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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见得我不老实?”
“由你,可以知道,你的师门绝非默默无闻。”“先生,这无关紧要。”
算卦先生摇了头:“不,我要知道你艺出何门,才能决定该不该为你解决疑难,算这一卦。”
“先生,我是两个马家的朋友,这应该够了。”
算卦先生沉默了一下。旋即点了头:“倒也是,这两个姓马的,人都还不赖,好吧,小伙子,我为你算上一卦,解决这个疑难,听清楚了,姓马的这两家的人,都往西城根儿砖瓦窑去了。”
李燕豪听得一怔:“西城根儿砖瓦窑?”
“不错。”
“他们是怎么去的?”
“当然是自己走着去的。”
“自己走着去的,不是被人所制?”
“不是。”
“这……先生,可能么?”
“小伙子,信不过我这铁口直断?”
“那倒不是,只是我认为他们不可能……”
“小伙子是这样的,先有个人半夜进了这个马家,然后马家的人就一个个的都走了,没多久那个人去了那个马家,随后那个马家的人也走了。”
“先生,那个人是什么来路,长得什么模样?”
“那个人一张脸惨白,而且死板板的没表情,显然是戴了人皮面具,谁知道他的真面目是什么样,事不关我,我也懒得问他是什么来路。”
李燕豪思忖了一下,没再多问,一抱拳道:“多谢先生。”他要走。
“慢着,小伙子!”竹杖伸了过来:“你还没给卦钱呢!”
李燕豪道;“先生江湖异人,谅必不会在意这区区卦资。”
“小伙子!”算卦先生笑道:“你是个明白人,不过素昧平生,我也不会白为你算这一卦。”
“那么先生放心,我终必会有一报。”李燕豪转身又要走。
竹杖却又伸了过来:“别急,小伙子,先说好,你怎么一个报法?”
“目下我还不知道——”
“我知道,这样吧,你帮我做件事——”
李燕豪心急救人.未假思索,一点头道:“可以!”
“小伙子,我辈轻生死重一诺。”
“当然。”
算卦先生收回了竹杖。
李燕豪转身急奔而去。
算卦先生脸上浮现起一丝奇异笑意。
口 口 口
西城根儿是有一座砖瓦窑,相当大的一座砖瓦窑,可是却是一座废弃的砖瓦窑。
李燕豪赶到了。砖瓦窑静悄悄的,没有人,甚至没有一个会动的东西!所能看到的,只是些断砖破瓦,还有些破碎的土壤。
李燕豪怔住了,是来迟了?还是算卦的骗了他?算卦的有理由骗他?
要是来迟了,人又转移到哪儿去了?
定了定神,李燕豪聚功凝神,缓步踏进了砖瓦窑,一直走进去,窑像一个个的黑馒头,被扔在地上,口都开着,没堵,可以看得很清楚,没人,里头也没法藏人。
砖砌的大烟囱.像根擎天柱,高得几乎戳破了天,可就是看不见人,哪怕是一片衣角。
不过李燕豪终于找到了一样证据,证明有不少人确曾来过这儿。
那是黄土地上不少零乱的脚印。
这个发现,使得李燕豪一颗心猛跳了几跳。
有脚印,应该就有可循之迹。然而,越往前走,脚印越淡,等到了十几丈外,也就是砖瓦窑那断落的后墙边,脚印根本就看不见了。
至少,人该是往这个方向去了。可是,看不见脚印的地方,紧接着一片辽阔的荒郊。乱坟场,哪个方向是那些人的去向。李燕豪心又沉了下去、忽然,报君知声的声响传自身后,李燕豪忙转身。
算卦先生扶杖走了过来,衣袂飘飘,是那么从容!
李燕豪没动。
箅卦先生虽瞎了眼,可却跟目能视物一佯,一直到李燕豪跟前停下:“怎么,来迟了还是我的卦不灵?”
“来迟了,先生似乎预知我会来迟。”
算卦先生笑了:“小伙子机灵,不错,我预知你会来迟,不过我不能不让你跑这一趟,要不然你不会相信我的卦灵。”
李燕豪双眉一剔;“你阁下的用意,恐怕不是为证明你的卦灵。”
“别动火儿,小伙子,你的确够机灵,我也不愿再跟你绕圈子,我知道人哪儿去了,不过现在你得先为我办事了。”
“阁下,要我杀人。”
“不会耽误你太久,而且我担保你要找的那些人,个个毫发无损。”
“阁下凭什么担保?”
“就凭我的灵卦。”
“万一你的卦有一次失误呢?”
“人不会没有失误、但绝不会这一次。”
“叫我怎么信得过你?”
“信与不信,那还在你,恐怕你只有相信我。”
“那么,你让我为你傲什么事?”
“小伙子果然是信人,我要你去给我杀一个人。”
李燕豪听得一怔,道:“阁下索取的代价,未免太高了。”
“是不低,我的灵卦卦资一向昂贵,但若是比起两个马家近百条人命来,这代价就算不了什么了。”
“我要是不愿意呢?”
“小伙子,一条人命,换近百条人命,愿不愿在你。”
“我辈行走江湖,过的本是刀口舐血生涯,杀个人该算不了什么——”
“这么说,你是愿意了?”
“我要看这个人该不该杀!”
算卦先生的脸色突转凄厉,冰冷道:“该杀,虽百死不足以赎其罪。”
“呃,那他必然是罪恶滔天了?”
“当然。”
“可否让我听听他的罪过。”
“没有这个必要,我说他罪恶滔天,绝不会骗你。”
“阁下,这样不行!”
算卦先生突然厉声道:“小伙子,你不要忘了,近百口子在生死边缘,等着你去救啊!”
李燕豪神情一肃,道;“我知道,但若是拿一个不该死的人的性命去换,这种事我不干,两个马家的人他们也会觉得活得愧疚。”
算卦先生默然不语,良久才一叹说道:“小伙子,你倒真是择善固执啊,当世之中,像你这样的人还真不多见,好吧,小伙子,你这个朋友值得交,我告诉你吧——”
唇边闪过一丝抽搐,活声突转沉重而悲痛:“小伙子,若是某人待一个人如手足兄弟,仁至而义尽,而这个人却恩将仇报,拐走了他的爱妻,使他家园破碎,受尽了世人的耻笑,这个人是不是罪恶滔天,是不是该杀?”
李燕豪听得心头震动,他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阁下,你要听听我的看法?”
“当然。”
“这种朋友不可交,但罪不至死——”
算卦先生勃然色变,欺前一步厉声道:“小伙子,你怎么说?”
李燕豪平静地缓缓说道:“我能体会那个人心中的悲痛,失妻之悲,家破之痛,椎心刺骨,只是阁下,这怪只怪那个做妻子的意志不坚,倘若她意志坚决,是个贞烈女子,又岂是任何人能诱拐得了的。”
算卦先生出手如风,挥掌抓住了李燕豪的“肩井”,认穴之准,令人叹服,他五指紧扣,道:“小伙子,你,你是逼我杀你——”
李燕豪忍着疼痛,道:“阁下是性情中人,应该有听实话的雅量。”
算卦先生身躯泛起了颤抖,哑声道:“小伙子,你可知道,那个做丈夫的长年在外,一年之中,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使她空围寂寞——”
李燕豪振声道:“这种情形比比皆是,倘若做妻子的因而失节,普天之下,有多少做丈夫的蒙羞,天下岂不大乱,还成什么世道。”
算卦先生突然松了李燕豪,垂手低头,颤声道:“小伙子,这道理我不是不知道,奈何那个做丈夫的还深爱他的妻子,不忍伤害她啊。”
李燕豪轩了轩眉道:“阁下,她原本不值那个丈夫的伤害。”
算卦先生猛然抬头:“你怎么说,你,你,你是说就这样任他们去,算了?”
李燕豪道;“是这样,纵然杀再多的人,你又能挽回什么?”
算卦先生身躯暴颤:“小伙子,你既能体会那个做丈夫的身受,你,你叫他如何能甘心?”
“这口气难咽,的确让人不能甘心,只是阁下,这世上该报的仇不只是这一桩,该做的事也不只这一样啊!”
算卦先生微一怔:“小伙子,还有什么该报的仇,还有什么该做的事?”
李燕豪两眼倏现寒芒,肃容道:“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多少家园破碎,多少骨肉分离,他们的身受,比起你阁下来,是不是更为悲痛,更为椎心刺骨?”
算卦先生神情猛震,惊声道:“小伙子,你是——”
“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中的一个而巳。”
算卦先生缓缓低头,倏又抬起头束,口齿启动,唇边飞闪抽搐,欲言又止,转身欲去。
李燕豪道:“阁下,我的卦还没算呢?”
算卦先生脚下一顿:“小伙子,出城北十里。‘鹰愁死谷’,快去吧!”迈步行去。
李燕豪道:“多谢,仍然当有一报,容我请教。”
“不必了,心已死,剩下一具臭皮囊,无名无姓。”渐行渐远,背影之中透出无限凄凉,李燕豪心急救人,没再说什么.转身如飞掠去。
口 口 口
北十里,鹰愁死谷,这应该就是了。
山涧深处,两山夹一条狭缝,峭壁插天,只露一线碧空,猿啼鸥阵,凄厉惊人。
寂寞、空荡,看不见一个人影。李燕豪提一口气,脱弩之矢般扑了过去。
狭缝长有十余丈,走完狭缝,眼前豁然开阔,这才是“鹰愁死谷”。
两边峭壁陡如削,青苔遍布,滑不溜手,壁下一处处黑黝黝的洞穴,谷中怪石林立,嵯峨狰狞,一点动的东西都没有。往里看,深处雾气弥漫,难看清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