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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却睁大双眼看着大汉奔去的方向,皱起眉头喃喃自语:「明明没有切了他的舌头,他怎么哭成这样?哦,莫非他竟然是个疯子?幸好幸好……」
这句话一落,身边的汉子们都齐眼向他看来,眼神中俱是满满的悲愤怨怒。他冷冷向四周一看,胸膛挺得高高的:「怎么,你们是要造反不成?」
几个年轻汉子身子一冲便要上前,一个年纪大些的却拉住左右开口陪笑:「少爷英明,小的们哪敢啊,您这不是要去飘香阁吗?」
「哦……差点忘了!不说飘香阁还好,一说起来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手艺越来越不济了。他们的大厨是死了爹娘还是丢了儿子,做菜都心不在焉的
于是乎,一群备受折磨的侍从跟着一个满嘴怨言的少爷浩浩荡荡前往本城远近驰名的酒楼──飘香阁。
当他们到达酒楼的时候,酒楼中正在服侍客人的小二们自然早早就看见了,本来带笑的面上立时集体变色,个个都对身边客人陪着笑连连作揖,嘴里还低声说着什么。不过短短一注香时间,这偌大酒楼里便人客散尽,掌柜也叹着气自大门口迎了出来,一张老脸上那哭也似的笑容实在不怎么好看。
「呃……贵客临门啊,赵少爷今日心情不错?」
那少年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淡淡「嗯」了一声,一双亮眼己经把酒楼里粗略扫视一遍,眼看内里清静无人,嘴角才露出一点笑意:「王老板真是客气,好像知道我今天要来,给我包下了整间酒楼。你盛情相待,我也不会亏待于你,待会便派人去我府中把这个月的包帐都结了吧。」
王老板勉强打了个哈哈:「哪里哪里,难得赵少爷看得起我们飘香阁的手艺。赵少爷喜欢清静,每次都要包下鄙处,这可是我们前生修来的福气啊,呵呵。请进、请进……」
少年听了这一番好话,一张冷面终于泛起微笑,若凝神细看,便会发现他脸颊上居然带着两个浅浅的梨窝。他年龄本就极轻,加之五官精致、肌肤细腻,此时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双眼晶莹发亮,整个人显得很是灵动可爱。身边的侍从们见了他此刻的翩翩神采,方才的怒气都消停了好些,心里忍不住想道:「少爷出身富贵,又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说话做派任性些也是有的……」
那少年心情既然好了,动作举止间不免显出少年人的心性来,抬起的脚步轻盈之极,一路走向二楼他坐惯了的那张桌子,还不忘带笑回头招呼他那群粗壮的侍从:「你们也来坐,少爷赏你们同桌陪我喝酒!」
那群侍从们被他这么笑语盈盈的一叫,大半都是心上发酥,有的还悄悄红了脸,一年到头难得看到一次这位恶名远播的少爷对他们如此和颜悦色,想不到少爷待人好起来居然不错。那个年纪大些的侍从压低声音道:「待会少爷吃得开心了,我们便一起开口求他让阿武回来,其实少爷心很软,多求求他就是了,千万不可与他硬碰。」
若在半个时辰以前,几个年轻侍从肯定不信,但此刻看着少爷回头对他们露出的笑容和脸上那两个小小的酒窝,不知怎么的心里就信了,不约而同低声回答那个年长的同伴:「好。」
那少年等得不耐,又再回头皱眉嗔道:「你们还不快点?被人打断腿了?真是不骂不行……」
这句话虽有些嗔怪之意,声音却不是太大,少年清脆的嗓音也变得有些粘腻,猛一听倒有点像在撒娇。几个年轻侍从都由衷觉得自己大大的对不住主子,抢着跑到少年身前坐下,争先恐后的为少年倒起酒来。少年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手里折扇敲上最近一人的头:「急什么?看你笨手笨脚的……」
那被敲的侍从吃痛抬头,少年笑意盈盈的脸蛋与他近在咫尺,他看得呼吸一滞,突然间说不出话来。他出身苦寒,偶尔跟同伴逛逛妓院,也只能亲近长相极为普通的烟花女子,此时竟忍不住在心里想道:平生接近的女子之中,如少爷这般细致的肌肤却是一个也找不出……这短短恍惚只是一瞬之间,下一刻就面红耳赤的回过神来,暗暗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少爷是何等身份,与自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连那么一想也是罪大恶极。心里是这般想,眼睛却离不开少年那灿若星辰的笑容,傻笑着摸了摸自己后脑上被少年用扇柄敲出的那个小包。
少年看着他傻里傻气的举止,又再掩嘴偷笑几声,身子微微抖动,显然开心得不可自抑,其他侍从也都跟着呵呵笑了起来,粗声粗气的催促小二快些上菜。
不多时酒桌上便摆满香气四溢的名菜,每一道都是大厨流着冷汗精心炮制──听到掌柜交代,那位天下最最挑剔的赵公子又来了,他做菜的手也不免抖了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全力应付。若又被那位赵公子叫出厨房长篇大论的教训……他没有可以再忍下去的把握,这飘香阁也算收入丰厚,老板待人又好,凭良心说,他也舍不得就那么一走了之。
还好,赵公子今日心情确实不错,斯斯文文的把每盘菜都挑过一筷子以后,对着服侍在侧的小二轻轻「嗯」了一声。这一声「嗯」落了地,飘香阁上上下下也都松了一口气,看来今日赵少爷不会再把大厨和掌柜都叫到面前了……皇天保佑啊!
如是者,酒楼里也算得宾客尽欢,赵少爷保持着笑容跟他的侍从们吃菜喝酒、不亦乐乎;端菜的小二悄悄向掌柜和大厨报告了楼上的敌情,换来掌柜与大厨一人一声舒心的长叹。
对飘香阁的王老板来说,这个意外的考验本该在平静中圆满结束了,可惜有句话是那么说的: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楼上那桌唯一的客人吃得最舒服最惬意的时候,一个面目不明的不速之客以无比坚定的姿态站在了飘香阁的门口。
那个人身材略高,显然是个男子,穿一袭青色布衣,全身上下横看竖看都极为普通,只是头戴了一顶黑色斗笠,斗笠之下露出了挺直的鼻子和极有棱角的下巴,上半张脸却遮得严严实实。他就那么无声无息的站在门口,走进酒楼的时候也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因此直到他走进来好几步了才有人发现他。
首先看到他的无疑是面对正门的掌柜,那位前一刻刚刚放下心来的王老板。那人一步步的走进来,王老板的脸色就一下比一下难看,等那个人走到离他只有三步之隔时,他只得陪着笑脸对那人使劲打起手势。
那人静静看了他半晌,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抬起了头,楼上的一片欢声笑语也突然停住,原来是那位本来很开心的赵少爷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赵少爷身边的侍从们一看他脸色沉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楼下,也都齐刷刷的朝楼下看去,这一看之下,都在心里暗道「不好」。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陌生人肯定不是本地人士,若是……远远看见这飘香阁里没什么客人便该知道原委,哪里还会稀里糊涂的闯了进来。
眼看少爷那张漂亮的脸已经冷得像冰,几个机灵些的侍从只得抢在少爷开口之前做做好事,相互使个眼色就站起身对楼下的那人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骚扰我们少爷在此用餐,识相的就赶快退出去!」
那人听了这番呼喝也不开口说话,只慢吞吞的走到一张桌前,王老板待要去拉他衣袖,伸出的手臂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弹回,再定眼看时,那人已经好端端的坐在桌旁。
赵少爷冷眼看了这一会,心中怒气渐渐升腾,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对身边众人淡淡道:「你们住口。
这句话声音虽轻,众人却都知道他是动了真怒。平时往日就是这样,少爷心中越是生气,脸上表情就越是平静,说话的口气也越平稳。他现在这个不惊不动的样子,说明他已经气到不可遏止的程度,那清嗓子的动作也只说明他马上就要滔滔不绝的开骂。
「王老板,你怎么还不待客啊?只要来了你这楼里的就是客,既便是那等见不得人的禽兽之辈,也是会饿会渴,你就随便赏他些生米生肉,也好合他胃口,银子嘛,就算在少爷我账上好了。」
那王老板此时已知,这位头戴斗笠的主也不是好惹的,听到楼上那几句极不入耳的话,只急得满头冷汗,生怕眼前这位立刻就会冲上去发难,一颗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担心果然应验,那人头上的斗笠慢慢转向楼上赵少爷所在的方向,似是仔细看了几眼那位大放厥词的赵少爷。王老板也不顾得擦一擦脸上的冷汗,干笑着对那人弯腰赔礼:「那个……呵呵,本店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王老板,你这才是待客之道嘛。只是这位客人非我族类,自然不会开口说人话,你今日可要多担待些了,哈哈。」
可怜的王老板这下连干笑也笑不出了,只能以哀求的目光眼巴巴看着自己跟前那稳坐如山的男子,两腿开始不住发抖,只恨不得就此晕过去才好。
那男子仍不说话,却对着王老板动了动嘴角,下巴两侧也显出柔和的弧度,应该正在对他微笑。这一笑过后,男子低沉的嗓音才清楚响起:「掌柜的,请给我准备一斤白干两斤牛肉,我身有急事还要连夜赶路,酒菜打包便可。」
这句话一说出来,王老板简直是感恩戴德,赶忙吩咐小二准备那男子所点的酒菜,还悄悄交代多加些菜量。楼上的赵少爷自然听见了那男子的话,见男子一不回嘴二不挑衅,又摆明马上就走不多加骚扰,自说完那句话后,也未曾再发出任何声音,于是失去了继续骂人的兴致,与身旁一众侍从接着喝酒去也。
小二送上酒菜之后,那男子给了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