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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并不一直走开,仍然在石墩丈许之内缓缓绕圈而行,露出一派沉思冥索的模样。
但见他走了一阵,便抬目瞧瞧石墩上刻着的石朱红色的图解,接着就沉思地缓步而走。
红面老人仰天大笑数声,然后举步走开,他的笑声十分响亮,但却没有惊醒那个沉思中的无名氏。
翌日上午,红面老人忽又出现在这座没有顶盖的殿堂内,但见无名氏却已坐在地上,瞑目熟睡。
红面老人霜眉轻扬,自言自语道:“奇怪,这个小伙子当真对世间的一切不放在心上么?”
无名氏好梦方酣,他乃是个把时辰以前才盘膝坐下闭目睡着,忽然被人摇撼得醒来,睁开眼睛,却看不见一点事物,宛如在极浓的迷雾之中。
接着便觉得手腕被人抓住,把他拉来拉去,走了好一会儿,修地眼前一亮,敢情是那红面老人拉着他,这刻仍然置身在殿堂之内。
红面老人含笑道:“如何?这一番经历可曾使你惊讶么?”
无名氏沉吟道:“我看完那石墩上刻着的图形之后,正想走开,忽然间好像已经处身在那广阔无垠的沙漠之中,眼前又有迷雾,脚下道路十分崎岖不平,所以我一直加急脚步,走了许久许久,却没有法子走出这一片沙漠
红面老人道:“那是因为你心中觉得世间有如一片荒漠,所以呈现在你幻想中乃是茫茫大漠!”
无名氏转头瞧一瞧那座巨大的白石墩.茫然道:“但我怎的又在此地?”
红面老人道:“假如我不告诉你其中底蕴,你可会感到难过?”
无名氏率直道:“你老不肯讲那就算了,我记得当时我在大漠中走了许久,仍然走不出一点名堂,于是停住脚步,索性坐下来睡觉!”
红面老人道:“你可觉得坐在地上有点不舒服片“当然啦,那时候地面忽然都是污秽的水,不过这正是我需要的……”
“你不但不感到难过,反而觉得遍地一片污水,而你要坐在污水之中正是你所需要的?”这红面老人本来~心一意要设法令无名氏表示惊讶,但这刻他自己反而十分奇怪,怎样也弄不懂。
无名氏道:“你老有所不知,我心中时时有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就像海上的浪潮一样,日夜不停地汹涌冲击。因此,我的肉体上如果受到痛苦,心中便觉得好过一些……”
红面老人泛起极端同情的表情,缓缓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心中却蕴藏着如许痛苦,这个痛苦一定不是常人所能碰上的,你可不可以向我说说户无名氏皱眉寻思,良久没有做声。红面老人举手抚待颔下白须,道:“你看,我已经一大把年纪,说不定哪一天就得归无。因此,你大可以相信我……”他说话时诚恳得教人无法不信,无名氏露出痛苦的神色,原来他无论怎样用心思索,都想不出自家那种深刻难耐的痛苦究竟因何而生?而他对这个时时流露出天真的红面老人,颇有好感,是以感到如果不告诉他的话,那就不免令他太难堪了。
红面老人又道:“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生出好感,因此当时已决定不杀死你。你一定记得我有许多次机会能置作于死地,即使是早先,我如不引领你出来,再过几日,你非饥渴而死不可!”
无名氏道:“老人家你的好意我岂有不知之理,可是……可是……”
红面老人突然忿怒起来,道:‘下必可是啦,你如果不能说,那就不要说,用不着解释!”
无名氏叹口气,道:“这也是我痛苦的原因之一,那就是我无论怎样用心,也想不起过去之事,不但经历了什么事想不起来,就连我的姓名也无法忆起。”
红面老人似是大出意料之外,长长地哦了一声,举目凝望住他。
无名氏道:“我只能够记得起近三年的事情,最初的印象是睁开眼睛,发觉全身骨头都似乎散开,身上衣服破了许多处,伤痕累累,有些已经深可回见骨……”
红面老人凝神而听,忽地插口道:“听你的说法.似平县林巴民计大敌围攻之下,奋力突围而出的样子!”
无名氏道:‘我也不晓得是也不是,但当时的的确确十分疲乏浑身发疼,自己也感到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似的,鞋子已经磨破了底,脚板走裂了好多处。我痛楚得呻吟出声,很不得有刻死掉。但我懒得动弹,因此,到底没有弄死自己。”
他停口不说,红面老人默然不语,但他却十分专注地望着无名氏。
过了一会儿,无名氏接着道;“过了许久,我积极忍受不住身体上无限痛苦,便像死人一般躺在冰冷的石地卜.这样过了一日一夜……”
红面老人道:“你当时在什么地方,还记得否?”
无名氏道:“是在一个石洞中,后来我才晓得那是黄山地面之内。不过当时我连自己处身之地是什么样子也没有打量过……”
他叹口气,接着道:“假如那时就死掉,便可以减去许许多多的无谓烦恼和痛苦了。而当时我确实躺在石地等死,我时时感到气息欲断,似乎很快就会死掉,故此心中反而很平静,什么事都不想。”
红面老人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因为练过上乘武功,所以躺着等死时,时间一久,就自自然然调元运气,竟然恢复过来。”
无名氏摇摇头道;“啊,不对,那时我的确感到自己快要死了,忽然有人在我身上拍了几下,我本来不愿睁开眼睛,可是顿时又发觉身上痛苦减去了大半,而且呼吸通畅,似乎再销上十天八天也不会断气,因此,我睁大眼睛……”
无名氏又停歇了一阵,生像是溯忆昔日在黄山石洞中所发生的情景。
片刻之后,他接着道:“那时正好是黄昏时分,夕阳照在洞壁上,洞中十分明亮。我一睁眼,就看见一位身穿白色府绸长衫的老人,身量高大,头发雪白如银,面色却青紫得十分难看。若果他不是双目射出光芒,我真以为这位老人是个死尸哩!”
红面老人似乎变得更为专心地聆听,而且面色慢慢变得甚为凝重。
无名氏接着道:“这个老人膘了我一会儿,才道:“孩子,你怎的变成这副模样?”我只叹口气,懒得说话,事实上我也无话好说,因为我根本不晓得自己是谁,为何会到了黄山石洞中,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一旦死了,可就比活着好上千万倍。
“那位老人见我没有回答,却不生气,忽然也在我旁边坐了下来,缓缓道:“孩子,你不想说话也没有关系,前两回你走进这石洞时,摔倒在地上,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死掉,谁知过了一夜,你竟苏醒过来,不过那时候老夫自家正值要紧关头,所以不能助你打通穴道,增强气机。直到现在我已经不行了,才走出来……
“我本来对他生出怨恨之心,因为他如果不多事的话,我就可以死掉,免得活在世上忍受无穷苦难。可是我听他说他也不行了,忽然间不生气了,只得苦笑着向他道谢一声……”
红面老人道:‘价怪,你好像对老人特别容忍,也可说是尊敬,为什么呢?是不是你对令尊特别敬爱?”
无名氏凝眸寻思半晌,道:“我真的想不起来,可是你老这么一说,我也感到很有道理,我对满头白发的老人家似乎会泛起一阵特别的感情。”
红面老人惋惜地道:“你以前一定是个至情至性的好孩子,”
无名氏微笑一下,显得异常使美滞洒,他的笑容太以罕见.因此更加震撼人心,红面老人证了一下,道:“我这把年纪阅人何止千万,但能像你这般俊逸可爱,却还未曾得睹!”
无名氏似乎不大好意思,道:‘称老别取笑了,要不要我再说下去?”
红面老人道:“当然要啦,我想从你的话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看看能不能帮助你恢复记忆?”
无名氏道:‘那位白发老人忽然取出一个玉瓶,倒出瓶中仅有的一粒药丸,也不先问问我,就放在我的嘴中。我不晓得那是什么意思,但我并不怕死,所以一口咽下,顿时觉得丹田升起一股热流,瞬息间传遍全身经脉,马上就变得精神百倍,身上一点痛苦也没有了。”
红面老人道:“那粒药丸一定是功能起死回生的灵药!”
无名氏道:“不错,那位老人随即对我说,此药是他一生心血所聚,本来要给他一个至亲至爱的人服用的,他说现在他已支持不住,已没有时间去见他那个最亲爱的人,所以不如送给我。他告诉我这颗药丸的好处一时不易发觉,时候长久,功效越著,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感激他。”
红面老人哦了一声,道:“这样说来,那颗丹药竟不是治伤续命之用,而是~种功效久远的强筋益气的灵药了。”
无名氏道:“你老说得不错,现在我已觉得体格大非昔比,可是天知道我实在不要他这种药物,试想我越活得长久,就等如多受点活罪而已,唉!”
红面老人道:“这也不见得,只要你对某些人或事物触动感情,你就未曾算得是心死,因此你总有一日会恢复勇气面对人生!”
无名氏道;“你老之言虽是有理,但我自料此生此世大概已没有恢复兴趣的欲望。当时那白发老人要求我为他做两件事,我起初不答应,后来终于答允。”
红面老人触动好奇之心,道:“原来他把灵丹给你,竟是另有要求,只不知那两件是什么事?你在万念俱灰之际,怎的又肯答允?”
“那位白发老人第一件要我帮忙的是请我在他死后,为他埋葬在荒僻难寻之处,最好连我自己也记不得在什么地方。”
红面老人恍然道:“原来他要你收葬遗体,这事不比别的,怪不得你终于答应!但你可曾想出他为何要你找一处荒僻难认的地方是何原故么?”
“这个……位个……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提啊,为何他死后还要计较葬在什么地方呢?一个人到了气绝目瞑之后,随便葬在何处,还不是一样?”
红面老人道:“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