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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宁的问话令在曦失笑。
“好吧,就算你可以为那个女人把自己变成护士和家庭主妇,就算那是基于一片真情,但那种不正常的生活到底能持续多久呢?我相信你是一时糊涂,根本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没有人能以那种方式长期过下去的!”
喻宁理解在曦的心情,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舒服。这些话难道不是太主观太无礼了吗?当然,单方面提出撕毁婚约的是自己,恐怕没有责怪别人无礼的资格,但在曦的这番话的确令他心中不快。
尽管他不指望在曦的理解和帮助,但这样直截了当的否定和指责,是不是太过分了呢?
丝毫不加掩饰地批评他选择的生活不正确,没有前途,这是对他的自尊心和存在意义的挑战。
“在这件事上,我觉得在曦你没必要分出是非曲直来。我……”
“不,有必要,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不能接受悔婚,我会一直等你!”
“你是说……你确信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很长?”
“是的。”
“那你就错了,我要一辈子跟她在一起。”
“好啊!我感觉像是遇到了中世纪的骑士。”
“在曦!”
喻宁的怒火直往上冒。
“别发火!就算有人可以发火,也应该是我。可是,喻宁,你原原本本告诉你母亲了吗?说你要跟一个全身瘫痪的女人一起生活,所以悔婚?”
唉!喻宁内心呻吟一声。自己只是告诉了母亲取消婚约的事,至于说是为了跟一个身体情况那样的女人一起生活,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在曦揪住问题的要害,狠狠刺了他一下。
“你母亲一定不会同意的。况且,喻宁你不还是独子吗?你的所作所为,不就等于是为了一个女人把寡母推进悲惨和绝望的深渊吗?那么做真的不应该!我知道你觉得我的话刺耳,听起来不舒服,但没办法,现在我只能这么说。”
在曦紧咬着嘴唇,瞪圆眼睛看着喻宁。面前这个男人,让她第一次尝到了重重的挫折的滋味,她心里充满愤怒、厌恶和嫉妒,头像随时会炸开一样。自己并不是不能照父亲说的那样好聚好散,但他已经在自己心里扎下了根,要把他连根拔掉,是非常痛苦的,与其那么做,还不如让他继续留在心里,忍耐一段时间,相对来说更容易些。
“你也清楚为什么吧?要是我愿意退出,恐怕就根本不会去找朴教授了解内情了。我对你说出这些无礼的话,是因为我是女人,因为我将历尽痛苦,忍受耻辱和折磨,直到你离开那个女人。其实……有些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呢。”
“在曦,没有必要那么做吧?”
喻宁希望能说服她。
“不,我也懂得优雅脱身的方法,迄今为止,对别的男人我都是那么做的。但现在,就像那个女人需要你一样,我也需要你,那个女人爱你有多深,我爱你也有多深,只是你一直不肯承认这一点而已。”
“我很惭愧,也……很感谢你的话,但是,在曦,我的想法不会改变的,对不起!”
在曦似乎不以为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是吗?我会静待事态发展的,看究竟是不是你说的那样。好了,我的话说完了,我走了。”
她冷冷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在曦!再说……”
喻宁希望能把两个人的关系说清楚,不留任何尾巴,他们之间虽然没发生过肉体关系,毕竟彼此曾约定过未来。在曦显然不打算给他那种机会。
“再说下去都是画蛇添足了。喻宁,你想照你的方式去爱,我则想照我的方式去爱,这难道不是很公平的吗?男人要离开,女人却想抓住他,这种讽刺画一样的场景是我平时厌恶和轻蔑的,但事情真轮到自己头上,理性也好,理论也好,都不起作用了,还是感情占了第一位。对不起!我不能照你希望的那样说断就断。”
“在曦,别这样!两个人都会觉得累的。拜托了!那么做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你可是比任何女人都优秀的啊!”
“因为爱你。”
“……”
“我不会看上别的男人的,我会锲而不舍地注视着你,等待着你。现在你可能会不高兴,不舒服,甚至生气,但这是你应受的,因为,将来有一天,你一定不得不承认我现在的行为有多么明智。我确信,只要耐心等待,不久的将来,你就会回到我身边。再见!”
在曦推开玻璃门,消失了。喻宁似乎被点了穴道,欠着身呆在那里。为了爱一个人,伤害了另一个人,这样的事之所以发生,是因为人总是认为世界、宇宙和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无论如何喻宁都有错。
一想到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她自己的爱的方式,他的心就禁不住痛起来,又有些害怕。
喻宁向学校提交了辞去客座教授职务的申请,同时推荐了有能力的人代替自己。正在做的几幅设计图也夜以继日地完成了,交给了委托人。
一个星期前,他委托一个从事装修的熟人去江陵改造房子,他们的关系像兄弟一样亲密,那个人又很能干,喻宁比较放心。改造后,房子的门槛全部跟地面平起来,卫生间和浴室的墙壁打掉了,用带吊环的防水浴帘围起来,中间的大门也做了一些改动,便于轮床出入。喻宁买好一切生活必需品,诸如家具、家电、食品、窗帘、桌布、被子、床单、厨房用品和卫浴用品等等,抽时间运了过去。他随时跟那位熟人电话联系,请他用水果、饮料、冰激凌和蔬菜等把大冰箱盛满,给锅炉加满油,检查了所有电器设备的使用情况,还找人把房间打扫得纤尘不染。
“是,工程结束了,现在马上就能入住。”
那位熟人只花了一个星期,就万事大吉,给他打来了电话。
4月22日,喻宁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郑重其事地去见贞美,冷不丁把钥匙递到她面前。
“你还记得吗,我们21岁的时候,我答应过你一件事?我说要在海边建一栋你喜欢的玻璃房子给你。现在这栋虽然是在旧房子的基础上改造的,不是新建的,但景致好极了,透过玻璃墙看得到整个大海,你是房子的主人。我兑现了诺言,贞美,你也该履行承诺了!”
贞美热泪盈眶,深情地凝视着喻宁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今天上午,贞美的姐姐善美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踏上飞往英国伦敦的飞机,去跟丈夫团聚了。离开之前,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喻宁。
“会对你有所帮助的。”
善美眼含感激向他告别后,转身走进检票口,消失了。喻宁打开笔记本,里面记录着照顾贞美生活的各个方面,整理得一目了然。第一章是“饮食”,下面又有好几个小标题,包括贞美喜欢吃的东西、吃的分量,以及喂她吃饭时的注意事项等。下一章是“排便”,然后是“洗浴”,接着是“运动”,“运动”一章详细记录了贞美的身体每隔一个小时就得变换姿势等内容。
字里行间都是身为姐姐的善美的不舍和担忧,不得不把妹妹托付给他人,她几乎迈不开离去的步子。
车就要开了。
贞美的脸红扑扑的。
她舒舒服服地躺在车里的轮床上,但心里一直在打鼓。
果真要走上一条新路了,这条路的含义是多么丰富啊!翻越大关岭去江陵,是车祸后第一次离开汉城、第一次看海,是离开姐姐走向喻宁——不只是旅行,而是要在那里生活,跟喻宁一起生活在同一所房子里;头一次跟男人一起度过夜晚……要说激动的理由,简直不胜枚举。
她下决心把那些不好的、可怕的、不安的想法拒之门外,因为即使事先不去想,该来的总会来,能避开的则无需担忧。她用久违了的快乐装饰自己的表情,希望朴前辈和喻宁看在眼里也会跟着感到幸福。
Go!贞美跟载佑握了握手,转头看着坐在驾驶席上的喻宁的后背,在心里喊了一声。
载佑一手扶着车后厢门,叮嘱躺着的贞美和坐在驾驶席上回过头来的喻宁:
“你们千万不要打架!记住了吗?”
“莫名其妙说什么呢?现在气氛这么好,你怎么这么煞风景啊?废话少说,快把门关上。”
“朴前辈,谢谢!”
“贞美,你信任我吧?”
载佑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语气严肃地问。
贞美和喻宁瞪圆了眼睛,不知道他究竟卖什么关子。
“喂!载佑,真是的,贞美干吗要信任你?”
载佑使劲握着拳头,弯起胳膊举到下巴处,看着贞美。
“贞美,我是说,你尽管放心好了,不管出什么事都有我在。喻宁那家伙要是胆敢让你有一点儿伤心,我决不放过他,作为你的前辈,一定会让他尝尝我的厉害的。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马上告诉我!我第一时间赶到,把那家伙打个落花流水。”
“啊,朴前辈,你的话给了我无穷力量。喻宁,你听见朴前辈的话了吧?”
喻宁没有回答,而是启动了车子。
“别瞎担心了,快关上门!”
“朴前辈,谢谢!回去吧!”
“嗯,过几天我去看你们。”
“别来!那儿没你睡的地方。”喻宁一边调整坐位的高低,一边断然拒绝。
“谁说去看你?我是去看亲爱的贞美的。”
“对啊,那所房子的主人是我,我会像招待贵宾一样招待朴前辈的,想看海的时候就来吧!我还免费提供涛声。”
“好啊,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呢,你想拽着我们到什么时候啊?喻宁猛地转过头,对载佑喊道:
“快点儿关门!告个别用得着没完没了吗?”
“嗬,这家伙已经把自己当成男主人了啊!好吧,去那个好地方好好生活吧!”
载佑关上了门,车子慢慢启动了,驾车的喻宁经过他身边时,没有挥手,反而挥了挥拳头。载佑也是一样。他们就这样交换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