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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共青团任何级别的任何采取独立行动的尝试,不仅不受欢迎,而且被当成危
险的事情。党组织把直接领导经济的职能揽在自己身上,自己成了经济机关不算,
希望共青团也照此办理。一切都通过经济成就来评价。经济上有成就,那么党组织
和共青团都干得不错。要是没有成就,那么政治工作就一钱不值。
最令人感到吃惊的是,探索活跃的、人道的工作方式的做法,往往(说得轻点
是)得不到各级党委的理解。我去苦山沟和当地农庄(由于命运的作弄居然冠上列
宁的名字)后留下的印象,上面已经讲到。在那里呆了几天,意见听了一大堆,都
是冲着经济崩溃和暗淡无望的生活。然而最让青年人感到压抑的,则是那种完全与
世隔绝的感觉。得想想办法。
我决定就此与专家们一谈,专家基本上也都是年轻人,一致同意年轻人需要交
往的意见。决定成立几个政治教育和其他方面的小组,正所谓“凿开一道通向世界
的窗户”。举行了最初的几次活动。参加者不仅有年轻人,也有上年纪的人。大家
表示希望定期活动。坚冰打破了。出差结束后,我到区党委去找第一书记德米特里
耶夫。我向他讲了我在苦山沟的所见所闻和所做的工作,将全部意见和盘托出,便
回到了斯塔夫罗波尔。
没过一两天,边疆区党委把我叫去:你在那儿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特别的,” 我说,“不过印象很糟糕。”
“据区委书记讲,边疆区团委来了一个叫戈尔巴乔夫的人,他没有整顿秩序,
加强纪律,没有宣传先进的生产经验,却成立了一些‘示范性的小组”’。
我一时目瞪口呆,过后才明白过来。德米特里耶夫是这样推断的:戈尔巴乔夫
到了边疆区党委,肯定会讲村里的生活情况,讲对人不关心。于是老谋深算的德米
特里耶夫决定来一个“先下手为强”。至于苦山沟农民的贫穷和不幸,自然是只字
不提。
同德米特里耶夫的第二次冲突,也具有这种性质。那是后来我担任边疆区团委
书记时的事情。开始了又一次扩区的运动,他借此机会尽量把自己手下的红人都安
插到重要岗位上。下面怨声载道,我只得马上出发了。我同共青团员见面,安慰他
们,后来又到德米特里耶夫那里,我斩钉截铁地对他说,改组并不是打垮现有的社
会机构和任命“合适的人” 的借口。我回到斯塔夫罗波尔,又被请到边疆区党委那
里。原来德米特里耶夫已经来过电话了,他说,这个戈尔巴乔夫来了,你们得看着
他点儿,他显然在帮倒忙。
同我的共青团同事相处也不是一帆风顺。我的大学学历无疑使我具有一定的优
势,在就共同的问题发生争议时,我按照大学生习惯马上卷了进去,并提出也许对
方意料不及的什么论据,表明他们的观点站不住脚。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追求真理,
带着辩论的激情。
可有一次边疆区团委开会时,有人却公开责备我“滥用” 大学的教育程度。然
后在较小的范围内对我说:
“米沙,你知道吗,我们喜欢你,尊重你,为你的知识,也为你的人品,可是
机关里许多同志一旦在争论中显得象个无知的人甚至傻瓜的时候,就感到很委屈。
他们只念过夜校的十年级,这难道是他们的过错吗?”
我认真地对待这个意见。而主要是帮助其中许多人到大学继续深造。
苏共二十大与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
1956年春天到了。苏共二十大、赫鲁晓夫在大会秘密会议上的报告成了全国某
种政治上和心理上的震动。
我在边疆区党委看到了中央的通报信,信中几乎逐字逐句地将那篇报告叙述了
一遍。我赞成赫鲁晓夫的大无畏行动。我并未隐瞒自己的观点,当众表明了立场。
但我发现机关中对于报告的反应相当混乱,甚至可以说是张皇失措。
这种感情是可以理解的。几十年来,整个党的工作、我国社会的整个体制都是
建立在斯大林的威信之上的。一切都靠这个来说明和辩解。可如今“基础” 垮掉了。
每个机关工作人员所遵循的铁的纪律精神要求服从中央的新方针,但是远非每个人
都能领会和理解这个方针。许多人不露声色,静观事情的进一步发展,等待下一步
的指示。
问题出现了:共青团该作何种反应?大家达成了一致意见:训练有素的工作人
员应当参加向青年宣讲二十大精神的工作。我们的行动计划已得到边疆区党委的批
准。我被派到新亚历山大区。我在那里遇到的情况可说是比较典型的。我下车伊始,
便去拜访主管意识形态的书记H.H.韦列坚尼科夫,他在了解我的任务后,深表同
情。据我的理解,他认为我简直就是在充当“炮灰”。不管怎么说,他自己是手足
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实话对你说吧,” 他说,“老百姓对谴责‘个人崇
拜’接受不了。”
我知道这种拿老百姓当借口是什么意思,那往往就是机关工作人员的情绪。于
是我决定必须亲自去体察人们的情绪。我在区里呆了两个星期,每天会见共青团员,
与共产党员谈话。印象是复杂的。“个人崇拜” 的话题在我的有些谈话对象那里,
尤其在青年和知识分子以及在某种程度上接触过斯大林大清洗的人们中间,引起了
热烈的反响。另外一些人根本不肯相信报告中列举的事实,绝对接受不了对斯大林
I的活动和作用的评价。还有一些人(这种人还不少)并不怀疑事实的真实性,他们
老提同一个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要“家丑外扬”?为什么要公开谈论这件事
情,把人们的思想搞乱?
我对许多普通人头脑里形成的那种对于大清洗的解释也大感吃惊。据说斯大林
在30年代清洗的,是那些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人。他们遭到了报应。这样的说
法居然出现在一个曾经历腥风血雨的30年代大清洗的边疆区!
在“上层”,有人是出于直觉,有人是完全自觉地,反正大家当下就明白了,
批判斯大林,就是批判体制本身,就是对体制的存在构成威胁,因而也威胁到当权
者的平静安宁。最初贯彻二十大决议的会议上,各级领导听到人们提出的“你们当
时都到哪里去了?”之类的问题,这一点就更明显了。
时任苏联驻匈牙利大使的安德罗波夫后来讲到,二十大刚刚结束,当时的匈牙
利领导人拉科西就突然邀请他去打猎。两人单独在一起时,拉科西用俄语说道(他
显然指望谈话内容会传达到莫斯科):“这么干不行。没有必要仓促行事。你们在
代表大会上干的事情,那是一场灾难。我还不知道它在贵国和我国会怎么表现出来
呢。”
初到区里我就明白,需要的不是大会讲话,而是推心置腹的友好交谈。我将此
次出差的观察和建议都向边疆区党委作了汇报,引起人们的兴趣。似乎一切都还过
得去。但是我没有觉得满意。我自己的问题反而更多了,其中许多都没有答案。我
明白了,主要原因之一是赫鲁晓夫的报告。报告没有分析,没有“推论”,甚至可
以说带有个性鲜明、激烈揭露的性质。没有论证,而是刺激人们的神经。将许多极
其复杂的政治过程、社会经济过程、社会心理过程的原因统统归结为“领袖” 本人
不良的个人品质。本来应当进行更加深人的分析。可是,唉……
二十大之后不久就开始出现的“回潮” 迹象,使混乱和不满情绪有增无减。听
说中央就赫鲁晓夫报告所发的通报信已经收回。《真理报》转载了中国《人民日报》
《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一文。文章中说,斯大林“体现了人民的意志,
他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杰出战士”。
最后,6月30日中央作出《关于克服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决定》,决定指出斯大
林的功绩和“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忠诚”,还说任何“崇拜” 也无法改变“我国社
会制度的本质”。
无论如何,二十大给社会一个极大的推动,它为重新评价内外政策、分析历史
事实奠定了基础。然而这个过程反反复复,旧势力不甘心就此让步。
赫鲁晓夫的悲剧
人的记忆力变化无常,在受到大众传媒的控制时更是如此。人人都记得“玉米
的光荣史”、赫鲁晓夫在联合国大会上敲皮鞋、他在马涅日画展上与画家的冲突。
然而在这些表面上的事实后面隐藏着重要得多的东西。我想,历史永远不会忘记赫
鲁晓夫揭露“对斯大林个人崇拜” 的行动。的确,他在二十大的秘密报告中分析太
少,主观的成分太多。将极权主义问题归结为外部原因和独裁者的坏性格,这是个
便当而有效的办法,却没有揭示出其深刻的根源。赫鲁晓夫的个人政治算盘也是一
目了然:他率先揭露“个人崇拜”,立刻就将最亲密的竞争者和对手莫洛托夫、马
林科夫、卡冈诺维奇、伏罗希洛夫冻结起来,这些人和他恰好都是斯大林的亲信。
所有这一切都不错,然而对于历史和大政治说来,他的政治行动的实际后果却
具有重大的意义。对制度的化身斯大林的批判,不仅暴露出整个我国社会极其严重
的状态、其中所进行的政治斗争的扭曲性质,而且暴露出缺少最起码的法制。这一
批判使极权主义在道义上声誉扫地,引发了对体制进行改革的希望,对政治经济领
域和精神生活领域的新的过程的发展起了推动作用。这应当算作赫鲁晓夫的功劳、
他的支持者的功劳。
更不必说赫鲁晓夫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使大批人得到平反,并为在斯大林的监
狱和劳改营中无辜身亡的数十万人恢复了名誉。
在对斯大林的揭露方面,赫鲁晓夫历史作用的矛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