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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县的旱情没有扭转的迹象。多数地块的冬小麦没能播种。于觉寺的佃户大部分逃亡了。高彬不能不为他的妻儿留条后路。十一月初,他正式告诉徒儿们,寺内罢粥,要他们各寻生路。这时,元璋入寺才五十天,经文没念上一卷,各种杂活倒做了不少。他这个受过十戒的小沙弥,实在和没有落发的寺内童仆没什么区别,所以元璋后来说,这期间他在于觉寺做了五十天行童。
离开于觉寺,“归无所恃,出无所怙”。 天地虽宽,难容孑然一身。听人们说,南边巢湖边年景还好,便背上两件破旧衣服,托一个粗瓷僧钵,撩起袈裟的一角,沿着南伸的没有尽头的黄沙尘道,惘然走去。
这是元璋第一次离家远游。说是十七岁,实际在这个苦难的人世间也只熬过十六个整年头。他还是个孩子,一个被皇天后土神佛菩萨春花秋月阳光雨露遗弃了的孩子。一个人踽踽前行,四望尘沙漫漫,不见一点生气。回头望望家乡的村庄,望望于觉寺,已然隐约模糊。走着走着,四周一时非常寂静,听得见耳旁的微风,身后细碎的脚步。前方将落的日头血红血红,背后的冷风吹透了衣裳,他悲凉的心像是在滴着血,瑟瑟抖动。已经闻到了墟里炊烟的气味,但他还必须紧赶几步,找一个住宿之处。这是他第一次为一块遮风蔽寒的宿地心里着慌。这个村子他叫不出名字,好像也有不少人家逃难去了,他见到不少房子门户洞开,门板大约不知被什么人拆走了,因而找一些柴草囫囵住一宿到没有发生什么困难。从家里带来的一点干粮还没吃完,一切也就将就了。
第一章 索性做了和尚二、索性做了和尚(3)
前面已经走到定远县界。这里年景似乎比钟离县要好些,元璋包袱里最后一口干粮也吃光了。无论怎样难于开口,他也必须靠化缘为生了。化缘,也称叫花子,就是僧人讨饭。讨饭的,在那时有各色人等,各种讨法。最常见的,是逢旱遇涝、灾祸临身或孤儿寡母、年关且近,左手一根打狗棒,右手一个破筐篮,篮内一个半边碗,临到人家吃饭的时候,叔婶爷娘,沿门乞怜,要得一口半碗。还有的是失了土地,生活无着,靠乞讨为生,或妻子老小,度日艰难,在农闲定时乞讨,作为补贴生计的一种手段。为了生存,他们当中较强悍的部分,往往成帮结伙,各推头领,各占马头,组成所谓的丐帮。他们浪迹江湖,见多识广,有许多人能说会唱,进了人家门院,专说各种吉庆话。有哪里要娶妻嫁女,铺店开张,或出大殡发大丧,他们必然闻风而至,靠给人家喝个彩头,博得些许残羹冷炙。盲人乞讨则常与说唱卖卜相结合,碰上好心的村姑老妪,或者倒有一碗热汤、热饭。僧人叫花则是另外一种情形。他们也看着人家的炊烟行动,但乞讨的信号不是哀恳,不是说唱,而是敲响木鱼。很多人家或者是因为穷困,或者是因为悭吝,任凭你哀中带泪,泪中带血,任凭你将木鱼敲破,总把你堵在门外。更可怕的是那些高门大户的恶狗,听不得木鱼声和乞讨声,见着衣服褴褛的人就猛扑上去,真是所谓:人敬富的,狗咬穷的。一般讨饭人那根打狗棒,实际并不敢打人家的狗,但至少还可以稍作抵挡,或者吓一吓那些癞皮狗,元璋的木鱼却无法兼备这个功能,所以几次被恶狗撕破了袈裟,咬伤了腿脚。起初几天,每逢乞讨,都心里一阵紧缩,但狼恶虎恶没饿恶,饥饿的驱迫,使他忘记了一切羞辱,一切危险,使他学会了适应各种环境。渐渐地,他没有了怨恨,没有了眼泪,没有了悲哀,他开始学习怎样去应付这大千世界,百态人生。北风刺骨,大雪纷扬,他可以在碾房磨道蜷缩一宿,也能够找到一个好心的老人留他三天五日。他知道哪些人乐于斋饭布施,也看得出哪些面孔常存恶意。他常常脱掉袈裟,穿上破烂的窄衣短袖,为人家劈柴挑水,换得一单半棉,三升二斗,又常常裰起袈裟,在暮色苍茫中急投禅院,并哄得大小沙弥欢天喜地。遇到云水漂泊三教九流的人,则朝聚暮散。但就在这聚聚散散之间,彼此间给了多少温暖,多少关怀,多少理解,很多还成为终身怀念的朋友。这一天,走过定远县界,到了庐州地面,从近旁岔道上走过两个道士,相互问候之后,原来都是云游无根之人,便一路同行。大家说些沿途见闻,州县风光,世故人情,还有什么刘邦、刘秀、卧龙、凤雏,倒也少了些脚下的困乏,身上的单寒。看着天色向晚,化了点布施,便一同歇在了村边的土地庙。躺下不久,元璋忽然觉得增寒富冷,浑身滚烫,接着便说起胡话。幸亏了这两个道士患难中仗义相救,一晚上精心照顾,弄点柴草烤暖了屋子,用庙里的铜香炉烧了口热水,还把身上的外衣脱下给这个可怜的小老弟盖上。第二天,他们分头布斋哀求,一些软心肠的老人给送来了姜汤热水,煎了葱白芦根,才转危为安。之后,他们又扶持元璋前行,在一座佛寺中安顿,最终度过了这场灾厄。可真是命不该绝。倘若不遇上这两个道士,说不定元璋就一命呜呼了。那样,明朝臣民当是另一番情景。难怪明代的史家们把这两个道士说成是暗地保护元璋的紫衣仙人。
第二年春天,元璋离开了庐州府城,来到巢湖岸边。第一次面对浩渺烟波,似乎整个大地都浮动起来,元璋有说不出的兴奋与开阔。沿岸有许多以船为家的渔民,性情爽直慓悍,元璋很快交结了些青年朋友。他随他们扬帆远航,学划桨,学撒网,学用鱼叉叉鱼。收缆归岸之后,还一起习练拳棒。习刀弄枪这在世祖皇帝时候是悬为禁条的,但眼下的皇帝只顾吃喝玩乐,不大过问朝政,这禁令也就不大那么严格了。
元璋又一路西去,到达庐州府的六安州,已是初夏天气。身上的一领破单布袈裟像一件棉袍,捂得汗流浃背,让人烦燥,索性脱下来,放进包裹里。赤着上身,走起来显得轻松自在多了。他从一个人身旁擦肩走过,回头一瞥,见是一个穿着长衫儒者模样的老人,脸色涨红,汗从额头流下,身上背着一个箱子,大约是书籍,走起来很吃力的样子。元璋停下脚步,帮他背起箱子,老人很高兴。前面就是硃砂镇,二人走到镇中一棵大槐树下休息。老人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好心的小伙子,只见他宽宽的前额向前隆起,长长的下巴明显上翘,垂鼻方孔,眼睛大而有神,脸像一个银元宝形,又有峰峦叠起之概。在普通人的眼睛里,这不是一个英俊的面容,但在相书上,却是龙凤之姿,富贵之相。他又问了元璋的生辰八字,沉吟一阵,做出很惊奇的样子,肃然说道:“在我眼睛里看过的人多了,相和命都无法与你相比。你要善自珍重。”元璋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心里想,就我这张脸,因为长得古怪些,惹出多少麻烦。好多人说我丑,带着妨娘妨爹的穷命,连姑娘们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有的人又拿我开心,小时候家乡看相的郭山甫就说我贵不可言。真是天晓得。再说,我外公就会拆字算命,怎么就没说过我命好。虽然如此琢磨,但好歹得个彩头,总比说你是饿鬼转世的晦气话好得多吧,因此也隐隐有些高兴。老人告诉他,此次出行,利往西北,不利东南,元璋便乖乖地听从,甘愿借这位江湖术士的吉缘。
从这时到至正七年(1347)的三年中,元璋的足迹几乎踏遍了河南南部的山山水水,而更多地活动在汝宁府光山、固始、息县、确山、汝阳、颍州一带。这里是淮河上游和大别山、桐柏山余脉涟漪之处,自古号称兵戎之地,官府称之为盗贼出没之所。平原地区,地多泽如,芦苇茂密,是所谓萑苻藏身的好地方。南部山麓,则往往地险林深,狼嚎猿啼。元璋曾沿着大别山脚一直西行。在重山叠嶂中,只影孤魂,虽然无须担心强人出没,还是怕做了虎狼的腹中之物。元璋后来形容他此行的情况说:“仰穹崖崔嵬而倚碧,听猿啼夜月而凄凉。魂悠悠而觅父母无有,志落魄而佒佯。”也实在是受尽了山涧崎曲的凄清与孤苦。那一天,他攀缘数十里,爬上固始县南部的金刚台山。见山顶一片开阔,周围有十几里方圆,而且土质肥沃,溪水流淌。他想,倘若在这里安营扎寨,足以屯驻数千部队,真是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他还登上过确山、桐柏之间的栲栳山。说起这栲栳山,其险峻与金刚台相似,山峦起伏,凄逸数百里不绝。元璋听人说,唐朝吴元济作乱曾经据此而得淮、蔡,山中残留的这些城墙、台基、栏干、石址等,就是吴氏的旧迹。但是奉命讨吴元济的唐邓节度使李愬,对士兵推诚相待,又洞晓敌人内情与山川险易,于是雪夜下蔡州(今汝南县,元朝汝阳县),一举擒获吴元济。听着沿途人们所讲述的历史故事,古迹名胜,饱览这雄伟的山川,峥嵘的丘壑,元璋暂时地忘记了一路的惊险与疲乏,使心胸为之一舒。
元璋几年来的流浪生活,尝尽了人世的辛酸,也看到各地百姓同样的困苦。到处是衣服褴褛,到处是面色如土,春逐野菜,秋食草根,稍遇凶荒,便见成群结队的逃难人群。百姓们但知道官府的聚敛,不见朝廷能给予什么安抚。他们只有把满腹的希望寄于神灵佛菩萨的保佑。元璋发现,自巢湖边的庐州、六安到河南的汝宁府,一路来,除去各大小寺院虔诚的信男信女之外,百姓们普遍信仰白莲教。在这些信徒中,有穷苦百姓,也有些是当地大户,他们捐田产,起庵堂,塑佛像,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