知道你难受你就担待几天,亲戚不过是为我成了家高兴,走动走动,不会天天来的。穆云只有忍气不发作,过了几天小丁突然把存折上的两千块钱取了,说要到深圳去一趟,事先问他,他也不说有什么事,过了好些天回来他才说是弟弟跑到深圳去打工挣钱,没有入境证被拘留了,要拿钱赎人,三百块一个,顺带还赎了两个老乡。
穆云心疼两千块钱一下子就没了,更可气的是小丁取钱根本不和自己商量,小丁说:“我和你说你还会让我去吗?”穆云越发气恼,两个人结婚的时候没什么钱她将就算了,眼看孩子要出生,她不敢乱花一毛钱,彻底告别了零食。为了省五毛钱巴士费,现在都是走路上班,美其名曰“锻炼身体”。同事都笑她结婚后就变抠门了,连买个水果都要不辞劳苦地东家比来西家比去,他倒好,两千块向外扔,一点不心疼。她失声痛哭起来。这个时候除了哭她还能做什么呢?恋爱的时候哭是撒娇,结婚后哭就是抗议了,女人,她有太多太多的理由要来哭。伤心要哭,害怕要哭,心情不好要哭,他不体谅她要哭,无可奈何要哭……总而言之,女人是爱哭的女人,她对自己心爱男人的武器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哭。对女人而言,断绝眼泪就等于绝经,绝了经女人也就像一条河一样干枯了。
要是以往小丁哄她两句,这事也就算完了,但小丁也烦了,哭什么?不就是两千块钱吗?难道比手足兄弟还重要?他突然一掌打在墙上,暴吼道:“你他妈有完没完?!”
穆云给他吓住了,她瞪大泪眼看着他,他,就是她曾经死心塌地要嫁的那个人?结婚的时候她什么金银首饰都没有,她认为自己是牺牲了的,她徒劳以为“牺牲”可以换来她一生的幸福。而现在的他瞪着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