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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陈达,你怎么老发呆呢,想什么呢?”我又被爸爸问道。
“噢,一道生物题。”我喝了一口茶,补充回答,“今天课上讲的,我没太听懂,这会儿想想,有点门道了。”
“噢,先吃饭,吃完饭再想题。”对面的爸爸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
我看着他对我在吃饭时还不时地想着学业的用功态度投过来赞许的眼神,想,若是他知道了刚才我正在偷偷地回忆与一个小妞的情感经历,他准会气炸了肺的,一定会大骂我没出息,骂我给他陈家祖宗丢尽了人!可他17岁时又在干些什么?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抬起头,看了看挂在柜台上方的钟表,现在是8点15分28秒。服务小姐将一盘刚出锅的炒腊肉端上来,说:“你们的菜齐了。”便下去了。
这次没有等到爸爸开口让我先吃,我便先尝了一口这炒腊肉,腊肉的咸味远远盖过了青椒的清辣味。我喝了一口茶。爸爸也夹起一块腊肉,将其放进嘴里,随后他又喝了一口啤酒,说:“这腊肉咸点了,啊?”
“有点。”我点点头。
“就这样的。”他又自己说道。
坐在我对面的爸爸再次夹起一筷子腊肉,送进嘴里。他的下颚上下左右地摇动着,像是做着脸部肌肉操,上下嘴唇在这一系列的咀嚼过程中始终粘在一起,没有分开过,他的嘴角还沾着白色的啤酒沫。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了声“不错。”接着又挑了一块“歌乐山辣子鸡”送进嘴里。
我也跟着吃了几口,便又向窗外看去。天黑得很彻底,马路上只剩下人造的路灯的光辉,这光辉就像是刚出锅的油条的颜色,焦黄焦黄的。自行车道上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车水如流,甚至已经几乎没有了行驶的自行车。这时却有一位老者从远处的黑夜与焦黄的路灯光影交接的地方骑车向这边独行。他行的是逆行道,仿佛冲我迎面而来,他蹬车很轻快,似乎有一股风在背后推着他。这大概是一个犟脾气老头,或是一个跟儿女关系闹得挺糟糕的“邪驴”,不然这么晚了谁家儿女能够放心让他一个人骑单车瞎遛呢?
他离我越来越近了,我透过玻璃窗看见他。他行驶着透过玻璃窗户也看见了我。他在冲我微笑。我感到有一种他要将我穿过去的怪怪的感觉。他已临近窗户了,我看清楚他骑的是一辆老式二六型自行车,噢,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先前骑车过去的那个老头么。他仍在冲我微笑着,骑得很轻快。虽然有许多人与他相对而行,但他总是能轻巧地绕过,向我驶来。
现在,我被他穿过了,我与他——这位老者——隔着一层玻璃窗户擦肩而过。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他留下的是一对白色翅膀似的光影。瞬间,白色的光影消失了,街道依旧被焦黄的灯光统治着。
“你在看什么?你怎么老是发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爸爸把手中的筷子放在托着茶碗的小瓷碟上。
我又被问道,而且这次我被问得手足无措,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近我的确没做什么错事,可是经他这么一问,我好像是真的犯了错。
“没有。”回答了一句后,我夹起一口“夫妻肺片”塞进嘴里。片刻,那“肺片”就到了我的胃里。
“我只是刚才看见一个老头骑着自行车过去,从这边到那边。”我用手比划着,极力想证明我刚才看见的情景。
“哪有什么老人骑自行车过去,你真是见鬼了,快点吃,别磨磨蹭蹭的,吃完饭赶紧回家学习去。”
这时有一辆120急救车闪着蓝色的警笛灯呼啸而过,这声音似乎在不远处的什么地方静了下来。现在是8点29分15秒,我往嘴里扒着饭,不时地还往嘴里送一口腊肉、鸡块、肺片什么的。咸味,腊味,麻味,还有一丝甜味,夹杂着浓茶苦涩的味道在我的嘴里咀嚼着,在胃里搅拌着。
坐在我对面的爸爸在8点25分30秒左右时让我快点吃饭,吃完回家学习去。现在他正用右手的无名指、小指与大拇指端起酒杯,而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根香烟。他先喝了一口啤酒,“啊——”了一声,那样子显得很过瘾;然后吸了一口烟。几秒钟后,烟从他的鼻孔与口中随意地飘出,混成一团,时浓时稀,他的面孔变成了一幅不清晰的影像。
我与坐在我对面的这个至今为止惟一的一个自称是我“爸爸”的男人是在今天晚上7点30分来到这家酒馆的,现在是8点29分59秒,红色的秒针奋力地颤抖了一下。好了,现在8点30分了,我这辈子又与这个男人处了一个小时。
第二部玩火者
我在一家叫做“蓝夜”的酒吧认识了一个年轻人。当时我正坐在吧台前喝着一种味道类似于柠檬汽水的啤酒。在酒吧幽暗的灯光与古典吉他曲的交错下,让人有些纸醉金迷的感觉。一个年轻人在我的邻座坐下。他的动作如同音响中缓慢优雅的吉他曲那样令人感到一种顺畅的舒适感。他冲着调酒师招了一下手,要了杯墨西哥酒。然后,他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包香烟。当他将一只白色过滤嘴的香烟叼在嘴中时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略带有一丝慌乱的他在上衣口袋中摸索着什么。但他并没有在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找到他所需要的东西。于是他又站起身来,将手伸进紧身牛仔裤口袋之中,香烟依旧叼在他的嘴中。此时,调酒师走到他的对面,掏出一个打火机想为其点燃叼在嘴中的香烟。年轻人摆了摆手,同时他也终于找到了他所需的东西——一只zippo打火机。调酒师知趣地将自己手中的劣质打火机放回口袋中。年轻人对他报以感谢的一笑。年轻人回到座位上,用自己的打火机把烟点燃。那是一款纯银雕花的zippo打火机,我想这只打火机的价格一定不菲。点燃香烟之后,年轻人没有立即去喝那杯墨西哥酒,而是开始玩弄着他的打火机。透过酒吧的音乐我可以听到zippo打火机独有的、略带浑重的翻盖声。这种“啪啪”的翻盖声在随着酒吧中的音乐不断地变换着节奏。打火机在他的五指中不断地翻转着。我看到年轻人竟可以随意用五根手指点燃打火机。火光时燃时熄。我开始认为这是一个具有魔力的打火机,它在自己所营造的幻境中跳着怪异的,充满激情的舞蹈。此时它已不再随着酒吧中的音乐所转动,因为已被火机“啪啪”的翻盖声所牵引着。那是一只可以摄人魂魄的打火机,我注视着它,那怪异的舞蹈就像美丽情人的眼睛深深地吸引着我。直至出现一声极不和谐的、清脆的玻璃破碎声方把我从幻境中拉拽出来。我朝事故发生处看去,调酒师手中的调酒杯摔在地上,碎了。调酒师一边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一边不断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打火机的翻盖声依旧在不断地响着,直到调酒师再次因为被碎玻璃扎破手指而发出的一声尖叫才结束。Zippo打火机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不再发出欢快的翻盖声,它默默地在年轻人的手中摇摆着。这时年轻人发现了我在注视着他,打火机终于停止了舞蹈。此时我们双眼相对。“这是个很好看的zippo打火机。这种雕花镀银一定是限量版的吧。”他点了点头:“这个火机是人家送的。”他顿了顿,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然后好像下定决心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对,是人家送的,挺贵的。”他把zippo打火机递到我的手上。我借着幽暗的灯光细细观察着火机上的雕花,花纹杂乱没有规则,就像是一团想要肆意燃烧的烈火。“很快我就会失去它了。”年轻人看着我拿在手中的打火机,在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的无奈。此时我才发现他的眼神里有着与他年轻的面孔极不相称的忧伤。我注视着他,他的嘴角开始抽搐着,双眼的瞳孔在扩大,打火机似乎正在戳着他的某一痛处。他的脸在酒吧灯光的照射下突然变得五颜六色,让你联想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坐在他的对面,我可以清楚地听见他变得渐渐粗重的喘息声。突然,他一伸手在我手中夺过了本来就属于他的那个打火机。打火机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丧失了跳舞的能力。渐渐地,他刚才显得粗重的喘息开始减缓,随之,刚才他的一脸恐惧也溜走了。他再次让打火机在他的手中跳舞,这次打火机的舞蹈变得不再是那么热烈,没有了刚才“啪啪”的翻开盖儿的声音,它开始了抒情优美的华尔兹。(我重申一遍,它是一个具有魔力的打火机,它不仅会跳热情如火的桑巴舞,也可以跳华丽脱俗的华尔兹。)突然,打火机的舞步出现了失误。“啪”的一声,它从年轻人的手中划落到地上。年轻人看着躺在地上的雕花镀银的打火机,自言自语:“我将会失去它的。”我弯下腰,帮他拾起躺在地上的打火机,将其递到年轻人的手中,他接过打火机后为我点燃一根香烟。我的脸挨近打火机窜出的一簇火苗时,我可以嗅到它火石摩擦燃油的烈香以及感觉到它的温暖。这是充满着一种诱惑力的打火机。它竟然令我想起第一次亲吻女孩时小弟蓬勃昂扬的感觉,那时虽然是在冬天,却也像现在一样温暖。他将打火机装进口袋,不再令其自由地舞蹈,只是坐在那里开始默默地喝着自己杯中的酒。我也转回头来不再与他交谈。那夜,在我离开那家酒吧时已经凌晨,而当我站起身准备离开时,他依旧坐在那里默默地喝着酒。我与他相互告别之后,年轻人告诉我,其实他是在这里等待一个人的到来。当然这些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再次遇上那个年轻人时是一个星期之后。我像往常的周末一样推开这间酒吧的木门走了进去。当我刚一进门便听见了“啪啪”的zippo打火机那特有的翻盖声。寻着声音我看到那个年轻人仍坐在上次我见到他的那个座位上。我走了过去,但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