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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老头说每个“美国小流氓”都得付一笔“服务费——一百块人民币,一百块!”
荣小姐转告本尼,本尼想总算摆脱了!一百块人民币,比旧金山的泊车费还便宜。
很快,一叠钱交到了老头手里,但老头仍然在发火,荣小姐只能闭着嘴不敢抬头。
荣小姐总算上了车,眼镜片像起了雾似的。她坐在前排,显而易见是在颤抖。她没有点人数,也没向大家说明下一步安排。
回酒店的路上,我的朋友们几乎一言不发,只剩下指甲挠痒的声音。他们在路边休息站停车休息,去洗手间的时候,一大群蚊子落下来,好像是军队来驱逐他们。海蒂赶紧掏出氢化可的松,但已经没时间使用避蚊胺了。
本尼已筋疲力尽,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家会怎么想呢?都是因为自己选择了荣小姐,才造成这种的后果吧?他尽可能地任劳任怨,可大家都没看到!他们没有感谢,只有抱怨和愤怒。
马塞先生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说没有标志说明,谁知道是寺庙还是监狱?
薇拉看了看他说:“不管是什么地方,你也不应该随便闯进去。”
除了本尼,薇拉对别的男人都讨厌,因为就是这帮男人违反了规定,好像这是男人的特权。
柏哈利后悔不已,自己真像个傻瓜,朱玛琳一定也这么责怪他。当时是他惹恼了电视台,自己反而对玛琳大喊。柏哈利坐在汽车最后边,把自己关禁闭了。朱玛琳确实对柏哈利很生气,她讨厌别人向自己大喊大叫。
温迪对这些事并不害怕,她靠在怀亚特身上,一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被发现,就傻傻地笑了起来。是啊,相当刺激,只是方式怪一些。她顽皮地告诉怀亚特,而他则点点头,双目紧闭。怀亚特参加过环保旅行,遇到别人踩到植物,或有人抓蜥蜴回家当纪念品,他总要憎恶地绕开这些家伙。他可不想自己也成为这类人,他的心里充满了后悔和愧疚。
埃斯米跟妈妈坐在一起,低声吟唱着《铃儿响叮当》。她希望电视台仍能采用她唱歌的这段拍摄。
巴士抵达酒店,荣小姐低声对司机说了几句。司机下去后,她低着头站在过道前方,吞吞吐吐地告诉大家——明天她不再带队了。
因为白族村长说要向旅游局报告。她的上司已给她打电话了,要她立即回去汇报。她或许会被开除,但请不必为她难过,这是她的错。她本该把大家聚在一起,向大家解释注意事项的。她非常抱歉没有能力带领这个“各持己见的旅行团”。既然大家意见如此不统一,她就应该坚决地作出决定,来防止“违反规定”的事情发生。她的大眼镜上满是泪水,浑身上下都是僵硬着的,似乎随时都会大声痛哭。
虽然荣小姐不称职,可是我的朋友们一想到她可能失业,还是感到莫名的伤感。他们用眼角互相瞄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荣小姐颤抖地深吸一口气,拿起塑料拎包下了车。
大家突然议论起来。
“事情真乱!”莫非说。
“我们该给她一笔离别小费的,”柏哈利建议,“现在凑些钱吧。”
“多少?”马塞夫人问,“二百元人民币?”
“每人四百。”薇拉说。
柏哈利扬起眉毛:“四百?那加起来有五千块了。太多了吧。她会认为我们怜悯她的。”
“可是我们确实同情她呀。”薇拉说。
“我要给更多些。”本尼说,然后又尴尬地补充,“唉,是我的错,是我选了她做导游。”
他发现在这一点上没人反驳。他感到更加羞愧了,有被大家抛弃的感觉。
突然,荣小姐又返回来了。但愿荣小姐没听到他们之间的话。她对大家说:“我忘记告诉你们另一件事了。”
她的前客户们都礼貌地听着。
“白族村长告诉我另一件事。非常重要,必须要告诉你们。”
噢,糟糕,本尼想那村长也许想要更多的钱。刚才罚每人二十美元太便宜了,便宜得让人难以相信。这次他们可能要被敲掉几千美元了。
荣小姐没有像刚才那样低头,她的头发蓬乱,像充了静电的王冠。她目光直视前方,好像能透过车后窗看到我的朋友们的未来——
“村长不允许你们进入其他景点……不准坐缆车去牦牛坪,不准参加古代音乐会,不准携带旅游纪念品离去……”
本尼感觉自己要沉没、要淹死了。他崩溃地看着旅行计划,完全陷入了混乱。
“他说因为你们亵渎子宫洞,在座的每个人都会遭报应:没有小孩,没有后代,永远不能结婚。”
马塞夫妇互相看了一眼。
荣小姐的声音抬高,大声说道:“他说即使你们付一百万美元,也无法逃脱厄运……他会告诉所有神灵,给这些外国人下诅咒,诅咒将永远相随,今生来世,天涯海角,永不终止。”
海蒂听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荣小姐深吸一口气,就在下车前郑重地说:“这一点请你们一定要记住!”
此时此刻,我的十二位朋友脑中都浮现出那只水牛,跪在深深的泥中,永远都难以拔出。
《沉没之鱼》 第一部分最致命的改变
5。最致命的改变
夜幕降临的同时,我的朋友们惊魂未定地回到了丽江。
本尼把大家带到一个古老的地方——“慷慨的山谷餐厅”,上午他们还不愿来这里呢。
大家顺从地拿起我称之为“冬日美味”的菜单,没人有心情再去寻找更“自然”或更“原汁原味”的菜式。他们庆幸石钟寺的坏运气并没跟到丽江,老板还给他们优惠,他称之为“免费惊喜”!
第一大惊喜是餐厅本身。这里安静而迷人,一点也没有旅游景点的嘈杂,这个选择当然也是我的功劳。餐厅布局精致,庭院已改装成餐厅一部分,正对着窄窄的河道。眼前的河流犹如一条优美的缎带,蜿蜒穿过丽江的街道。如果你坐在石阶上,还可以把脚伸到水流中。餐厅的桌椅很古旧,没有擦痕或烟头的痕迹,一个世纪来的食物碎屑填满了缝隙,运到美国或许会成为很受欢迎的古董。
啤酒来了,我的朋友们互相祝愿:
“愿明天更顺利。”
“更顺利!”
马塞先生建议大家以民主的方式,决定是否明早离开丽江去兰那王国。只有本尼、薇拉和埃斯米反对。
这对本尼来说当然很重要,如果提前离开丽江,他就得准备新的旅行计划,但这实在太冒险了,他投了反对票。民主方式在旅行时毫无用武之地,只要你是领队,就应该有绝对的权威。
薇拉也投了反对票,她以前是大公司的高管,有天生的领导才能。只要她作出决断,然后盯着下属要求意见一致,一切就都搞定了。但现在是在中国,她只是旅行团中的普通一员。她在投票时说:“我不相信那村长能阻止我们去其他地方。他能上网给他在各地的亲信发EMAIL吗?”
“他有手机。”莫非提醒她。
“我怀疑。他打电话时,先会埋怨我们一通,肯定会滔滔不绝——好像他有权不被激怒一样。”她朝柏哈利他们看了一眼,又伤感地说,“你们都知道,这次旅行是由我的朋友陈璧璧计划的,是一次教育和鼓舞之旅。如果我们像老鼠一样逃走,我们会错过生命中最有趣的经历。天哪,我们不能错过壮观的虎跳峡。”
埃斯米惊讶地张大了嘴,他们本来要去那里吗?
“我们还必须放弃骑马游草原的计划…”
这引起了洛可和海蒂的注意,她们小时候各自拥有过一匹小马驹。
“你们这辈子还有机会游览一千七百英尺高的草原吗? ”薇拉严肃地点了点头赞同自己,“就像那些十六世纪寺庙里的观音壁画……”
可怜的薇拉,她几乎要说服他们了,直到她提到了壁画。她说的观音使其他人担忧起来——另外一座寺庙?哦,不要再提寺庙了,拜托。
薇拉的计划又告吹了,她曾把这计划视为他们的“独立宣言”。
“这就是我签的约,我所付出的钱得到的回报,这就是我想要做的。我投了反对票,我劝你们也重新考虑。”她只得坐了下来。
埃斯米微微举起了手,也投了反对票。
薇拉指了指埃斯米以引起每个人的注意:“又一个反对票”。
但埃斯米却说不出她的理由,只能倔强地坐着。她没法解释,特别是没法在鲁珀特面前解释,每当有人将他俩叫做“两个小孩”时,他总是翻翻眼珠,轻哼一声。他从不和她说话,即使不得已坐在她旁边,也是将鼻子埋在书本里。
“有些人的情况还要更糟呢。”
她不止一次地听到这种令她作呕的借口。他们并不真正关心他人,只关心愚蠢的旅行,只关心自己花出去的钱是否值得。
她也不能和妈妈说这些,她妈妈仍管她叫“娃娃”,一个中国式的昵称。娃娃,听上去像洋娃娃的哭声,她很不喜欢。“娃娃,我该选什么颜色的围巾?”早上,她妈妈用少女般的语调问她,“娃娃,我的小腹有没有凸起来?”“娃娃,你觉得我看起来好点吗?头发该盘起来还是放下来?”妈妈才是个娃娃呢,所以才会喜欢那个手臂上长满毛的柏哈利。妈妈就看不出他有多蠢吗?
马塞先生问:“投票正式结束前是否有人还要补充点什么?”
我用尽吃奶的力气大喊:不要!不要!你们怎么能这么早就离开中国呢? 这绝对是疯了。
我要让他们知道,只要我在!我就要向他们证明:任何提前离开丽江的想法,都是多么荒谬和恐怖。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