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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莫顿微微一笑,这个人的气场,那种在权谋里打了几十年滚的人的气场,他实在太熟悉了。这个人表面镇定,但是小腿肚一定在发抖。
“总督——先生。你在埃及的任期内买下了三块古埃及十九王朝的石板,现在它们在哪里?”
安娜靠着椅背,懒洋洋地从一个僧侣手中的托盘上端起一杯葡萄酒。印度总督威灵顿公爵有些迷茫地看了伊莫顿一眼,散射的目光捕捉到安娜,立即痴痴地盯着她,移不开目光。
在昏暗而绚丽的背景之下,坐在那里的姑娘如同一颗闪耀的钻石:黑直的长发披在胸前,修长的腰身带着猫一般的柔媚。尖尖的下颏噙着一点笑意,一双眼,那双眼睛,他在哪里见过?
安娜:“……”,她开始怀疑把这个人完好无缺地还给瑟琳娜的可能性。
几个僧侣正在脑中复习眼睛的一百种剜法,他竟然向安娜跑了过来:“是您!就是您!您是来拿回自己的——”刚跑了两步,他就被侍卫按倒,脑门和地板响亮地撞了一下。
安娜还来不及说什么,那个人已经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圆筒,拔了盖子,一卷纸莎草纸掉了出来。纸质柔软干净,一看就是现代仿作的。
伊莫顿抬手示意,僧侣B迅速地把它捡起来,仔细地打开。当那卷纸完全展开的时候,安娜不由站了起来。
纸上模仿古埃及的着色,用天青色,红色,绿色和黑色勾勒出一个简洁的女子像。比起后世的素描和油画,这样的画风几乎千人一面。奇怪的是,伊莫顿和安娜都一眼认出了画中的人——那是属于安卡苏纳姆的眼睛。
“我打开那盒子时,最上层就放着这幅画。但是原画拿出来不到十五分钟就开始变色,萎缩,我只能立即描摹了一副仿作。”托马斯总督努力抬头看向安娜,喃喃说道:“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中魔了,再珍贵的颜料也无法重现那十五分钟的美丽!每天晚上,我游荡在埃及的街头,只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也许她曾在这里走过……谁知道呢,也许她只是一个幻影,只是传说中迷惑人心的海伦,只是三千年前某个画师梦里的人物——可她就是您!”
安娜茫然地与伊莫顿对视,他摇摇头,俯身细看那幅仿图。细看之下,线条确实有些僵硬,但是毫无疑问地保留了原作的基本特征,尤其传神是那双细长上挑的眼。
“你买下它的时候,知道盒子是从哪里挖出来的吗?”伊莫顿转向托马斯,沉声问道。
托马斯不答,只顾着凝视安娜。他的目光不带情/色;简直像一个信徒一样充满了朝拜般的爱慕。安娜扶着额头,用伦敦腔把伊莫顿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是,是的!每一件拍卖品都要说明来处!”银发的男人立刻答道,脸上发出少年才有的光辉:“据拍卖行的资料,它是在菲莱半岛后被发掘出来的。说起来,如果是菲莱神庙的东西,它就远不止我拍下的数目了。但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宝物竟然是在一个破败无名的小庙下找到的。”
一谈到考古,这位总督总算找回了一点自我,叙述也顺畅许多:“那个庙非常小,即使古埃及文书的墓葬都更大些。四壁的象形文字也被第一批探宝者毁的差不多了,只有这么一句完整的:
他为饱受痛苦的人带来平静……精于建造,医术和音乐,他侍奉神,如垂爱人……”
托马斯停下了,大厅内没有一点声音,安娜和伊莫顿都站在原地,太多的信息来不及思考。
这怎么可能?但是依照这个人的叙述,那个‘破败无名的小庙’很可能是一个为伊莫顿建造的,属于他的神庙!
谁会为罪人筑庙?谁会为罪人画像?谁会在一个大祭司犯下弑君重罪后,依然赞美他生前的功绩?谁保留了他在尘世的名字,把她的惩罚埋在他的私庙中,让他来消除?
谁在他们的生命结束后,宽宥了他们?
安娜闭上眼睛,轻声问道:“那个神庙的建造时间,你知道吗?”
“这个倒不是很清楚。但是根据整体风格,拍卖行推断是第十九王朝拉美西斯二世在任时的遗物。”托马斯回忆道:“我拿出石碑后请人鉴定,也差不多是这个时段。”
伊莫顿缓步走出泰姬陵。此时正是傍晚,夕阳斜照,在朱木拿河上托出长长的金影,整个白色大理石的宫殿逐渐从粉红变为玫瑰红,反射的光芒照花了他的双眼。
伊莫顿双手合十,对着西下的残阳跪了下来。他低下脖颈,朗声吟诵着赞美拉的经文。一滴颤抖的泪珠从蜜色的皮肤上滚过,砸到膝盖前的石砖上。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喵,写这一段的时候,某蓝不可避免地文艺了……
其实从搜集资料的时候,就找到关于伊莫顿(现实版)的描述了,不过是英文版的:
Imhotep was supposed to send sleep to those who were suffering or in pain。 He was the physician to both the gods and men。
During the Ptolemaic Period; a small temple to Imhotep was built on the Island of Philae。
全篇很长,我考虑在最后一章的作者有话说里放出来。有关拉美西斯二世为什么会这么做后面也会有番外。
大家晚安,做个好梦。
☆、63最新更新
明月当空;月光下的泰姬陵如同冰雪一般,周身泛起银白的光泽。安娜坐在前庭的栏杆上,看着伊莫顿拿着一把匠人雕刻玉石的刻刀,一点点从石板上抹平她的名字。
在托马斯(印度总督)的极力配合下;一切简单得如同儿戏。他带领他们直入内室;亲手打开了房间里的保险箱。
“我到哪里都带着它。”他对安娜微笑道;两道深深的笑纹昭示了他的年龄。“从二十年前买到它后;我就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也许命运就是要我做宝藏的守护人;直到它的主人到来。”
伊莫顿上前接过被黑天鹅绒包裹的匣子;抬眼望向这个男人:“你有什么要求吗?”
他怔了怔,脸上着魔般的表情渐渐回归正常:“这不是索取报酬……能不能请求您救救我的妻子和孩子?”
安娜和伊莫顿对望一眼,他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你必须先与我订下契约。之后的工作,你可以自己完成。”
他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随即匆忙地喊道:“请!”
伊莫顿用半个小时解决了石碑持有人的问题后,便把托马斯和瑟琳娜都抛在脑后。他非常不喜欢这个人,自从他被亡灵黑经唤醒,这是第一次有人不顾一切地‘仰慕’安娜,并且,还仰慕了几十年!
瑟琳娜就是埃及女子和他的混血儿,仔细想想,她挺拔的鼻梁和安娜有一点相似。这位总督当年是否是因为一个略像的侧影……
僧侣A:“祭司大人看起来很不高兴!”
僧侣B:“每次大人露出这种表情,都说明他想要杀人。”
僧侣A:“我们能为大人做什么?干掉他?”
僧侣B:“去,不要表现得像黑社会马仔,身为伟大拉神的神官,你应该这么说:‘引导他走过永恒之路。’。”
僧侣A:“不好意思,B,睡了3000年,专业术语都还给老神官了。对了,马仔是什么?”
安娜(已经可以收听僧侣和侍从的脑内小剧场):“都给我闭嘴!”
伊莫顿对着石板吹了一口气,那些磨掉的石屑粉扬起,露出下面已经平整光滑的表面。对着月光确认了两遍,他深吸一口气,把三块石板叠在一起,双手上下对压。只听咯咯咯一阵响,蛛网般的裂纹迅速从石碑中心蔓延,越来越密。当伊莫顿的双手手心交叠在一起,地上已经只剩下一堆堆灰色的残渣。即使最好的考古人员和最先进的技术,也无法把它们还原了。
埃及大祭司利落的拍了拍手,开口道:“安娜,过来。”
他浓密的眉毛向上扬起,带着一点儿轻松的微笑。月光下,这个男人靠坐在白色的栏杆上,光头和白色大理石一起发亮,臂镯和腰间的金织带微微闪光。安娜专注地看着他,整个泰姬陵都成了背景。伊莫顿张开双臂,再次重复:“过来。”
她起身走了过去,在他的视线中,每一步都迈出美好的弧度。她刻意放慢脚步,只为了给他多一点欣赏和等待的时间。
两人还剩下一步距离,伊莫顿探身抱住她的腰,一把把她拉近怀里。安娜忍不桩呵呵’地笑了两声,就觉得他的双臂坚硬如铁,把整个自己牢牢地锁在怀中。
“安娜。”伊莫顿低头在她耳边呢喃,用五指一下下顺着她的头发:“安娜。”
她反手抱住他的脖颈,用自己的鼻尖蹭着他的鼻尖。
“安娜……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他灼热的体温烤灼着她,右手在她的腰侧游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么?”她仰头问道,享受他留在她头顶的亲吻。
“安娜,安娜……这就像是奇迹,这里……”他的手下行,停在她的小腹:“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我们的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安娜。”
她的双眼猛地张大,低头看向那个被覆盖的位置:“伊莫顿!”算起来,他们的第一次是在伦敦,不到半个月时间?
“‘它’还很小,非常的——但是我怎么会忽略你身体中的另一个生命波动?发现的时候我害怕极了。石碑上写的很清楚,无嗣,早夭……我害怕这会加速诅咒的到来。”
“但是没有。”安娜慢慢放松下来,闭上眼感受伊莫顿的气息:“我们解决了它,一切都过去了,伊莫顿。”
他把她抱得更紧,却小心不压迫那个脆弱的部分,“是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等待……”
两人肢体相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呼吸,血脉的流动。他们不断地亲吻,辗转缠绵。之前所有的伤痛真的成为过去,而面前展开的,是无比光明美好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