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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衫人虽然信不过我,但眼下也确实没有别的法子了,眼看堵在洞口的海盗就要支撑不住,鳄鱼便会涌进洞来,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头一点:“成交!”
“请先将我手上绳子解开。”我道,蓝衫人知道我也逃不掉,手一挥,绳子便断为两截,我边揉着被勒疼的手边道:“鳄鱼的弱点在它的眼睛和鼻子上,尤其是鼻子,让你的手下尽力攻击鳄鱼的这两处,必有事半功倍之效。”依稀记得从书上看到过有关鳄鱼的介绍,说到鳄鱼鼻子上神经发达,一但遭遇重击便会软弱无力。
蓝衫人便依言高喝着让众海盗如法炮制,果见顷刻间有七八条鳄鱼被打得缩了回去,然而……然而洞里的我们低估了这些鳄鱼的数量,这一批被打回去,下一批紧接着又涌上来,很快海盗们建立的那一点点优势便荡然无存了。
“叫人把火点上,把锅架起来!”我指着他们从船上搬下来的物品问向蓝衫人,“这些东西里有油么?”
“有……”蓝衫人已经被源源不断涌上来的鳄鱼吓得慌了神,甚至刚刚有一条冲破了防线直接窜入了洞中,被他一拳捣在鼻子上又痛苦翻滚着退了出去。
“把油倒进锅里烧!快点!”我狠狠推了他一把让他保持清醒,到底他是有武功在身的,很快镇定下来,吼着指挥海盗们将锅架上用火烧油。
“你这是想干什么?”他额上冒着冷汗狐疑地问道。
“大勺子或是瓢什么的有么?找出来,等会儿油烧得滚了之后就让人舀了往鳄鱼身上泼,眼睛鼻子是重点!”我也吼着——海盗们的惨叫与惊呼充斥了整个山洞,若不用吼的根本就没办法让蓝衫人听到我的声音。
蓝衫人明白了我的用意——鳄鱼的皮太硬,刀剑什么的轻易伤不了它们,而油不一样,如此的高温足以将它们烫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众人大力往锅下添着所有能烧的东西,一大锅油很快便烧得滚了,众人便拿了大勺子或瓢、盆、碗,舀上热油狠狠往那已经堵在洞口的鳄鱼身上泼去,着了油的鳄鱼痛苦万分地打滚挣扎,有人把火丢在它们的身上,火借油燃,一时间洞外一片火海,将鳄鱼和人隔在了火海两边。
见这一方法奏效,残余的海盗们这才镇定了下来,然而这洞内不能久留,时间一长空气就会被火烧完,众人不被鳄鱼咬死也得在洞内憋死。于是派了几名敢死海盗用桶拎着热油从洞内出来,见着鳄鱼便泼,另有几个用油画了个大大的圈子再使火点燃,洞外因此便腾出了一个大大的空间供洞中之人出来透气。
海盗们把火堆和锅从洞里移出来,继续点火烧油泼鳄鱼,这其间也有鳄鱼中的敢死队员不畏滚油窜入火圈中来咬死个把人的,双方伤亡都十分惨重。
眼见着天色渐亮,岛上景物渐渐能看得清楚,鳄鱼们终于顶不住滚油的威力,慢慢退了开去,直至潮水涨起来,这伙可怕的杀手便潜入海中去了。
海盗头子
我低下头,目不旁视,因我知道今天早上的第一缕阳光照到的绝不是大海的美,而是这孤岛上如地狱般的人间惨象。耳边响起了那些存活着的海盗们的哀嚎,有人一头撞在岩壁上死了,有人又哭又笑地跑开了,还有人目光呆滞,像失去了灵魂的一具躯壳,他们全都崩溃了,面对着眼前这样血腥的场面。他们昔日的朋友伙伴一夜间只剩下一堆残肢断臂,五脏六腑被抛得到处都是,还有的脸上也许还保留着临死前惊惧至极的表情,血肉模糊着,见证着昨晚那场惨烈的屠杀。
蓝衫人大概是残存下来的人里面唯一一个神智还能勉强保持清醒的,他好半晌才艰涩开口,对我道:“走……罢,我带你离开这里,只是若现在让你走,你一个人怕也走不远,且我这些尚活着的兄弟们也急需回去就医,不如你先同我回我们的岛上去,等我安排好了亲自送你离岛,我保证不让人伤害你,可好?”
我点点头,反正我自己一个人也不会开船,就这么泡在海面上迟早也是死,而跟了蓝衫人回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垂着眼皮,不敢抬头去看周围的景况,只管扯住蓝衫人的袖子跟着他往岛边泊着的船上走,蓝衫人略停了停脚步,忽地一弯身一把将我扛在了肩上,而后架起轻功直接掠上了船去——他也怕看到那惨象,不得不飞掠过来。
我靠在船头面向大海,那根紧绷的神经这才缓缓地松驰下来,而后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到了极限,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根本难以抑制地嚎啕大哭起来,后怕得浑身发抖,直想就那么纵身跃入大海干脆的死掉,那巨大如怪兽的鳄鱼,那惨白毫无生气的利牙,那活生生被咬碎的头颅,那断在地上仍在颤抖的手……昨晚我已尽量不让自己去看那惨烈的屠杀,可这些片断还是无可避免地收入眼中,尽管死的都是烧杀掳掠的海盗,可他们毕竟是我的同类啊……
哭到胃中翻涌,我趴在甲板上,将头伸出栏杆外呕吐不已,直到吐出胆汁,直到吐出血,这才软软地倒在甲板上喘息,好容易缓过劲儿来,又是嚎啕,又是呕吐,几番折腾下来已经全身虚脱失去了意识。
昏迷中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察觉有人在我的腿上踢了一脚,费力地睁开眼睛,见是个手里拿刀的人正低头瞪着我,骂道:“小王八羔子!吐不吐到船外去,全他妈的吐到甲板上!滚起来!我们大当家的要见你!”
挣扎着坐起身,环顾了下四周,却见船已经泊在一座岛边,这岛远比那孤岛要大得多,岛上植被茂密岩山密布,想来就是这伙海盗的老巢所在地了。
我看到蓝衫人立在岛边礁石上冲我招手,那些在孤岛上残存下来的海盗正被人用担架抬上岛去,十几艘海盗船只剩了一艘回来,抢来的东西也全都丢在了孤岛上,这伙海盗这一回可谓是损财又折兵。
虚软地下得船去,走到蓝衫人面前,见他面色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前襟上沾着些秽物,估摸着也是在船上吐过了,冲着我难看地一笑,道:“走罢,我们大当家的要见见你——放心,我已经将你想法子救了我们这些人的事告诉给了大当家的,他不会伤你的。”
既入匪穴,很多事已经不是我说不愿就可以不做的了,于是索性坦然地跟了蓝衫人,越过岸边礁石进入了匪岛深处。
穿过一片密林,来至一座山脚下,山壁上有一道隧洞,洞口两名海盗把守,进入隧洞走了一阵,前方豁然开朗,呈于眼前的竟是一处幽谷,时值深秋,满谷的红枫银杏青藤黄花,半山腰处居然还有着一凹秋海棠随风送香,很难想像这样一处世外仙源般的所在住的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强盗。
幽谷的中心是一片用黑岩石堆砌而成的屋宇,与四周的美景相衬起来显得十分不搭调,屋宇的前方是平平整整的广场,广场前则立着一座高大的门坊,上面刻着三个遒劲大字:雷神谷。
从门坊进去,行过黑岩石广场,见正面是一座高大殿宇,门匾上刻着“雷神殿”三字,门口立着值岗海盗,大门敞着,拾级而上进入殿内,殿内空无一人,正前方是一架乌木大椅,上铺虎皮,椅后是一扇石屏,屏上画的是怒海狂涛,乌云滚滚中隐约有一个龙身人首的神物,正是《山海经·海内东经》中所记载的雷神的形象。
蓝衫人示意我先在殿内立等片刻,看样子那土匪头子架子还不小,过了好半晌才听得石屏后有脚步声传来,转出一名身形修长着黑色长袍的人来,这人头发未束,很随意地散在背后,脸上却戴了个同屏风上雷神的脸一模一样的面具,以至很难看出他的年龄来。
“大当家的……”蓝衫人面色有些难看,毕竟他这一次“出任务”损失了太多的成员。
海盗头子很随意地歪在虎皮椅上,一手支腮,透过那雷神面具向着这边看。
“老二,”海盗头子开口了,声音竟然意外地好听,只是却不好判断他的年龄,“你可知这一次行动你错在了哪里?”
“大当家的……我错在耽误了回航的时间,在那客船上浪费了太久,否则昨天就能在暴风雨前赶回来的。”蓝衫人垂下头。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我们的目的只在劫财,不许辱人,不许伤人,取了财就该速速离去,你们倒好,还搞什么搜身?!”海盗头子并不似想像中的那般穷凶极恶,正相反,由于他那舒而缓、清且沉的音质倒衬得他很是优雅,虽然口中这些训斥的话是淡淡地吐出来的,反而更有一种无形的霸气让人感到压迫,“跟你一起回来的那几个估摸着以后很难治好,就那么疯了,家里的老子娘谁来管?”
“大哥,愚弟愿为所有死去的弟兄及这几个弟兄的家人养老!”二当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活儿可不轻,”海盗头子轻声一笑,“以后你就专心照顾这些人的家人罢,岛上诸事可以不必再插手了。”
“……是……”蓝衫人颤抖着应了,海盗头子简简单单地几句话就削了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他的职,这架势还当真像个土皇帝。
“起来罢。”海盗头子又将目光转向我,我淡淡地看着他,对上了他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就是这小家伙想出了逼退鳄鱼的法子救了你们么?”
蓝衫人站起身,道:“正是。”
海盗头子便不再作声,只是在我的脸上盯了许久,盯得连旁边的蓝衫人都有点犯嘀咕了,才道了句“大哥……”便被他挥手打断,道:“给他安排个房间先去洗洗。”之后便起身,依旧转过石屏离去了。
蓝衫人便向我道:“你先跟我来罢,大哥不会为难你。”
唯今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没法逃走。
被蓝衫人带着出了雷神殿,七拐八绕地来至一排屋前,推开其中一扇房门,见里面床铺衣柜俱全,虽简单却也可安身,蓝衫人便道:“你先在这房间里歇歇罢,这是死在石鱼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