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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驾着车,下意识地开始注意骑摩托车的人,心想,那小子居然有摩托车,而能够骑摩托车的人肯定已不再是学生了。想到这里心像被割了似的,同时他又想到了梦中那个跑得飞快的青年,他的声音风一样钻进他的车窗:你能躲得过我,却躲不过往后的命运。
在办公室里,他无心做事,心想,从今天起,他必须定点去学校接小仙。
傍晚了,站在学校门口的小仙,她的眼睛在寻找另外一双眼睛,她像一只饥渴的小母马,显得急燥不安。背着书包的人群一浪一浪地涌过来,小仙却岿然不动。他按了两声喇叭,刚要打开车门。这时姐夫却看到了妻子。她轻捷地向小仙走去,穿了一件他过去买给她的牛仔裤,那青不青蓝不蓝的颜色一时弄湿了他的双眼。往昔的生活涌上心头。但是她和它不再属于他。
一天,小仙和他一起看电视。看到了一个法制节目。里面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被流酸毁容。她爸爸和单位一个同事有过节,于是那个同事以这个方式来报复。当再现那个女孩被毁掉的面容时,小仙换了另外的节目,是一个武打片。她爸爸陪着她一起看。
临睡觉前,小仙突然问:“你有仇人吗?”
他爸爸惊奇地看着她,不知是什么意思,小仙又问:“我妈有仇人吗?”
爸爸抚爱地握住小仙的手,说:“没有,我们都没有。如果我被毁容了,怎么办?”
爸爸望着那双纯洁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眸子,竟一时无言以对。他没来得及去安慰小仙,自己就首先恐怖了起来,但这又是教育小仙的好时机,于是说:“只要你每天准时放学回家,不要乱交男朋友,就什么事也没有。”
足足有一星期,小仙都准时在学校门口等着爸爸来接她。她虽然落落寡欢,但是她是安全的。直到后来有一天下午,姐夫还在办公室里,老师突然来电话说:“小仙出事了。”
姐夫握住电话的手颤抖了起来。他首先想到的是那天在电视上看到的被流酸泼洒过的面容。只听老师又说:“她打伤了人。”
当他赶到学校时他没有看到小仙。他进了校长办公室。小仙的班主任也在。姐夫托着头,听故事:
“王小仙之前交过一个男友,男友在某商场承包了一个柜台,专门卖烟,有摩托车。后来男友变心,换了班上另外一个女生。昨天下午,王小仙找到他,对男友说如果你不跟我好,我就不上学了,去做坐台小姐。男友说:你什么工作都可以做,只有这行坐不得,因为没人会找你。王小仙一听这话,打了男友一耳光,男友反过来也打了王小仙小耳光。今天中午,趁吃饭的工夫,王小仙求班上的几个男生一起去打了那个人,把那人的鼻梁打断了,现在正在医院里。学校决定医疗费将要由王小仙父母承担。对于王小仙是不是还能继续上学,将由校领导研究决定。”
姐夫思考了一会问:“现在王小仙在哪?”
班主任说:“不知去向。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医院需要押金,你得要为王小仙付。”
姐夫站起身来说:“对不起,在我没有见到我女儿之前,我无法确认这件事。”
姐夫拒绝了校方。他给妻子打电话,妻子关机,他又给妹妹打电话,铃声响着,却没有人接,气得他差一点把自己的手机砸掉。
秋天的夜晚使小仙感到浑身发冷。她躲在一个电话亭打电话。她给妈妈打电话,关机。想给父亲打,却犹豫着,放下电话,与此同时,眼泪出来了。
第三部分在雷恩的房间里(1)
此时妹妹正在雷恩下榻的长城饭店里和他一起看着电视。雷恩终于被她呼唤到了北京。在机场里,当她重又看到那双蓝色的眼睛时,她对自己说:一定要稳住,不能让他看出自己迫不及待。于是她有些冷漠地站着。雷恩开玩笑地说:北京在下雪吗?
这两天,他们除了在房间里呆着看电视喝咖啡而外就是在餐厅吃饭喝咖啡。她对他格外顺从,甚至有些卑屈,一次她夸奖他说:你真好,真漂亮。雷恩对她露出不解的神情,于是提醒她说:不要忘了,我是马路上的自慰者。
在小仙给她打电话之前,他们正在房间里看一个外语片,那是表现女儿对父亲的依恋的一个片子:一个非常穷困的家庭,父亲因病去世,女儿却始终认为他活着,每周都给他写一封信。
看着看着,妹妹流泪了。雷恩吃惊地望着妹妹。
妹妹还在哭,但是又笑着说:“我只是想起了我的父亲。”
她想以此表示自己是个善良的女人,而且希望他多了解她一些。她要跟他像糖一样绞合在一起,让他娶她。果然他走过来搂住妹妹的肩说:“你的家庭很穷吗?”
妹妹点点头说:
“但是我们家不像别人家那样欠吃的,因为我妈手巧,会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东西,尤其是春天的时候,大家都特别饥饿但我妈把在冬天淹的咸肉拿出来蒸,太香了。”
雷恩不懂什么叫咸肉,但知道是肉,于是问:
“不是说中国当时很穷吗,你们也能买着肉?”
“能买着啊。早上五六点钟我就被我妈叫起来往那儿的食品站去排队买肉,如果去晚了就没有了。我起来之后就趁着我妈不在的那空当,跑到他们的房间去偷冰糖,这冰糖是姐姐买给我爸的,因为我爸有气管炎,总是喘,吃颗冰糖会好一点。”
雷恩笑了,说:“这怎么能治病?”
“不过,差不多都被我偷吃了。每次去买肉,我爸还躺在床上睡觉呢。我爸是一个很迟钝的人,对玻璃瓶盖碰着玻璃瓶的声音究竟意味着什么,一点不知道。
因为有了冰糖,所以一大早排队买肉的事情就显得有趣了,好像也有了冰糖的甜味。我还给站在我前面的一个和后面的一个一人发一块冰糖,尽管我才十岁,他们都是成人了,但是因为有了冰糖大家都能跟我很对等地交谈。”
当妹妹说到这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握住雷恩的手对他说:“我是不是我妈生的呢?有可能不是她生的,如果是亲生的怎么自己不去排队去买,而把我从睡梦里喊起来?”
雷恩被她认真的推测逗笑了,于是大声笑起来。妹妹还要说什么,这时,电话响了。
妹妹看了看电话显示却不去接,她知道是姐夫的。不料,雷恩却笑着道:“又是那个男人打来的?”
妹妹心里一惊,她知道他说的是谁。于是不得不撒谎道:“一个读者的电话,我才没有兴趣去跟她们唠叨呢,就是一个女读者,总让我抽空跟她谈一谈,让我听听她的离婚的故事。”
“这不是很好吗?你是一个作家,为什么不听一听?”
妹妹摇摇头,心里想道:“即使不是姐夫的电话,即使真的有这样一个读者,她也懒得去理。”
不过,此时她却挺想念一个人,也是她的一个读者,在姐姐家时,她们曾在电话里聊过许多次,对方没有读过什么书,是农村的,但是她能把她心底里最隐秘的东西告诉她,比如说她爱上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在外面嫖妓得了性病,把性病又传染给她,之后又抛弃她。两个月后她又打电话来,说是前一个星期为那个男人自杀过,她去找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把她安排在一个旅店里又走了。她身无分文,没有钱付给旅馆,最后觉得死是最好的解脱方式,然后去买了一瓶安眠药吃了,但是被服务员救了起来。她曾把她的这个故事写在一本书里。
可是直到现在差不多一年过去了,她也没有给她再打任何电话。
她把这个故事简单地翻译给雷恩听。雷恩挺感兴趣。妹妹说:
“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可是还是挺想念她的。她不给我打电话,我想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也许是看了我把她得性病的事情讲在一本书里,她不高兴了,二是也许她又一次自杀了。”
雷恩问:
“那么你希望是哪一种?”
妹妹说:“我挺在乎这个朋友的,她够不幸了,如果又因为我的原故而使她觉得难过,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我希望她自杀成功。”
雷恩说:
“你对她那么好,却对别的读者反感?”
“在我没有进入她们的内心之前,我觉得她们长得很难看。”
雷恩再次笑开了。他问:“你是一个女人,你怎么会计较她们的长相?”
“我……”
“我是一个男人,我当然会计较,可是你在乎她们的长相,你身上是不是有一种同性恋的情结?”
“同性恋情结?”
“比如说你在我面前经常说你姐姐漂亮,你跟你姐姐有没有同性恋情结?”
她恐怖地望着雷恩,想起了当初姐姐每天放在她阴部的手。于是她的脸红了起来,却又硬着头皮说:
“我姐姐从来都是瞧不起我的人,她从来都小看我。”
雷恩说:“要按我的理解,她是瞧不起你的职业,一个作家。”
“作家怎么了?”妹妹开始生气。
“因为搞文学的人太穷了,因为你没有钱必须住在她的家里所以瞧不起你。”
“不,她只是觉得我挺傻的,还这么爱写书,她就不知道对我而言,文学只是一种谋生手段。”
“既然你承认这是一种谋生手段,你为什么又不跟刚才给打电话的人去为伍呢?你身上还是有一种骄傲的。”
雷恩的脸上又露出了一种坏笑。
她还强硬说:“你说得不对……”
第三部分在雷恩的房间里(2)
妹妹还想说下去,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她想无论是谁的电话她都得要接,即使是姐夫的,也没有关系,雷恩听不懂中国话。
当铃声响了第四遍时,她打开手机,按了接通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