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庄明飞远远地望着受伤的钟潇,大声呼唤着钟潇的名字。然而,钟潇已经再也听不见弟兄们的呼唤了,他能够感知的只有笼罩着他的太阳把自己融化掉了,他自己的身躯将所有的鬼子射过来子弹都吃掉了。他觉着自己的身子发飘了,昔日国文教师何清风那抑扬顿挫的授课声音又出现在耳边……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出师未捷身先死……但悲不见九州同……庄明飞再看钟潇时,只见他从四行仓库的顶端一头栽了下来。“钟潇!钟潇——”撕心裂肺的喊声过后,“突突突突”的机枪声疯狂地扫射起来。“弟兄们,为钟潇报仇,杀鬼子呀!——”连长变得像一头发怒的狮子高声吼道,眼睛变得通红。“兄弟,兄弟,兄弟——”庄明飞一边打着,又一边发疯似的喊着……
夜里,响了一天的枪炮声终于停了下来。月光凄凉地洒在平静的黄浦江上。庄明飞独自倚在墙角处,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钟潇永远地离去了。连长站在窗口前,望着茫茫的夜空,那黑夜像一只魔网,将他和他的弟兄们都牢牢地给网在了里面,他的士兵已经所剩无几了。突然,一阵狂叫将他从梦魇中惊醒过来,他扭回头看去,只见庄明飞从墙角一跃而起,向横卧在另一端的虎哥扑过去,庄明飞双手紧紧地抓住虎哥的衣领:“你的护身符不是很灵吗?你的护身符不是很灵吗?”庄明飞双目怒睁,恶狠狠地把虎哥硬是提了起来。虎哥惊诧地看着狂躁不安的庄明飞,睡意顿失,连忙一个上手,把庄明飞的手腕压了下去,跟着顺势反转,脚腕一钩把庄明飞摔了出去。“妈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那是我们的兄弟啊!”庄明飞坐在地上悲戚戚地狂喊着。“我们死的哪个不是自己的兄弟啊?!”庄明飞与虎哥的争吵惊醒了早已经睡熟的兔子。兔子睡眼惺忪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想劝又似乎不敢,转过身去问连长:“连长,我们到最后是不是都得要死啊?”“差不多!”连长铁青着脸,语气平静地说道。“差不多,就是要死啊!”兔子揉了揉红红的眼睛,“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俺不想死啊!……俺还没娶媳妇呀……呜呜呜……俺娘还等着俺……娶媳妇回家呀!呜呜呜……”兔子的哭声使庄明飞与虎哥停止了争吵。大家都醒了,兔子的哭声,让大家都想起了家里的事。兔子蹲在地上,使劲地拍着自己的大腿,痛哭着,本就满是灰尘的脸,让泪水一泡,变成了一个泥脸娃娃。“俺、俺……俺还没娶媳妇哦……俺……不想死啊……”兔子哽咽着。“俺临庄的小英子,正等着俺打完仗回家过门呢……”连长铁青着脸看着他:“看你这副熊样,像个老爷们吗?奶奶个俅的……哭,哭,哭顶个屁用?哭就能活啦?……咱现在就是要多宰他几个日本鬼子,要不你那小英子也得让那些畜生糟蹋了,知道不?”兔子一见连长发了脾气便把哭声止住了。想了想:“俺就是怕死了后没人杀鬼子……”连长转过身来看着庄明飞与虎哥道:“打啥打?谁不得死啊?古代人都知道死,要么比泰山重,要么比鸿毛轻,你们都是知书达理的人,怎么就这么个闹腾?不是打仗,我非得关你们禁闭不可!”“是汉代史学家司马迁说的,死有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庄明飞老实地站在一旁喃喃道。“啊,对。你小子这不是挺懂道理的吗!读过书的人还能不懂事?钟潇兄弟的死,是重于泰山的,他以死来鼓舞着我们坚持到最后啊!”连长有些说不下去了。庄明飞此时似乎明白过来。连长继续说道:“现在就剩下我们这一个团来坚守阵地了,实际上我们已经伤亡严重,咱不死谁去死?让老百姓去死,让我们的父老姐妹去死?我们是军人,要保卫国土,现在日本人来打我们,让咱撤也决不能撤,为国尽忠是军人的义务!”连长双手拤腰,活像一尊黑铁塔。
第五部悲日(5)
连日来,虽说不断传来有援军增援的消息,但庄明飞却感到上海守军在一步步地不断撤退。当然,这些作战部署跟他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作为军人,只能以服从军令为天职。庄明飞所在连仍然为保卫四行仓库进行着最后的防御。只是身边的弟兄虎哥已经在自己之前为国捐躯了。虎哥的死是十分壮烈的。临死前,虎哥还在幽默地算计他的“商业亏盈”,用他的话说,死,也要只赚不赔才是。他用自己的性命换了20多个鬼子的命,至今那壮烈的一幕还不断地浮现在庄明飞的眼前。当时,一个日军的翻译官冲着被包围在那座孤楼,向已经弹尽粮绝的连长和庄明飞他们喊话,“交枪不杀,皇军优待俘虏——”孤楼下面,站满了荷枪实弹的日军。此刻,弟兄们已经作好了突围不成便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大家把子弹全部集中起来,子弹上满了膛。而虎哥,却将13颗手榴弹围着全身绑了一圈,“弟兄们,记住虎哥吧!”说完,便转身冲上了通向天井的楼梯。在楼顶上,虎哥大声怒吼——“我跟你们这些狗日的日本鬼子拼啦——!”随着震天的吼声,虎哥拉响了手榴弹拉线,冲着鬼子群跳了下去。一声巨响,炸死炸伤20多个日本鬼子,瞬间为弟兄们的突围杀出了一条血路。在虎哥做出这壮举之前,他先将自己身上尚未卖出去的护身符交与庄明飞,并嘱托庄明飞想办法把这些东西卖出去之后,将得到的钱给他家里寄去,另外,留下一点,让庄明飞再买点纸钱给他烧烧。他是毫无顾及地从楼顶上跳下去的。兔子坐在庄明飞的身旁,感叹着虎哥的英勇行为。他心里想,要是再有一次这样的机会,他兔子决不做胆小鬼,一定会向虎哥学的,那样去死,才像个中国战士。此时,兔子跟庄明飞讲,别看他年纪小,现在他已经不再害怕打鬼子了,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有啥呀?鬼子更害怕死。兔子拍着满是肋条的胸脯,说着便摆出了一副男子汉的架势。“老子也不怕死了,多杀几个小日本,就合算了。”庄明飞摇了摇头,一只手在不断地玩弄着手里的刺刀,双目注视着放血槽,刺刀上穿着虎哥留下的那一摞护身符,现在已经没有人再稀罕这玩意了。连长仍是一手拤腰,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已经没有耳朵的脑袋右侧,伤口隐隐作痛,微微有血从绷带中渗出来。一只耳连长走到庄明飞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说点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有说,然后径自一人走开了。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已经不怕死了,就连兔子也都说自己能身绑炸药与敌人拼命了。他们似乎感觉到这场仗已即将进入尾声。虽然他们对世界格局不甚了解,也不清楚《九国公约》会议。但这两天里,有几个英国士兵过来劝他们退入法租界。弟兄们谁都清楚,退入租界不就是意味着战败了吗!意味着投降了吗?弟兄们明白,说什么也不能像关东军那样不战而退。决不能让上海成为第二个东三省。中国军队的荣誉就靠弟兄们来维护了。夜里,下起了蒙蒙细雨。日军发动了对四行仓库的最后一次猛攻。弹尽粮绝的伤兵们不约而同地看看连长,没有一个人的目光里流露出胆怯。此刻,两颗燃烧弹打了过来,鬼子借势攻了进来。弟兄们在连长的带领下围成了一排,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庄明飞、连长还有兔子三人站在最前排,兔子身上早已绑好了几颗手榴弹。此刻,连长一手握着刺刀,对站在身旁的庄明飞和兔子说:“摸摸裤裆,记住自己是个爷们儿!”雨下的愈来愈大了。这坚守多日的孤楼,已经再也承受不住战火的燃烧了。雨点砸在勇士们的头上、脸上,淋透了他们的军装,雨水洗刷着刺刀。一个军曹模样的鬼子叽里呱啦地叫喊着,挥舞着战刀,让对对峙已久的鬼子向前冲。眼看一场寡不敌众的肉搏战就要开始,忽然间兔子一声怒吼,猛然跃起,冲了上去。一声巨响,天崩地陷……
庄明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家医院的病床上。周围不断地有护士匆忙地来来去去。庄明飞茫然不知所措,他环顾四周,他想令自己的大脑能够尽快做出判断,想来想去,他只能依稀记得那场正欲与鬼子的肉搏战,身边站着连长还有兔子……医院很嘈杂,他的头感到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他发现这是一间狭小的病房并且十分拥挤,周围全是些中国的伤兵,有些伤兵仍然在昏迷中,有些伤兵在这里狂喊乱叫。尤其是那些缺胳膊缺腿的伤残士兵,更是喊着自己在战场上丢失的四肢。“大夫,救救我,救救我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大夫,大夫……给我个痛快的呀!”……这里是战争灾难的缩影。这时,一位护士来到庄明飞的床前问道:“你醒了。”“我这是在哪里?”“这里是教会医院。”“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庄明飞的情绪变得有些急躁。他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脑袋,那里边就像是有无数条小虫在蚕食一样难受。“你不要这样,你的头部受了剧烈的震动,现在你需要安静,需要休息。”说着护士又为庄明飞打了一针镇静剂。庄明飞感到一阵困意袭来,很快又睡过去了。当庄明飞再次醒来的时候,情绪已经能够自控。并且他从一个满脸胡茬子,断了一条腿的大胡子伤兵的口中得知,自己所在的一团在保卫四行仓库的最后一役中已经全军覆没,而他却是这个团中惟一的幸存者。另外,庄明飞还得知大胡子伤兵是虎哥的老乡。在两个人的交谈中,大胡子不断地冲庄明飞竖起大拇指,表示对阵亡弟兄们的钦佩。四行保卫战的最后惨败,庄明飞毫无印象,作为参战的当事者却是完全在听着他人的叙述。大胡子伤兵又讲到在最后的搏斗中,有一位年轻的新兵身绑手榴弹,孤身一人去炸翻了鬼子的装甲车,就像他的老乡虎哥那样,身绑手榴弹跳楼去炸鬼子!大胡子又问庄明飞:“这个年轻的新兵你认识吗?”庄明飞已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