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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和知道有时会在半夜起床。她伏在写字台前面,拿出他们买的再生纸本子一张一张地写。沉和相信自己是最懂得的人,他知道写作是她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不管道路怎样崎岖,不管偏离这条路有多久,终究会回到这里。丛微如此,亦是如此。他知道,倘若他们就这样如隐士般过最简单原始的生活,亦是甘愿的。可是他知道她心中有遗憾。她也许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曾经刚刚起步的写作道路,她会想起她刚刚得到的荣誉和认可,她会怀念那些喜欢她的读者……可她也许只能在半夜时分爬起来,这样伏在桌子上悄悄地写,生怕沉和看出她的心事。
那样的生活,对于,何尝不是一种压抑。这个穿过了压抑的童年,压抑的少女时代的女孩,她有什么理由再去承担一份期限可能是一生的压抑呢。注定是独立的女子,让她生活在这里做一个依赖他的小妻子,这就是他爱她的方式吗。沉和只觉得人世变化无常,聚散总是不可确知,可是他说过,他会一直陪她走,尽他所能地一直走。既然如此,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分别。并且他知道,现在的,比过去要坚强了许多。何况,还有丛微……他可以就此丢下她不管了吗——她来投奔他,他是这可怜女人的最后希望啊。
亦知道,沉和为她做的牺牲有多大。他不管家人,不顾丛微,就这样带着她来到这里,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形影不离地陪着她,督促她去晒太阳,是的,她总是有充足的阳光。可是,这样的爱未免太依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沉和从她生命中消失,她该如何活下去。而沉和终日都要背负她这样一个负担,从此与世界隔绝,他会甘愿吗?一直甘愿吗?丛微神智恍惚,无依无靠,还等着他去照顾,他与丛微十年的感情,就这样不理不顾了吗。而她自己——她不想骗自己,她是多么想继续写作。那是她梦里泊过来的一只船,她永远不知道它有多么奇妙,只有每每登上了它,去未可知的地方……
夏天结束的时候,这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同时走到了日光下。上午的古城下着太阳雨,很迟了可两边的小店却还没有开门。和沉和站在那条向东一直延伸到洱海,向西一直通达苍山的窄小的路中央,这样安和地看着彼此。整个小城是这样静,隐约能听到闭着门的唱片店里在放《印度之花》的音乐。梦总是像吃力的琥珀,凝结到这样的规模便戛然而止。
沉和微笑着对说:我们回去吧。
嗯。回应他。
我知道写作会带给你很大的快乐,并且那本就是属于你的财富。我不愿意你因为丢失了它们而终日闷闷不乐。沉和说。
我也是,我不想做逃兵。笃定地说。
嗯,有那么多颗徽章,是了不起的,怎么会是逃兵?沉和亦十分坚定。
可是沉和,我有些害怕……忽然说。
害怕什么?
我害怕我们再次卷入各种是非,我会失掉你……如果我失去了你,可怎么办呢?
不会的。我会陪你一起走的,尽我所能地一直走。
如果你不能了呢?
……其实,什么都不必害怕,你记得我说过的,时间刷的一下压过去,一切又都是平的、滑的了。
第五部分站在监狱铁门门口
他们一回来,日子就忙碌起来。此时,她的人生已经变得热闹起来。她的邮箱里永远是很多封热情洋溢的读者来信,她的个人网站里总有那么多新读者的加入和问候,她的小说被译成他国文字,向一些她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地方飞过去。她要见国外出版公司的合作人,要见很多记者,做很多访谈。而她深知这一切来得不易,亦格外珍惜,对待他们都友善真诚。并且在写作上从未松懈,得空便躲进她那能看到很多花草的阳台上晒着太阳写作。开始写第二本书。沉和努力地帮助丛微康复,可是他开始担心丛微好一些之后,记得一些事情之后,会变得更加忧伤。和沉和偶尔会有小口角,生着闷气仍旧坐在楼梯处抽烟,等沉和回来。而沉和每次回来的时候,已经笑盈盈地迎接他了。之前的不愉快立刻烟消云散。沉和觉得有一种魔力,能与他心灵相通,因此她总是在那里迎接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九月,去接优弥出狱,才知优弥早已因为表现良好,在三个月前刑满释放了。站在监狱铁门门口,一时间觉得十分恐慌。她半年来的消失,一定令优弥很失望。优弥一个人,她走出这大铁门,面对外面太过宽阔的天地,会是怎样的心情,她又去了什么地方呢?知道,以她今天的名气,优弥想要找到她,并不难。一直等,而优弥却一直没有来。
十月,在这座城市最大的书店签名售书。那天,的读者排起很长很长的队伍。他们夸她美丽,夸她随和,他们把丰盛的赞美,最真诚的礼物都送给她。他们都要求和合影,请帮他们写几句祝福的话。她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得到这样多的爱。
在人群的围簇下觉得有点呼吸困难,这些天,她感到很疲惫。在签名间隙恍恍惚惚地向后面排队的人群看,她就看到了优弥。
瘦小的优弥肚子已经隆起,整个人胖了许多。惊讶万分,曾经那么孱弱的一个女孩,此刻竟然洋溢着母性丰满的辉光。她穿着一条肥大的咖啡色灯心绒背带裤,一件圆领的杏色毛衣( 她还是这样喜欢这些淡柔的颜色 )。但是衣服看起来很旧很脏,像是很久没有洗了。她的头发这一次终于留长,但是质量很不好,她把它们全部拢起来,扎在脑后。但是头发却很稀少,并且枯黄。她的皮肤亦变得很糟糕,脸上竟然有这样多的斑。她还这么年轻,却皮肤浮肿得厉害,眼袋凸起。
静在那里,手中的笔还悬着,看着优弥缓缓地跟着人群向前挪动,觉得她每一步都是艰难的。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搁下手中的笔,缓缓地站起来,看着优弥。优弥已经看到在看她,但她只是淡淡一笑,示意先坐下。她什么都变了,但那眼神却是旧模样,像是在抚慰,让不要激动,不要失态。她不会离去。
看到优弥的眼神便平静下来。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然而这眼神却被忘记那么久。于是慢慢又坐下,一个个签字,直到优弥来到她的面前。优弥把书递给,埋头就在她的书上写:
“给最爱的优弥。”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优弥。
优弥转头对旁边的工作人员说:“请问我可以对她说几句话吗,很快,马上就好……”优弥格外小心翼翼地征询许可,连忙对一旁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说,她是我的好朋友。工作人员这才点点头。优弥于是又向前走了几步,她站在了的面前,只可惜,她们之间仍旧隔着一张桌子。优弥一直对着笑,却变得更加难过,她抓住优弥的手臂:“我去接你,你已经不在了。对不起……”的声音哽咽。
“傻瓜,别哭呀,那么多人看着你呢。说什么对不起啊,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优弥温柔地对她说。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现在住在哪里?你搬过来与我一起住好吗?”叠声说,但她一低头,就看到了优弥隆起的肚子,她知道也许都不可能了。
“,听我说,我们必须长话短说。有那么多人在等着你签名,你瞧他们多么喜欢你啊,我可不想成为大家的敌人。”优弥仍旧笑着,和声细语地说,“我来这里看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多么高兴看到你这么好。我也要让你看到,我很好。这对我就足够了,真的。我想以后的日子,我们还是会归于自己的世界,我们不需要再见面,只是想着对方在另外一个地方生活着,并为她祝福,这就足够了。”
“不见面?为什么?”惊愕地看着优弥,但优弥一脸坚定:“,我在你人生里的任务已经完成。那件大事情已经做过。从此我们的人生便没有交合,而我的人生会变得如寻常人一样平淡。我现在非常满足于这平淡,我不想走进你的世界,尽管我知道它也许很丰富。可那不是我需要的。你也是,不必来迁就我,不必背负照顾我的责任。如果你是为了报恩,那么你就错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倘是可以来来回回欠了再还这样计算的话,那它又与世间用金钱、权利来衡量的交情有什么分别呢?当我遇见你,我把我自己分成了两个,一个是激进、跃跃欲试的我,她像个顽皮的小女孩儿;另一个是甘于平淡和奉献的母亲,就是现在的我。我早就把我的‘小女孩’交给你管了,她跟着你,给你鼓劲儿,可能也令你更加冲动。总之,我把她交到了你的手上,与你合成一股力量。你的任务是好好抚养她,带着她去见识更大的场面,体会更大的成功。我的责任是照顾好我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你那么聪明,你肯定懂得我说的这些,对吗?”优弥的话令无可反驳,面对这个有一千一万个对不起,有满心的心事要说的人,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优弥转身离开,再见也没有说。看到有个男人站在不远的地方迎她。那应当是她的丈夫,看起来很老,并且很邋遢,穿着青蓝色的夹克衫,里面露出没有完全塞进裤子里的白色衬衣。男人看起来并不面善,他在那里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而优弥身体不方便,走得已经非常慢。优弥走到他的面前,他亦不去扶她。优弥又回身看了一眼,似乎在告诉,她很满足。对于这不够完满的生活,这和少女时的幻想相去甚远的事实,她的确很满足。她微微一笑,宛然是少女时俏皮娇憨的模样。
第五部分小颜割腕自杀,正在抢救
优弥最后一次出现并道别之后,觉得日子过得很快。好像越来越快,并且她感到很多散落在天涯的人,又都浮现出来。十一月的一天,忽然接到医院电话,小颜割腕自杀,正在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