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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二叔他老人家怎么没有来?”
完颜景一笑说:“二叔他,说是身上不好,不便前来。叫我代为转达对大宋特使――顾公子的敬意!”说着,将顾惜朝上下一打量,嘴角边露出一丝冷笑。
“原来是这样!”完颜晟面上微微一怔,又露出一抹笑来,“即如此,那改日见到二叔,可要好生向他老人家请个安了。”言毕,又介绍了铁手、追命二人。
此时,厅前已摆上几个金尊大鼎,盛满了好酒,各种菜肴依次送上来。
肉咸豉、爆肉双下角子、莲花肉炸油饼骨头、白肉胡饼、群仙炙'注1'均是北地的菜肴,做功比一般金国贵族世家的菜品精致得许多。更兼有番石榴、赵州瓜、金粟果、西施舌等果品茶点。端的是佳肴美味,五样俱全。
饶如此,顾惜朝和杨云晰这两个江南人,一见菜样,却也倒足了胃口。
完颜晟自行向各人杯中添酒,道:“今日,一是为了吴乞买这一回南行归来,好久不见三叔和几位兄弟,且聚一聚;二是为了替三位宋使接风洗尘,聊表敬意。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各位就且原谅吧!”
完颜晟的小名原来唤作“吴乞买”?杨云晰偷偷掩嘴一笑。
“七弟,你倒不必担心,即便你不请我们,做哥哥哪天也要拉你去府中喝酒。”完颜景瞥过来,“只是,那位坐在顾公子旁边的小美人,好像对我们北地的粗食不感兴趣啊!”
顾惜朝眸光一冷,看了一眼完颜晟,目光中颇有审视苛责之意。
――有个这样的兄弟,叫我如何放心把云儿交托给你?
“哦?即这样,云儿你来,咱们换换位置。”戚少商温和地笑着,将杨云晰硬拉到他在完颜晟旁边的位子上。
完颜晟忙道:“来人啊!还不快把那白芍药花制的蜜饯拿上来?”此言一出,一个下人捧着一个精致食盒上来,在众人桌上添上一个个精瓷的小碟,里面是炸的雪白酥脆的白芍药花瓣。这乃是金国的一道异品菜点,常时极不易吃到,一般大富大贵之家也只用来在招待宾客时添上几丝。
此时,杨云晰桌上却是满满的一碟子。
“是了!老七,这小姑娘,你怎么没介绍一下?”完颜斜也觑着眼道。
完颜晟微微一笑,道:“这位,杨姑娘,是顾公子的结拜义妹。这一趟,是与顾公子同来的。她……”
“她,还是我义弟的心上人呢!所以,这小子害臊,不好意思向你们说!”戚少商径自拿着酒向完颜斜也他们那一桌添了,意态十二分的轻松。
“松平大哥!听说,你的病好了,还换了个名字,叫什么?戚少商?”完颜景瞟了杨云晰一眼,又看戚少商。
“三王爷,不是换,我本来就叫做戚少商,不过以前忘记了。”戚少商添满了酒,将酒碗递给他。
完颜景下意识地去接,却被他暗运一指弹在腕上,当下吃痛,把持不住酒碗,咣当一下,落在桌上。
“哎哟!三王爷,您没吃多少酒,就手抖了?”一旁的蒲家奴惊呼。
“哈哈!”完颜宗翰兄弟俩一阵大笑。
完颜景吃了暗亏,心里也老大不是滋味,讪讪地拿起酒碗,自行添酒。
“松平大哥!你当真是中原那顶有名的大侠――九现神龙戚少商?”完颜宗望瞪着眼睛。
戚少商晒道:“什么大侠?不过,是一介江湖草莽罢了!”
“誒!哪里?松平先生,乃是我大金国的第一客卿,这一回皇上离京出猎前,还念道着呢!”蒲家奴忙说,“皇上,常说,七王爷有您相助,那是如虎添翼,将来必能为我大金建立不朽的功勋。”
铁手和追命一闻此言,不由得暗自惊心:戚少商被完颜晟所救,失忆忘情,客居金国多年。只道他不过是因着报恩义气、兄弟情分,才相助完颜晟。难不成,他真的有投桃报李之意、登朝入堂之心?
“哼哼!原来失忆疯癫的人,也能在大金获得重用赏识?”顾惜朝冷冷一笑,“看来,这极北寒冷的白山黑水,果然是个不寻常的地方呢!”
戚少商将顾惜朝手中杯里倒满了酒,说:“顾公子,你这是羡慕我呢?还是嫉妒我?”
“又妒又羡,不行么?”顾惜朝喝了几杯酒,面上微红,一双秋水眼在灯下晃得波光潋滟。
戚少商拍拍他的肩,说:“顾公子,你我十几年来,恩怨情仇多少纠葛?你的,我的,何必分那么清楚?”他这几句话说得柔和低沉,眼眸幽深,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大有深意。
顾惜朝怒瞪着他,却无计可施,唯有一撇嘴,笑道:“戚大侠,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我没你命好,也不用说这等风凉话来刺我!你的,从来都不是我的。我的,你也休想再沾分毫!”
“是了,是了!你是没有我命好,这点我不得不承认。我戚少商,这辈子,倒是真的没别的好处,偏偏命好如斯。当年,被你顾大公子追杀了一千里,还没死!可不是命好么?”眼眸晶亮,颊上的酒窝深陷,一仰头喝下酒。
“追杀了一千里?”完颜宗望很是惊异,他不满二十,对于十多年前中原那桩“逆水寒”案不甚知情。
戚少商呵呵一笑:“这故事可说起来长了,就是讲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还是,改日有空,我再给你细细的讲吧!”
顾惜朝好似被蝎子蜇了一下,脸色一变。
完颜晟忙转了话题,呵五呵六地带头喝酒。
一时间,席上又觥筹交错起来,追命性子直爽,没几何便与宗翰兄弟打得火热。
“我有点晕!”杨云晰忽然道,“大哥,你送我回去吧!”
完颜晟忙道:“没事吧?这酒对你来说,确实太烈了。”
顾惜朝也摇摇晃晃地说:“我也不胜酒力,铁副使、崔副使,你们俩代我多敬几位王爷将军一杯!”
于是,兄妹两个便退了席去。
戚少商看了铁手和追命二人一眼,苦笑一声,摇摇头。
少不得多敬几杯,说几句抱歉。
宾主间又客套了几回,完颜晟便送了完颜斜也等人离去。
待到戚少商回返小楼的时侯,已是三更天了。
悄悄走进卧室,却见那人仰面躺在床上,合眼安眠,呼吸轻且绵长,微微透出一丝酒香。
此时,窗外莹莹的月光,映着白雪,照的满室清辉。
那人脸上的颜色如玉,一弯发丝蜿蜒而下,在面上留下一道暗影。
良宵淡月,疏影尚风流,琼肌雪清玉瘦,韶华不为少年留。
戚少商坐在床边,轻轻将那弯发拨开,凝视着。
不知何时起,顾惜朝改变了原先侧身而卧的睡姿?
他自当年伤病后,便有畏寒之症,两人相伴求医之时,他从来都是侧身蜷腿地缩在一角而眠。戚少商很不喜欢他这习惯,几月来每逢两人同榻,便扳着他的身子让他躺平了偎在自己怀里,久而久之竟将他的睡姿改了过来。
忽然间,原先若隐若无的一丝缠绵之意,渐渐地袭上心头,逶迤着滑过心湖之水,轻轻系了,拖曳着万般思绪,便向四肢百骸渗透浸染而去。
恍恍惚惚间,耳边似乎闻到铮铮而鸣的琴音;迷迷茫茫间,仿佛见着那人侧身而坐,纤细修长的指轻滑过三弦锦瑟,酽酽向他笑着,便流出一江春水来。
转轴拨弦三两声,似诉平生不得志。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英雄无计是多情。
半生欢乐离别,苦痛酸甜,竟都细细的转了个遍。
白衣轻撩,戚少商转身一打门帘,于外间窗前书案上,取了笔墨,摊开画纸一张。
就着月华如镜,明澈胜灯,妙笔丹青,寥寥数笔绘成一幅。
却见,雪白的纸上,画的是个俊俏的书生,指尖轻抚瑶琴,碧青的衫、墨黑的发,于皓月下,眉目清晰如洗,清朗中显出一丝鲜艳妩媚,却是艳而不俗、媚而不妖。卷发飞舞着意态疏狂,唇边似笑非笑,眉间却轻蹙着一丝倦意愁绪,又带三分脉脉含情。
好一幅《听琴图》,戚少商心底有十二分的志得意满,他平生鲜少作画,均是兴之所至,这一幅却是从未有过的得意之作。
恍惚间,便好似年轻了十几岁,又回到青涩的少年时光,大名府上擂台比武,输给了江湖第一美人的息红泪,却赢得了佳人芳心,那般轻狂得意亦不过如是。
薄唇勾着满心的欢喜,下笔便写下几句诗,隽在画尾。
把笔一丢,回身进屋,翻身上床,将那人宿醉不醒的身子揽在怀中,一同与周公作伴去了。
回转神明,天已大亮,伸手一摸,怀里已经空荡荡。
昨夜戚少商也饮酒不少,难免贪睡了,自责该死之余,却左右不见顾惜朝的踪影。
及至出了小楼,来到正院大厅,却见杨云晰一人笼着手炉,坐在厅上喝茶。
“戚大哥,你可来了!大哥和吴乞买他们一早便进宫去面圣了。”小姑娘笑眯眯地看他,“吴乞买说了,叫你呆会儿和我也一道进宫去。”
“吴乞买,吴乞买!叫的还蛮顺口的嘛!”戚少商有心揶揄她。
杨云晰秀眉一挑:“就叫,就叫!怎样?你还不是一时三刻的‘惜朝’二字不离口?说,今日为何起晚?早上,我看大哥面色都青了,昨晚你们又不知道怎么胡天胡地了。还好意思来笑我?”
“咳咳!云儿,你好歹也是姑娘家,这种话还是不说的好!”戚少商有点尴尬。
“咦?这可奇了,许你们做,还不许我说呢!”小丫头一撇嘴,“即这样,以后也别教大哥说那些不知所谓的话。我这样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怎么好和你们这些臭男人相比?”
“好好好,戚大哥是臭男人,你大哥也是!那么,吴乞买呢?他也算上?”
杨云晰顿足道:“哼!和戚大哥待久了,都是臭味相投的。”
戚少商看她气鼓鼓的小脸,心下纳闷,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她?
注1:选自《三朝北盟会编》
●四十三、面圣
大金国的皇宫,虽是仿照宋辽皇城而建,却是简单实用了许多,不见奢靡浮华,只有一种慷慨豪迈的粗犷之气充盈于内、发之于外。
戚少商与杨云晰的车马一路进了皇城,畅通无阻。
朝、寝、书、凉四大殿在前,为皇帝御下朝堂议政、就寝办公之所。
松、岭、雪、江四园在后,是嫔妃公主以及未成年的皇子居住的地方。
刚入宫门,便看见完颜宗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