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于是,杜洛瓦此时是心急火燎地想弄清这一切,想问问她,听听她的想法。 弗雷斯蒂埃既已命归黄泉,他已不便单独同她在这幢房子里再呆下去,最迟后天必将离去。 最要紧的,是在回巴黎之前,抓紧时间,含蓄而又巧妙地套出其内心想法,以免她回去后有理由拒绝他人的追求,造成无可挽回的局面。房内一片寂静,只有壁炉上的座钟,仍发着有规律的声响。杜洛瓦低声问了一句:“你一定很累了吧?”
对方说:“是的,我觉得自己已经心力交瘁。”
在这阴森可怖的房内,听到自己的说话声显得特别响亮,他们不由地吃了一惊,立即下意识地向死者的脸上看了看,仿
236
432漂亮朋友(上)
佛死者在听他们的谈话并会作出反应似的,就像几小时以前那样。杜洛瓦又说:“唉!
这对你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你的日常生活被彻底打乱了,而且搅得你身心不宁。“
年轻的女人长叹一声,但并没有说话。杜洛瓦接着说:“年纪轻轻就碰到这种事儿,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见弗雷斯蒂埃夫人仍然一声不吱,他又说道:“不管怎样,你是知道的,我们之间已有约在先。 我完全听从你的吩咐,我是属于你的。”
弗雷斯蒂埃夫人向他伸出一只手,并且向他投来既充满忧伤又饱含柔情、令人销魂蚀骨的一瞥:“谢谢,你真好,我实在没什么说的。 如果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并有这种胆量,我也同样会对你说:请相信我吧。”
杜洛瓦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没有立刻松开,而是紧紧地握着,显然很想在上面亲一亲。 最后,他终于作出决定,把这只皮肤细腻、有点温热而又芳香扑鼻的小手,慢慢地挪到唇边,在上面亲了很久。后来,他感到,朋友间的这种亲昵不宜延续太久,于是识趣地松开了这只纤纤玉手。 弗雷斯蒂埃夫人于是把手轻轻放回膝盖上,带着严肃的神情说道:“是的,从今而后,我是单身一人了,但我会勇敢地面对人生的。”
237
漂亮朋友(上)532
杜洛瓦其实很想告诉她,他是多么地希望能够娶她为妻,但不便启齿。 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在她丈夫的遗体旁,同她说这些话。 但是虽然这样说话,他觉得仍然可以通过旁敲侧击的办法,以一些语义双关,含蓄而又得体的暗示,让她明白他的心意。 这样的话并不难找到。问题是,他们面前这具早已僵硬的尸体,正横亘在他们中间,使他感到很不自在,无法集中精力,巧于表达。 何况一个时候以来,他感到,在房内闷浊的空气中,已可闻到一股不正常的气味,即胸腔病灶腐烂变质的臭味。 这就是人死之后,守灵亲属常常会闻到的最初恶臭。 尸体入殓之后,这种恶臭将很快充满整个棺木。杜洛瓦因而问道:“可不可以开一会儿窗?好像房内空气不好。”
弗雷斯蒂埃夫人回答道:“当然可以,其实我也感觉到了。”
杜洛瓦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一股夜里的凉气带着一丝馨香,吹了进来,它把床前两支蜡烛的光焰吹得摇曳不定。就跟前天晚上一样,窗外月华如水,使附近各幢别墅的粉墙显得分外洁白,并在波纹不兴的平静海面上形成了粼粼波光。杜洛瓦深深吸了口气,正在为自己一步步地临近幸福之门而感到希望满怀。他调过身,对弗雷斯蒂埃夫人说道:“到这儿来吸点新鲜空气,好极了。”
弗雷斯蒂埃夫人慢慢走过来,向他身边的窗台上靠了一会儿。
238
632漂亮朋友(上)
杜洛瓦随即低声对她说道:“我有句话要对你讲,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千万不要由于我在这时候同你讲这种事而生气。 我后天就要走了,等你回到巴黎,只怕就太晚了。我想说的是……你是知道的,我是个既无钱财也无地位的穷汉。 然而我人穷志不短,并且认为并不怎样愚拙。 再说我已经走上一条平坦大道,前程应当不错。 同一个已经到达顶峰的人在一起,人们所看到的,也只不过就是眼前那些;而同一刚刚起步的人在一起,未来就难以预料了,也许会非常之好。 不管怎样,记得有一天,我在你家里对你说过,我所日夜憧憬的,就是希望能娶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这个想法到现在也没变,今天再对你说一遍。你不必马上表示可否,让我继续说下去。 我现在不是在向你求爱,此时此地作这种事,完全是对它的玷辱。 我对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 如果有你一句话,我就可以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既可作你亲密无间的朋友,也可成为你朝夕相伴的丈夫,怎样更好,全看你的意愿。 总之,我这颗心,我这个人,全属于你。 你无需马上答复我,这个问题,我们在这儿就不用再谈了。 将来等我们在巴黎重逢后,你再告诉我你所作出的决定。在此以前,咱们一句话也不要再说,你说好吗?”
他一口气说了下来,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似乎这些话是向着窗外沉沉夜幕说的。 弗雷斯蒂埃夫人则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似的,身子动也不动,同他一样,两眼直勾勾地茫然望向窗外洒满月光的苍茫大地。他们就这样肩并肩站在窗前,久久地静寂无语,脑海陷
239
漂亮朋友(上)732
入沉思。“天有点凉了,”弗雷斯蒂埃夫人小声说道,接着转过身回到了床前。 杜洛瓦也跟着走了过去。走近床边时,他发现弗雷斯蒂埃的尸体的确有味了。 他把自己坐的那把扶手椅往外拉了拉,因为这腐烂的气味,他再也受不了。“不管怎样,明天该入殓了,”他说。“是的,这是自然的。 八点钟木匠来了。”
“可怜的弗雷斯蒂埃!”杜洛瓦说道。年轻的女人也带着深深的悲伤,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他们俩已不怎么看他。尽管他们也会死的,但不久之前,他们对他的死还是那样地感到愤懑和不悦。 现在,对此他们已渐渐习惯了,已从思想上开始接受了。他们没有再说话,继续瞪着大眼,郑重其事地为死者守灵。 然而到午夜时分,杜洛瓦终于抵挡不过睡魔的缠绕,先朦胧睡去了。等他醒来时,他发现弗雷斯蒂埃夫人也睡着了。他换了个较舒服的姿势,又合上了眼,嘴里喃喃地说:“他妈的,不论怎样,躺在被窝里还是舒服得多。”
虽然在门外发出一声响动,把他从梦中惊醒。 看护走了进来。 天已大亮。 就在对面扶手椅上沉沉睡去的弗雷斯蒂埃夫人看来也同他一样,已被惊醒。她尽管在椅子上呆了一夜,面色有点苍白,但仍旧是那样妩媚、美丽、娇艳。杜洛瓦看了看尸体,他不觉一惊,叫道:“看呵!他的胡子!”
240
832漂亮朋友(上)
尸体虽已开始腐烂,胡碴却依然在长,且一天的时间内,同活人的脸上几天内长出的一样多。 人虽已死,生命仿佛仍旧存在,简直像是就要复活似的。 这非同寻常、令人魂飞魄散的可怖景象,实在叫人无法理解。 他们惊异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个人随后去歇了一会儿,直到中午十一点才回来忙着将查理入棺。 事毕,他们顿时感到一身轻松,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待他们忙完死者的后世,他们又重新回到了正常生活中,面对面地坐在餐桌旁,很想谈一些令人释怀,甚至开心的事情。房内窗户大开,和煦的春风不时送来门前盛开的石竹花令人熏然欲醉的芳香。弗雷斯蒂埃夫人提议去花园走走。于是两人到了花园,围着一块小草坪慢慢地走着。 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枞树和桉树散发的香味,那气味吸入丹田,使人如痴如醉。忽然间,弗雷斯蒂埃夫人首先开口,声音低沉,神情严肃,且同杜洛瓦昨夜在房内同她说话时一样,目光没有注视对着对方。“请听我说,亲爱的朋友。 你昨晚话我听了,我想了……
很久很久。我不想让你在没有听到我一句回话时便离开这里。不过我还不能告诉你是行还是不行。 我们还是再等一等,看一看吧,这样双方可有更好的了解。 你也应该把事情想得周全些,不要凭一时冲动。 尚未入土安葬的查理,我之所以在这时候同你谈这个,是由于既然你已向我提出来了,便有必要让你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否则假如你性情已定型……
241
漂亮朋友(上)932
对我不能理解,同我不能相处,你对我说的那个想法,还不如早日打消为好。“你要知道,婚姻对我而言从来不是什么束缚,而是一种组合。 我希望自由自在,希望在行动、交往和出入方面都始终享有绝对的自由。 要是对方对我的行为加以监视,产生嫉妒或说三道四,我是受不了的。 当然,对于我所嫁给的男人,他的名声我也决不会玷污,绝对不会使他名誉扫地,落人耻笑。 因此我的这位夫君,必须要对我平等相待,把我当作一个志同道合的人,而不能把我视为低他一等,对他唯命是从、百依百顺的妻子。 我知道,我的这一想法,与众人很是不同。但我不会改变自己的。 这就是我所要对你说的。”最后再说一句:你无需马上回答,现在回答只会是匆忙的思索,不会有什么用处。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这一切,过些日子再谈,也许会更好。“现在你去转转吧,我还要回去守灵。 晚上见。”
他拿着她的手吻了很久,然后一声未吱,就走了开去。他们到晚饭时分才重新走到一起。 但因为两人都已疲乏不堪,饭一吃完便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去了。第二天,查理。 弗雷斯蒂埃被草草在以戛纳的一处公墓安葬。 乔治。 杜洛瓦决定乘中午一点半经过戛纳的快车回到巴黎。弗雷斯蒂埃夫人把他送到车站。 车未来之前,两人在月台上悠闲地走了走,说了些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情。列车最后来到,只有五节车厢,显得非常短,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