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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弟来试试罢!倘若这一次他能募集到十万两银、三千石米,本府便具本上报,让他自此留任,待有再好些的空缺儿优先考虑他——于小姐认为如何呢?”
我在旁边听得瞠目结舌。
这就许了?于小姐三两句话就让他轻易地许了于家少爷一个官儿做?这个男人——昏官!
早知如此刚才他还同这些半大老头子做个什么周旋?我还帮他堵人话头儿有个啥用?白白坚持了这么久,最后居然被于小姐几句话就攻陷了防御——他,他完完全全的就是个好色之徒!
我偏头去看楚凤箫,见他垂着眸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于家父女一听楚龙吟这话大喜过望,忙忙起身作礼谢过了楚龙吟,楚龙吟懒懒笑道:“于员外先莫要谢得太早——本府方才说了,令郎本次能募集到十万两银三千石米才能留任,但在本府看来……这个数儿恐怕不大容易完成呢。于员外您最好让令郎早有准备,一来他年纪轻,想要做到一呼百应只怕不易。二来他是才刚上任,既无威望亦无亲信,布令行事恐将处处受限。”
于员外闻言有些慌了,忙道:“还望大人能够指点小犬一二!”
于明珠也适时地摇着楚龙吟的胳膊,嗲声地叫了句带着波浪线的“大人”。
楚龙吟的目光在于明珠不知什么原因越开越大的领口处瞟了一瞟,乐呵呵地笑道:“指点谈不上,倒是有些行事的窍门儿可以一试:令郎既然是头一回任职,建立威望实属必要。募捐一事本就需要有人带头,只要有一个人捐了,便有第二个、第三个人捐,而关键在于这第一个人实在难求,令郎若能在募捐令颁布之后最短时间内得到第一个或头几个带头募捐的人,这威望便算是先建立了一半了。而这第一批带头募捐的人嘛……最好是找相熟的,一来相熟之人肯帮忙,二来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募到银子,三来呢,于员外你是买卖人,所相熟之人也必定都是豪门富户,如此募到的银两也绝不会少,对于令郎的任务大有助益。——以上这法子于员外认为怎样呢?”
于员外听了大喜,连连说好,于明珠也巧笑倩兮地忙替楚龙吟倒酒,直把楚龙吟哄得是眉飞色舞。这厢三个人各自高兴,那厢几位客人的脸色可就不大妙了——这几位要么是富户,要么是望族,要么就是声望极高的名人,他们同于员外是好友——本来嘛,若非如此今晚于员外也不会请他们来帮忙劝诱楚龙吟,从这等关系上来说……如果于家公子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募捐银米,那他们这几人今儿在厅上可都听见方才楚龙吟的话了,若是不带头帮于公子出钱立威,这实在是不够朋友不够义气啊!
而且,才刚楚龙吟不是说了么——既然于员外的朋友都是豪门富户,那么捐出的银两绝不能少——所以,这老几位今儿若是不狠狠地出一回血,只怕自此后同于员外的交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到时于公子若当真做了有实权的官儿,还能饶过他们当初不肯施与援手的事儿么?
什么叫作茧自缚?这就是了。
一时于员外兴奋不已,便要叫人去把于公子唤来给楚龙吟敬酒,楚龙吟哪里稀罕个大小子来给他敬酒?有美人在侧就已足够了。因此摆了摆手直道不必,一双眼睛只管直勾勾色迷迷地望在那白滑细嫩的美人脸上,酒不醉人人自醉,情不迷人人自迷。
于员外见此情形,有心给自己儿子前途上个双保险,便笑着道:“大人,老夫这女儿今年一十六岁,至今尚无媒人上门说亲。虽不敢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好歹也是女红针黹都能上得了手。若大人您不嫌弃,不妨就……”
于明珠见于员外一开口便明白了他要说什么,直把一张脸羞得通红,低低地埋下头去不敢吱声儿,看她这样子似乎对楚龙吟也十分属意——整个儿清城都归他管,他是官儿啊,官儿!将来有了儿子他就是李刚!权这个东西不仅男人爱,女人也爱,在这个世界上,有权就是硬道理,有权就拥有一切。
于明珠很明白这一点。
楚龙吟哈皮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截住了于员外的话头儿,看那猴急的样子似乎他早就等着于员外说这话了,大手一挥,笑道:“放心,令媛美貌聪慧,在咱们清城堪称独一无二——本府会多替令媛留意着的,若遇有合适的人家儿,本府很乐意促成一桩好事啊,哈哈哈哈……”
于家父女傻眼了。
“喔,时候不早了,本府也该回去了。”楚龙吟摇摇晃晃地起身,却因醉得厉害一阵踉跄,脚下一乱绊在了椅子腿上,紧接着整个身子就泰山压顶一般地冲着站在一旁的我盖了下来,而反应不及的我就这么纯美忧伤地被他扑倒在地做了他的人肉垫子,还没来得及在心内叫痛,忽觉右靥一热,一个软软的烫烫的什么东西在那里重重地印了一下,紧接着我的大脑就一片空白了。
都是傻话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楚龙吟搀起来,最后有一只大手伸向我,视线里是楚凤箫既关心又有些好笑的脸,这张脸与刚才近在毫厘的那张脸一瞬间重合,让我的大脑皮腺一瞬间冻结。
见我望着这手发怔,楚凤箫弯下身来改为箍着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拉起,并且飞快地在我耳边低笑着道了声:“就当被狗儿舔了一下罢。”
他——这家伙看见了?!
我抬眼看向他,他冲我贼笑着眨了眨眼,遂又悄悄一指楚龙吟,示意我同他一起上前搀扶——我们是随从,现在不是顾自己的时候。
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地上前去同楚凤箫一左一右将楚龙吟搀了,因楚凤箫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且众人也都以为他不过是个下人,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同楚龙吟长得一模一样。
于员外已经达到了给儿子谋官的目的,女儿嫁不嫁官的已经没什么所谓了,因此也不再就此事多做纠缠,忙叫下人去备上车轿,一众人将楚龙吟送至大门外,直到登上轿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掩上门回去。
车是马车,车夫是于府的人,因此楚凤箫在车厢里“伺候”楚龙吟,我便同车夫坐在外面赶车的位子上。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衙门后宅,将楚龙吟扶下马车后那车夫便作辞回去了,我和楚凤箫将楚龙吟扶进内宅去。
“行了,还装呢?人都走了。”一进府门,楚凤箫突然道,然后一把甩开搭在他肩上的楚龙吟的胳膊。
楚龙吟缺了半边的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忽地落在了我的肩上,迫得我向旁边趔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睁大眼睛瞪住癞皮狗似地扒在我身上的这个男人。这男人像变脸似地倏地收起那一脸醉相,咧开了一记大大的笑容,伸指在我的脑门上弹了一记,而后放开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呻吟着道:“累死老爷我了……宴无好宴,果然不错啊。小情儿,把那个球儿给了楚老二罢,明儿拿去到无诗楼拍卖了,所得银两全部捐了灾区。”
——他一点儿没醉,什么事儿都算计得一清二楚。
这,不大可能啊。我亲眼看着他一杯又一杯的把酒灌下肚去,怎么可能还好好儿地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呢?
楚凤箫看出了我眼中疑惑,笑道:“这家伙可是大肚汉——千杯不醉的。”
千杯不醉……这个男人!
今日这鸿门宴原来自始至终都完完全全地在他的掌握之中!先是装糊涂让于员外等人放松警惕,而后又装好色故意卖个破绽给于家父女以可乘之机,再利用许给于公子官职为诱饵将于员外等几个在清城数一数二的富豪死死网住,令他们不得不大笔地为灾区捐款捐粮——只要能救得灾区的百姓,就是给于家点好处又如何呢,许个官儿做很容易,撤个官去岂不更非难事?以楚龙吟的手段,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就能搞定。要知道——许官易,筹款难啊。
一顿饭,数万百姓的性命生计,简简单单就这么摆平了。
望着那一摇二晃地往自个儿卧房走去的男人的背影,伸出手轻触右靥,想起他该死的扑倒在我身上时的情形,又想起方才他在于员外及一干老狐狸的包夹中谈笑自若计定乾坤的情形,突然一股无名怒火就烧上了心来——他分明没醉!分明没醉!
也许是因为我的脸色不太好看,楚凤箫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头:“怎么了?”
怎么了?想吃人。
他偏着头很认真地看了我一阵,“喔”地一声看出了什么来,好笑不已地道:“在生气么?你却是误会他了。那会子那于家小姐也不知是因为心喜还是心慌,把个脚上的绣鞋给弄脱了足,他要是不借故弄出些乱子引开旁人的注意好令于小姐有机会将鞋穿回去,这只小脚儿落在了众人眼里,于小姐这名声只怕就毁了——除了出家就只有自裁一途。虽然摔倒是他有意为之,但是将你一并带倒在地以及……那个嘛,想来他也并非故意,毕竟他无法事先料到你的脸在那个位置,且人在半空也不好掌控身体的方向……嗳嗳,两个都是大男人,就莫要往心里去了嘛,来来,我代他向你赔不是了,可好?”
说着便双手抱拳冲着我深施一礼,仰起脸带着几分调皮地笑:“情儿爷可消气了?”
我看着他这张邻家男孩儿般亲切可爱的脸,吃人的胃口一时也没了。……算了,就如他所说的,只当自己是被狗儿舔了吧,乱恶心一把的。
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仰脸伸了个懒腰,边看头上月亮边故作淡淡地道:“有句话很傻,不过我还是想问你。”
楚凤箫噗地笑出来,道:“问,让我看看这话有多傻。”
“唔……”挠了挠头以掩饰些微的尴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只不过是个下人呢。”
楚凤箫“哈哈”地也笑得望天:“果然很傻。”说着将一双星亮的眸子望在我的脸上,带着认真地微笑着道:“不过,我这儿还有更傻的话,你要不要听?”
我看着他笑起来,点点头。
他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