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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买旅馆的事儿是真的哄?」
「天哪,不是!」
「那他们可要失望了,」警官摇着头说,「那些家伙以为真有那种事情呢。」
「哦,不是那么回事,」她坚决地否认着,眼里却好像在说:「问我吧!问我吧!」
可是——「他们肯定要失望了,」警官说着,转身摆出拔腿要走的架势。
「哦,他们并不会失望。噢,亲爱的,你马上就走——?等等!」她的两只小手胡乱舞动了一下,然后颤抖着相互搓揉着。他想:那双手跟她那双眼睛是一个阵营的。
「请把门关上吧。」
警官仔细地把门关紧了。
她说:「我能相信你吗……?」而她的眼睛却在说:「求你啦,求你啦!」
「约克小姐不会知道你把事情对我讲的。」他向她保证道。
那双眸子闪出火花来了。她用一种大阴谋家似的神秘口吻说:「把那个转过来!」
他顺着她小手指着的方向走到墙边,摘下墙上挂着的一块大黄牌子,那是这所收容院在整个社区里的方位图。
警官把它翻过面来放好,然后倒退两步看着它。
「有时候我们俩就坐在这里看着它,」她悄声细语地说,陶醉地像在唱歌。
那是一个房屋的立面设计图。设计师还在左侧的角落上画了一个透视效果图。一条石板铺的小路穿过一片草地通向带有廊檐和石柱的拜占庭式建筑。廊檐下的地面好像是用瓷砖铺的。萨利文小姐补充说,房内的地面也将用同样的瓷砖铺砌,表面会像缎子一样光滑,非常容易擦扫,而且,永久保持鲜亮的色泽。建筑物内部的实用空间会比从外部看的感觉要宽敞得多,因为屋顶是山形的。窗子设计得很多,小巧的扇形窗与外廊的拱檐形成呼应,所以无论白天晚上,房子内外的光线都会相映成趣。
「前面还要种上玫瑰花,」萨利文小姐指指点点地像哼歌一样说,「再让南面和西面的墙上爬满常青藤,北墙下栽些连翘花,冬天开花的时候一定看起来很美。这里要种上月桂树,那边要种上山茱英……你会看到的!」
警官的目光越过设计图,问道:「这房子要建在哪儿?」
「就在离约克广场不远的地方——我不能说出具体在哪儿,因为约克小姐心里明白,如果让当地人知道这个计划,那片地皮的价钱就会被哄抬起来,弄成天价,那样钱就不够用了。」
警官突然盯着图上那幢建筑物旁边的一串同样大小的墨点问道:「她是想建造一个村子吗?」
「哦,我们还能干什么别的?」萨利文小姐叫道,「要建造跟这幢一模一样的四十二幢房子——原来只打算建三十五幢,可是你看,可怜的约克先生已经去世了,继承家族遗产的人数少了,我们就可以有更多的钱多盖七间房子。还要建一个管理处,一个员工宿舍,诸如此类的设施。看,比如说,这边有个采石场,我们可以有足够的石料用来打造那些房子。
「这个这边的——八十亩地——可以做很好的牧场。南边的场地上我们打算建一个现代化的养牛场;这里养猪;这里养鸡、鸭、鹅,也许还养火鸡,尽管我们现在还没拿定主意——他们说火鸡不好养。再过去一点,我们可以建个肉食加工作坊,再添个冷库——噢,当然这将是个很大的牧场。这边建个厂房——木工房、陶艺制作、纺毛车间——当然,如果我们养羊的话……噢,还有这儿!这儿是我们的几座花房,其中三个必要时可以隐藏运输车辆——比如做些不合时宜的交易,你知道——另外两座纯粹养花草。」
「我明白了,」奎因警官喃喃地说,「自给自足,呃?或许还能有点赚头?」
「哦,当然,我们有一大群人呢,得高薪聘用他们。」萨利文小姐说话间突然严肃起来,似乎怕被他曲解,「所以,开始的时候我们只要满足基本生存就可以了。但是再往后我们就可以生产牛奶、黄油、奶酪、牛肉、羊肉、家禽等等,还会有各种蔬菜和鲜花,约克小姐说我们还可能自己生产面包,当然都是纯正的乡间手工制作品。」她停下来,快活地长出了一口气,「天知道还会有什么呢。所以即便没有来客我们也得把大部分开销很好地计划一下。」
「来客?」警官迷惑地问道。
「刚才在楼下你见到的那些人。」
「那些……」警官急促地咳嗽了几声。
「是的,」萨利文小姐尖刻地说,「那些——先生们!」警官连忙躬了一下身为他谈吐的冒失表示歉意。对方那双眸子——那双眼睛的背后——已经能放出愤怒的闪电来了。
「尊严,奎因警官,尊严。有谁比那些穷愁潦倒、无家可归、没受过教育,也没有好工作的人更需要尊严?在这里他们将有机会生活得强大,得到尊重,活得有意义。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会被称为先生。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住房、自己的财产,我们可以在他们的家里——是的,到他们自己的家里去跟他们聊天,了解他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噢,」萨利文小姐兴奋地叫道,「那是多么美好啊!」
警官小心翼翼地说:「我想,你可能会纵容一些——呃——长期不劳而获的食客想入非非呢。」
对面那双孩子一样天真的眼睛陡然放出机敏和轻蔑的寒光:「他们都是自己付账的客人,警官!」
「他们拿什么付账,萨利文小姐?」
「用他们自己,你没看出来吗?每个人都是一笔长期的信用抵押,这取决于每个人的需求。他在这里住得越久,他的债务就越大,越真实。可是,等我们教会他劳动技能,他为村子里做的每一件事——制作一把椅子啦,耕种一片玉米啦,陪孩子们玩耍啦,等等——都会一点一点地抵消他的债务。」
「要是他根本不起床干活呢?」
她微笑了:「您知道吗,警官,大多数人——甚至像您这样的正人君子——都是斤斤计较的?」——警官的脸刷地红了,他已经有四十年没有脸红过了——「别为脸红难为情!难道他不懂得交易的规矩?他为什么不可以睡得香,吃得饱?难道他不会发现什么才是做一个清白人的满足以及一种新鲜的生活态度带给人的刺激吗?况且,假如他发现自己向往的是一个比那个村子更大、更会有所作为的去处,他完全可以重返那个世界,但是他本人已经焕然一新了!他将是一个新人,充满自信和希望。」她讲的绘声绘色,眉飞色舞,而他简直快喘不上气来了。,「警官,会成功的。你会看到的!」
「我根本用不着看,」警官想,「这个世界我天天看。」
在中央大道上经常会看到人们排起长队——骗子、无赖、滑头、拉皮条的、倒军火的、敲诈勒索的、末流艺术家、残废者、穷文人、吸毒者、偷窃者、低能儿、行乞者、卖苦力者、疯子以及形形色色的无正当职业者和生活无保障者。这些人没完没了地集会、游行,永无休止。警官虔诚地自忖:上帝呀,让这个可怜的妇人继续做她的美梦吧。到了这把年纪,非让她接受肮脏的现实未免太晚了。或许她们的设想不是没有可能的——我的意思是,我该不是成了老古董了吧。
这时一串半是梦呓、半是咏唱的话音钻进他的耳朵,使他警觉起来。
「……仅仅是要给他们那些最简单最基本的东西,比如:被人称做『先生』的权利。那才是埃米丽·约克小姐要用自己的金钱去办到的事情。那也正是她苦着自己的原因。在那么大的宅子里只住两个小房间,靠社会工作的那点收入吃饭,却要把继承来的全部遗产投放到贫民收容所来。也正是为了这个,她才——噢,竭尽全力——防护约克家的财产。」
「对不起,」警官控制着自己的嗓音,像训练有素的电视播音员那样语气平稳地说,「我没有听明白。防护约克家的财产,防什么?」
「呃……防止任何对它有威胁的事情发生。」她突然有点为难了,「我是说,那种有可能减少她那份遗产的事情……」警官几乎可以看到孩子气的萨利文小姐内心深处正用一双小手忙不迭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我恐怕说得太多了。」
「我不会滥用你的信任。」他赶忙热切地安慰她。
「谢谢。」她在他脸上搜索着某种东西,而且似乎找到了,「谢谢。」她重复了一遍,走到那副地图前,用纤细的手指抚弄着边框。警官连忙走上前去帮她把地图翻过来放回原处。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站在那里,端详着明黄色的社区地图。萨利文小姐转过身来靠在地图上问道:「警官,您还有什么想打听的?」
「哦,我可不是想窥探……」
「现在还想否认!」萨利文小姐突然大笑起来,「您可是个警官呀。」她止住笑,叹了口气,把笨重的身躯娜到书桌旁一张宽大的椅子前坐下,「请坐,奎因警官。我想,要论斗心眼,你比我高明不了多少。」
警官费力地笑了一下,坐了下来,感到又羞又恼,无地自容:「我占用你的时间的确太多了。对不起。萨利文小姐,你到约克广场去过吗?」
「噢,是的。经常去。」
「只是到埃米丽·约克的家里去吗?」
「哦,不光是那样。我时不时地应邀过去吃饭,除了帕西沃·约克家,其他人的家我都去过。我跟埃米丽小姐经常在一起彻夜探讨建福利村的计划。」萨利文小姐突然说,「你该不会认为我们俩都是空想家吧,警官?」
「哦,哪能呢。」他说——不是空想又是什么?
「哦,是呀。」她接着说,「是呀,也许我们是在空想。我记得埃米丽常常梦想把四座城堡建成一个一体化的福利社区。但是那不可能。她说,因为她的那份遗产远远不够买下整个广场上的宅子,让其他人统统搬走。你看,刚才我们说的那个村子是给男人们住的。可是约克广场上的那些楼房,我们可以用一处作为我们的办公总部,其他三处都给女人住用——一个俱乐部,比如说,一个门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