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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蓊郁油绿,而呈现出昏黄的颜色。院落那面,是前大殿,也叫天王殿。最奇怪的是天王殿中间两尊神像背靠着背。听人说,面朝南的这一尊就是大肚子弥勒佛,笑眯眯的挺招人喜欢。背靠着他面朝北的叫韦驮菩萨,也是手执宝杵。在弥勒佛两旁,则是镇守佛门的四大天王,也称四大金刚。与天王殿相对的,就是于觉寺的正殿大雄宝殿,供的是佛教开山释迦牟尼佛。他结跏趺坐,左手横放,右臂上举,手指曲做环形,眼睑微垂,像是对佛门弟子阐说摆脱人世之苦共度慈航的真谛。在释迦牟尼佛两旁侍立的,据说是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前面说的那位天王殿中面北侍立的韦驮尊者,也是为释迦如来佛担负护卫任务的。可以想像,在如来佛面前走过的每一个人都逃不过他监视的眼睛。大雄宝殿与天王殿中间的两侧,是东西配殿,东配殿称伽蓝殿,殿正中供奉的神是古印度的波斯匿王,旁边两个侍者,左边是王太子祗陀,右边是拘萨罗国的给孤独长者。据说,他们二人曾经施舍舍卫城的花园供释迦牟尼作为说法传道场所。西配殿叫祖师殿,正中供禅宗初祖菩提达磨。达磨左边是禅宗六祖慧能禅师,右边是为禅宗制定清规戒律的百丈怀海禅师。往常这些殿堂里都有不少香客出入,香烟会从殿内溢出,散布于整个院落,从外边也会看到里面摇曳的烛光。今天则到处都是静悄悄死沉沉的。他们从正殿边的侧门继续往北走,便是僧徒们活动的场所了。元璋远远就望见了写着“法堂”二字的扁额。踏过门槛,但见堂正中高台上放一把坐椅,台下边是一些棉布做成的蒲团,有的已经破烂,绽出棉絮。周围摆放的塑像则不知是哪些尊神,听人说里面供着文殊、普贤、观音、地藏四大菩萨,也未能深考。见有几个和尚双手合十,在蒲团打坐,还有几个像是姗姗来迟。元璋被领在法堂一角,垂首站立。过了一会儿,一个年长和尚被请了进来,慢步走向高台椅子上坐定,这自然就是高彬住持了。依照带他进来的那位中年和尚的预先教导,元璋向前施了礼。其他十几个和尚也都垂首站起。高彬则是双目微闭,手持佛珠,显出一脸的尊严。好大一会儿,他像是看了元璋一眼,吩咐一句:“去吧。”元璋就被领出去落了发,换上一件黑色破旧袈裟,又来到法堂前。按照往常规矩,要由住持给“■顶”,即在头顶上用香烧出疤痕,用来表示偿清一切业障之债、永远解脱一切烦恼的决心,所谓“无始宿债一时酬毕,长揖世间永脱诸漏”。 这种■顶的仪式,在唐、宋时代并不流行,在元代便相当普遍。比元璋早进寺的和尚多受过■顶之戒,但也并不严格。今天法仪草率,也就一切从简了。只听高彬长老刻板地说念道:“出家人,清净慈善为本,不可起恶念,作恶行,尤不可得罪官府。佛授十戒:曰不杀生、不偷窃、不淫邪、不妄语、不饮酒食肉,不涂饰香鬘、不歌舞观听、不眠坐高广严丽床座、不食非时食、不畜金银宝。这些你都能做到吗?”元璋听来似懂非懂,便含混答道:“能做到。”然后给高彬磕了头。这个拜师与受戒仪式就算结束了。随之与各师兄行相见合十礼,再由大师兄带领到各殿礼佛。从此,元璋就算是受过十戒的小沙弥了。
佛教讲世法平等,但和尚世界的寺庙中就很不平等。我们看元末明初与元璋差不多同时代人施耐庵笔下《水浒传》所写东京大相国寺的情况:在住持长老之外,寺一级的清要职务有维那、侍者、书记、首座。分管寺里财物的有都寺、监寺、提点、院主,招待来往众僧、客官的叫知客,管经藏的叫藏主,管殿堂的叫殿主,管阁的叫阁主,管化缘的叫化主,管浴堂的叫浴主,这是中等职事,中级干部。还有管塔的塔头,管饭的饭头,管茶的茶头,管厕所的净头,管菜园的菜头,这都是末等职事,下级干部。花和尚鲁智深带着大相国寺长老的师兄五台山文殊院住持长老的书信人情,才被派了个菜头差使。可见等级是何等森严。 现在元璋出家的这个于觉寺僧众少,规模小,自然没有那样的严密和气派。但老和尚压小和尚、旧和尚压新和尚却是毫无二致。元璋的到来,这每天早起撞钟上香的差使便有人解脱了。所有老资格的人,都可以从容地听到钟声再起身洗漱。当元璋再撞第二遍钟的时候,这些人才在首座的带领下到各殿堂礼拜。拜毕,原理应该到法堂展卷诵经,因为年景不好,佛门冷落,高彬法师失于督责,这诵经的功课也敷衍马虎,晚间的打坐和诵佛号更是作辍无常。饥饿疲倦,他们更乐得早入梦乡。可是,元璋有几次起晚了,误了撞钟和上香的时辰,却硬是严格地在佛前罚了跪。清扫院落和殿堂也是和尚们的常课,他们也往往把最脏最累的活让元璋去干。也难怪这些师兄们。原来庙里香火旺,常有施主舍米、舍面、舍油,上供,出外化缘也能满载而归,倘若到附近村镇念个倒头经,做一些法事,则收获会更多。因此,尽管寺里规定每日两餐粥,肚里总能填得饱饱的。现在可好,只靠这两餐粥过活,而且越来越稀,怎么能顶得住。他们对师父一家妻子儿女每日煎煎炒炒馋涎欲滴,也暗生怨气,但是敢怒而不敢言,就把气出在元璋身上,认为师父收留元璋,是他们的僧粥每况愈下的直接原因。
其实高彬收揽元璋也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是要这个贫苦无依的孩子服服帖帖做他家的童仆。原来这个高彬长老是个有家室的人。这种身居佛国而娶妻生子的情况在元朝极为普遍。这些寺庙住持僧拥妻抱子,同时把持着国家赐予或施主布施的田产,搞租佃经营,有的还放高利贷,开店铺,可谓贪财网利,恣为淫欲。如此地破坏戒律,照佛家说法,是要下阿鼻地狱的,哪里还有什么往生乐土,摘取阿罗汉果?这个于觉寺虽然田产不多,也有十几家佃户,他们与世俗地主实在没有多少区别。高彬之所以收元璋为徒,也像大户人家在荒年才买奴婢,所以元璋除干寺里的活,还要为他家担水劈柴,喂鸡放鹅,几乎无所不做。
第一章 索性做了和尚二、索性做了和尚(2)
低眉弯腰,劳苦疲乏,还要受师父责骂,师兄刁难。元璋过得十分烦闷。他开始羡慕大墙外面的生活,特别怀念与少年伙伴们一起放牛、一起割草那些无拘无束的日子。那时有刘英、汪秀、还有邻村的汤和、周兴祖、谢彦、徐达等,经常有十几个孩子。元璋因为肚里故事多,心里点子多,又会领着大家玩,所以做了孩子们的首领。遇到大家拿着一根树枝当做戈矛相互追逐,他总是把他们分成几拨,指派头目,订立规则,各占高坡,以定胜负。有时,他以龙骨水车的破幅板系上青草编的绳子套在头上,说这叫平天冠,是皇上戴的帽子,然后把幅板一劈两开,分给小朋友每人一块,说这叫笏板,他端坐在高台上,让他们扮演朝见皇帝的把戏,逗得大家乐不可支。他还闹过一次更大的恶作剧。那是五年前初秋的一个下午,大家草割得不少,有些累了,肚子里饿得咕噜直响,就打起空口牙祭,这个说米饭香,那个说白馍甜,牛肉、猪肉、羊肉的,任嘴乱说,越说越饿,越饿越流口水。要是在临近收获季节,他们会用土块垒起地窑,秋季采些青豆、夏季捋些麦穗什么的,烧个喷喷香,然后你抓我抢地下肚。可现在却是什么都未成熟。怎么办呢?元璋看到眼前这个小牛犊,眼睛一亮。想起刘德平日待他们一家的凶狠,也就把气出在他家的牛身上。于是提议把这个黑牛犊宰了烤着吃。众人一听,个个拍手叫好。搬头的搬头,抓腿的抓腿,镰刀棍棒一齐上,不大工夫就剥了,烤了,吃了。一直吃到日落西山,吃得一个个满嘴流油,多数孩子恐怕是平生第一顿美餐。但当大家心满意足之后,才想到无法向刘德交代,感到大事不好,不免惊慌起来。这时元璋倒十分镇静。他让人把现场收拾干净,将牛尾巴拴在一根枯树根上,掩了土,嘱咐大家如此如此。待到天黑刘德找来,元璋一口咬定牛钻进地里去了,其他人都随声附和。刘德拽拽牛尾巴,拽不动,猛一用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将一个带血牛尾巴拉出。刘德恼羞成怒,抓住元璋便打。元璋咬定牙根,一声不吭。后来,多亏刘英求请,也只好停手,不过他还是拉着元璋到朱家骂了一顿,五四不得已答应多缴一石租谷才算完事。这件事过罢,小朋友们觉得愧对元璋,对他的仗义担事更为佩服,元璋的话就更灵更有威信,一直到长大,他们都是很要好的朋友。那些日子是多么令人眷恋和神往啊。现在,一领袈裟,一围高墙,把他们永远地隔绝了。而眼下这些秃顶黑衣人……元璋有些懊丧和气愤。
这一天,元璋扫完了院子,又被支使去打扫殿堂,那怒目圆睁的韦驮大士、一脸和善的释迦老祖等大佛的灰尘还好清扫,可耳房里的一些小佛爷,排得紧紧密密,却碍手碍脚。元璋一气之下,把他们用箩筐统统拖了出来。还有一个佛像面前的蜡烛被老鼠咬坏,元璋便找只笔在他背上写了“发去三千里”几个字。此事传到高彬耳朵里,少不得又是一场责骂。后来这个故事有所衍义,说是元璋扫殿宇时,喝令众佛躲开,他们便都左摇右晃自个走到院子里去,那个被发配充军的佛尊晚上托梦给僧人,僧人告诉元璋,元璋说:“给他闹着玩的。那就放了吧。”当晚佛尊又向僧人道了谢。 还说,元璋曾为高彬外出放鹅,他衣单身寒,心里烦闷,就在鹅群四周撒泡尿将它们围起来,自己找个地方去玩,鹅竟终日不敢出圈,有时又按鹅的颜色分队排列,让白鹅一队,黑鹅一队,它们便各自乖乖听命。有一个花鹅在中间鸣唳走动,不知所属,引得元璋开怀大笑。 透过这些传说,可以想见,元璋青少年时候一定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