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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内,整座皇城犹如沸腾。所有的侍从均在寻找一只通体洁白的雪兔。有些人不明就里,听是秦王命人在找,偷偷捉来几只家兔,前去冒充。
朱长铭只看一眼便知不是。他原已怒火中烧,又被人耍弄,气得将几案也拍成几片,命锦衣卫把人拖出去,就地正法。
白天忙到黑夜,皇宫都要被翻了过来,就是寻不得一只朱长铭想要的雪兔。他即刻下令,派人离宫寻找。
独自坐在空旷的厢房内,回头瞥见床榻。昨夜,那人还与自己痴缠欢好,今日怎么就人去楼空?
“这个贱人,还假仁假义地说要呈血!许是太心急,要跑去汉阳了。”朱长铭一皱眉,突然想起一人。他快步步出偏殿,径直朝朱静亭的寝宫走去。
朱长铭一到寝宫,就觉不对劲,门外的侍卫根本无心守卫,几个宫女也哭得泣不成声。他随手拉住一个宫女,问:“你们为何哭哭啼啼?皇上在哪里?”
那小宫女边泣边行礼:“回王爷话,皇上在房里休息。御医说他没几个时辰了。”
朱长铭放开她,迅速推门走入朱静亭的厢房。
轻幔纱帐后,躺着气若游丝的朱静亭。他脸色苍白如纸,听见动静,吃力地侧了侧头,看到是朱长铭,强挤出一丝笑容。
“他有没有来过你这里?”朱长铭没有多余的话,开门见山。
朱静亭已说不出话来,最后的一丝信念也已被摧毁。他孤零零地即将死去,却得不到朱长铭的一句宽慰。
朱长铭的目光移至桌上的两只杯盏。一只已空,壁上还残有一些血迹。另一只则是满满当当,一盏血,丝毫未动。
“岳臧影用他的血救你?”朱长铭心头一紧,问。
三百多个昼夜尽去,自己还是没有忍心让他把鲜血奉上,如今居然是他主动要呈。
躺在床上的朱静亭,摇了摇头,不知指代何事。眼泪先一步,打湿枕巾。
他还是食言了。今日原本答应岳臧影,一同喝下精灵血,一起忘记那个令他们爱至灵魂、痛不欲生的人。可是,当岳臧影喝下后,朱静亭却变卦了。
或许,就因为没有非天那般切肤的痛楚,才不敢痛定思痛,忘却前生。可,不忘却又有何用?眼前的人,心里根本没有他一分一毫的位置。
朱长铭静静看着那两只杯盏,墨色的瞳孔猝然紧缩,像是明白了一切。他上前一把抓住朱静亭的衣襟,吼道:“那杯血,是不是他自己喝下去了?”
朱静亭未语,眼泪大颗滑落,只是点头。他心虚,害怕。
“你……你为什么要他喝?”朱长铭用力一晃纸片般薄弱的朱静亭,问得有些语无伦次。他瞪大了眼眶,猛然转身,端起另一杯精灵血,道:“这是他用来救你的,你怎么可以不喝?我栽培了你这么久,你已是大明的皇上了,还要开创盛世,怎么可以随便就死?”
说着,他用力掐开朱静亭的嘴,不顾他如何挣扎,硬将杯中红色的液体尽数倒入。
“呀!王爷,您这是在做什么?皇上龙体本来就弱,您还硬逼他喝什么?”听到房内吵闹,一个小公公忍不住撞进来,一看眼前情景,吓得腿也发软。
床榻上溅着倾倒出来的血液。朱长铭的瞳内,印出朱静亭渐渐缩小的瞳孔。他最后望了自己一眼,带着不舍与不甘,速然闭上双眼晕厥。
杯盏掉地,碎成两半。
朱长铭大笑着,犹如喝醉一样走出寝宫。
今夜又是十五,自己不在那人身边,不知他要到何处取暖?
两盏血是不会取人性命的。岳臧影,就算你逃去广寒宫,与嫦娥做伴,我也要找到你!
***
大明圣上朱静亭,年轻有为,才干出众。百姓家闲来无事时,常爱讲那皇城中的人。民间有则传闻,说是皇上年幼时是多病之身,数回差点命赴黄泉。幸得一位仙子所救,以血为露,妙手回春。
朱静亭苏醒后,疾病尽除,只是不再认得身边之人。庆幸的是,他从小饱读圣贤,亦有自己的治国之道,而这些,都不曾忘记。历经三月,他就理清所有关系,重掌六部,主理朝政。
还有一件令各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之事,便是曾经一手遮天的秦王朱长铭,突然退离京城,重返驻地南昌守藩。
秦王一生性格古怪,对他辞去京城要职一事,民间又是议论纷纷,传言说他被一只兔精迷惑,失了本性。
朱静亭即位五年,注重外交、内产,又逢连年风调雨顺,不曾遭遇灾害、瘟疫,大明国泰民安,终得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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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 人间书馆 尾声|《月影宫主》|陶子|言情小说书库|四月天人间书馆
|| 四月天 言情小说 书库 || 人间书馆 || 陶子 《 月影宫主 》 字体大小 大 中 小 颜色 …
尾声
烟花三月,江南已浸在绵雨之中。西湖上方,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断桥附近的茶铺生意格外鼎盛,只因无数旅人到达杭州,势必要来断桥走一遭。
《白蛇传》已流传了数代人,人们却还孜孜不倦,非要细听说书人,把那重唱多年的人妖之恋,讲个透彻。大凡茶客都在聚精会神地听说书,只有一人坐着不动,他身材修长,戴着斗笠,但仅看下巴的优美曲线,便已知相貌不凡。
年轻人像是赶了许久的路,不曾进食。他望了眼铺内,菜单上仅有几样菜色,取出一碇银子,扔于桌上,道:“店家,给我一盘‘西湖松子鱼’,外加两壶女儿红!”
等了许久,也不见上菜。店家是个殷勤人,先把女儿红烫好了送上,又速速跑去厨房催促,不久便将松子鱼端来。
鱼身反披,以茄汁浇淋。第一次尝这道苏杭的名菜,却不在江南,而是在天山上,一个叫月影宫的地方。
年轻人执筷尝了一口,突然间,他睁大了眼睛,手里的筷子掉落到地。这味道!清香怡人的荷花香,恰是月影宫中所尝过的味道!漫漫岁月,可以忘记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可以忘记一些情仇爱恨,却忘不了一些萦绕在心头的味道。
他立即抓过店家,问:“你铺里的主厨来自哪里?是不是从边疆来?”
月影宫早在五年前就被灭了。极有可能是有人侥幸逃出,隐姓埋名来到江南。但他管不了这么多,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要摸索下去。
店家被吓得不轻,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那人焦急万分,摘下顶上斗笠,露出一张俊俏非凡的脸:“本王是大明秦王,你还不答我,主厨来自哪里?”
“小人……小人也不知啊!”不敢对视朱长铭慑人的瞳仁,店家边避边道,“要不,小人这就叫他出来,秦王自己问问。”
正说着,恰逢主厨端着酒菜走出。朱长铭的心,突然间又沉了下去。走出来的人,身材矮小,一脸憨态,眉目神情,丝毫不像边疆之人。
五年光阴,他辞去了京城之职,离开东厂,重返南昌。却从未停止过对岳臧影的寻找,每逢十五,独对明月之时,必会越加想要见到他。
那只小雪兔,被他伤得这样深,可离开了他,又能跑向哪里?
朱长铭不放弃希望,又拉住厨子,说:“刚才那道‘西湖松子鱼’是谁教你这么煮的?”
那厨子一听,马上吓出一头汗,急道:“客官,这可不能怪我啊!我掌厨十余年,向来是以薯粉调味,方才经过一个公子,说有更好的方法,非要用藕粉调味。他还出了十两银子给我,说是别人吃了不满意,这就算他赔我的。”
茶铺的厨房极其简易,四面来往人流,皆可通过。朱长铭忙问:“那位公子,现在人在何处?”
“他看我加了藕粉后,就笑着走开了,像是往断桥方向去了……”
朱长铭无心听下去,松开手,向外飞奔而出。
烟雨之中,目光所及皆是朦胧。唯有心跳异常清晰,远远看见那屹于雨中的断桥,柔情依旧,像是就为守候有情人而坚定不移。
人影窜动,擦身而过,忽见一撇身影格外熟悉。那人背影秀雅,青丝及腰,清冷的气质飘逸难言。站在细雨中,与断桥自然溶成一体,秀美非常。
世间万物,一瞬间都已无声。
朱长铭望着那抹背影,高声唤道:“非天!”他的声音扯破断桥的寂静,多数行人都回头来看,唯那人不曾反应,接着迈步,向断桥的另一头走去。
雨,越下越大,行人纷纷撑伞。视线被遮,朱长铭心乱如麻。五年了,他还是没有恢复记忆吗?或者说是,已经想起来了,却又不肯相认?逃避又怎是方法。即使天涯海角,自己也会将他找到。
一支竹笛从袖落出,掉在江南的石板路上,清脆悦耳。朱长铭弯腰,将它捡起。
既然朱静亭还记得治国之术,那非天或许也会记得,这竹笛的曲调吧?竹笛轻触嘴唇,如同亲吻一个昔日的恋人。朱长铭微扬手指,悠然笛声化为细雨,直灌入每个路人的心胸。
桥上那身影一顿脚步,他腰间束有一枚玉兔,一身雪白,月影宫的颜色。
朱长铭放下竹笛,慢慢走去,那人缓缓转过头来,虽是一瞬间,却如同地转天悬了千万年。
那张脸是他追忆了无数次的容颜,眉清目秀,眉宇间蕴含一股傲气。最让朱长铭心颤的,还是那双透着淡红的瞳仁。
许是雨已落得很大,朱长铭忽觉有些看不真切。那人看他的目光却是柔和,撑伞而来,低问:“这位公子,下雨你怎么不打伞呢?”
果然有雨沿着唇角,滑入嘴中,只是带着淡淡的咸。朱长铭忽地将他拥入怀中,紧紧抱住:“过两日就是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