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萱的声音,消失在木块坠地的麻木响声里。蜀葵花的幻影如退潮般瞬间消散后,一堆潮湿的朽木在阳光下空旷而滚烫的石板地上无处遁形。那把金漆柄的短刀在木块与绯衣间闪着冷漠的光芒……
“这是我,第二次杀她……”重雅医生仿佛脱力般跪下单膝,怕碰碎什么似的,将人偶的残骸包入绯衣里,“还要多少次,我还要杀她多少次……”
第二次?我想起重雅医生曾经说他今天杀过人而不愿碰我——原来被他杀死的人,是傀儡小萱!
“它不会再出现了。”凛然的声音在书我背后响起,冰鳍已经扶着门框站在了檐廊下,从他凌乱的衣襟间可以看见普通的人类身躯。我连忙过去扶住他:“冰鳍讲得没错,它想知道重雅医生的心情,你骗它说你喜欢它,让支撑它的执念消散了!”
“我没有骗小萱!”素来那么从容的重雅医生突然间大声的反驳,“我不想骗的,只有小萱……”
“那你为什么还要消灭它?”冰鳍冷冷的看着重雅医生,语气中充满了鄙夷,“你真自私,自私而且胆小!本来它只是个看起来像人的木块,是你的妄想让它的幻形得以存在,可等它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却恐惧它厌恶它,要置它于死地!”
“可是冰鳍,你不觉的奇怪吗?”我突然间发觉问题有些不对,难以置信的摇着头,“既然是妄想让重雅医生能看见小萱的幻形,那一旦妄想转为厌恶,小萱的幻形就会消失,呈现人偶的本相,就像我们看见的那样啊!何必要动刀子杀它呢?”
冰鳍看了我一眼,也皱起了纤细的眉头,我们同时将视线转向廊下——让人晕眩的酷热里,重雅医生抱紧了人偶的尸骸,炽烈的阳光把他们融成一团的身影清晰的画在地面上:“我很害怕……害怕自己已经疯了……也许你们会觉得很好笑吧……什么作祟之家,什么人偶幻形,我根本就不看不见……”
密叶间蝉声一层一层的筛落在在重雅医生身边,几乎掩埋了他的声音:“一直都是这样……从一开始,小萱在我的眼中,就是人偶的样子……”
《绯幻形》完
夜斑斓
一定是在做梦……
圆月的夏夜,街道像沉在水底一样荡漾着——喧哗的人群、成串的灯笼、各色招牌的路边摊,奇妙的音乐声、五彩的锦幡、热腾腾的食物香气、招徕生意的卖艺人、拿着风车跑来跑去的孩童……
快乐像失了控的鼓点一样随处播撒的夏夜集市上,没有一个人发现在灯火的阴影下哭泣的孩子。我看见自己茫然的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外,还是童年时候的样子——大约四五岁,留着及耳的童发,穿着镶了红色滚边白色狭袖夏衣,疏离的表情。
奇怪……这是哪里?我从没有来过这样的夜市啊……
一群小孩子嬉笑跑来,像充满生气的小小风暴吹过我身边。本来不会和我有任何交集,然而他们之中却有一个慢下脚步,转过视线;在看清童年的我的那一瞬间,他站住了,川流不息的人潮绕开他,像流水绕开小小的礁石。
“喂!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啊?”他隔着行人的河流直率的发问。结在两边的发髻就是所谓的总角吧,缀在宽大的白色衣袍领口上的是精致的绿叶折枝花纹。无法看清他的容颜,但伴随着毫不做作的声音,我闻到了爽朗而温煦的香气。
“怎么不说话呢?”他慢慢的穿过灯影斑驳的街道。不知名的香气氤氲着包围了我,没来由的让人安心。
“冰鳍……冰鳍不见了……哪里也找不到啊……”童年的我断断续续的陈述着哭泣的原因。
“他一定在夜市的什么地方玩得开心呢,你也一起来啊!”他指着某个路边摊,有两三个小孩子正站在灯笼下探头探脑的望向我们这边,那是他的同伴吧。他向他们挥挥手,回头笑着对我说,“如果你来的话,三芳野他们也会很开心的!”
我被他说得有点动心,但却又犹豫的拉起衣角给他看:“不行的——我不会唱儿歌,还穿着奇怪的衣服……”因为某些原因,我童年的玩伴只有小我一个月的堂弟冰鳍,我们没去上幼儿园,而是依照祖父的要求,按旧俗被隐藏性别教养,成天穿着不再有人穿的唐装,所以总是很难融入同龄人之中。
“没关系,今天是中元的聚会啊!你看,大家都和你一样呢!”白衣的小男孩亲切的笑着,顺着他的手指,我看见满街锦带飞舞,翠袖飘扬,在满月和灯笼阴翳的光芒的照耀下,像乱缀了繁花与云霞的画卷,一直延伸到夜市广场尽头那一片幽邃无边,不断发出低沉而巨大的轰鸣声的黑暗中。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看着梦中的自己,心里为什么会浮泛起陌生的亲切感呢? 梦中童年的我还是不能立刻走入那华丽喧嚷的人群。仿佛看透了我的胆怯,白衣的小男孩微笑着向我伸出了手:“如果一直牵着手的话,就不会走散了!”
如果一直牵着手的话,就不会走散了……
还犹豫什么呢?面对如此温柔的话语,我向着白衣的小男孩伸出了手,耳边传来他忽然变得模糊的声音:“……你终于……回来了……”
从彼方的黑暗里,那低沉的轰鸣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的清晰,路边成串的灯笼那微暗的光芒忽然炽烈起来,像白刃切开不透明的的夜色,小男孩的影像如风化般化为微尘,瞬间崩坏了……
——从梦中醒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梦里的轰响依然萦绕在耳边,无休无止。我明白了——那是海的声音!
我揉着印上了席子痕迹的脸颊坐了起来,却恰好看见在房间的一角翻行李箱的冰鳍,他拖长声音笑话我:“你终于醒啦!女孩子这种时候在睡觉真是不成样子!这就是你来海边的目的吗?”
难怪会做这样的梦——原来我在海边呢!
我和冰鳍的同学打算乘暑假在海边好好玩玩,不知怎样的就联系到了这间紧邻海滩的民居旅馆。市口这么好,店又干净,老板娘又漂亮亲切;可能是因为旅馆前方很近处正对着一座小岛,视野不太好的关系吧,价钱却超便宜。对穷学生而言,这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所以本来不太热衷的我和冰鳍也很高兴的加入了这趟行程。不过因为受不了沙滩浴场的阳光,我们更多时间留在旅馆里,此刻冰鳍收拾好东西向外走:“我要和老板娘她们打麻将,火翼你不要过来烦我!”
“咦咦?我怎么不知道你会打麻将!”我吃了一惊。
冰鳍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我当然不会,可是会不会不重要吧!”
我瞪了冰鳍一眼:“你还算是高中生吗?这种中年人的腔调!”
“你也很厉害啊,是叫十五夜吧,已经发展到叫乳名的关系了啊!”冰鳍不屑的轻笑了一声,随即摆了摆手走出房间,“我会为你加油的!”
“十五夜……”我迷惑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午后的日光温柔的漫过朴素的格子窗,如同梦里那不太清晰的话语,这可能是我在梦里下意识呼唤的那个白衣服的小男孩的名字吧。
透过支起的窗棂看向屋外,苍翠树木覆盖下的离岛就在我眼前,遮挡了广阔的海面,老板娘曾经讲过这个岛叫沈营岛,也许因为住过姓沈的人家而得名吧。现在虽然还能看见一些遗迹,但很久以前岛上就没人住了。我在过于强烈的阳光里微微眯起眼睛,光线的变化却让我发现沙滩和岛之间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举手遮挡阳光,我努力的辨认眼前的景象——一道模模糊糊的砂色的细带由沙滩延伸而出,一直抵达浓绿的沈营岛。逐渐适应了的眼睛清晰的传达着这样的印象——那是海水退潮后露出的狭长的沙滩,看起来就像凭空出现的道路一样!
好像在异国也有这样珍奇的景象,不过这条砂路非常短,从这里倒沈营岛打个来回可能一个小时也不要,对于不愿去海滩的我,与其在旅馆里百无聊赖的消磨一个下午,还不如到满是高大树木,看起来就很凉快的离岛上去摘一点花回来。
我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旅馆里为防晒而准备的长袖夏衣,打着阳伞出门了。
赤足在被晒得滚烫的砂路上走了一小段,我就发现不穿鞋是个极大的失误,更何况上了岛在树丛里肯定还是得穿鞋的。就在我准备转身回旅馆拿鞋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那是欢快奔跑的声音。
我第一反应是可能旅馆的女侍给我送鞋子来了,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否定了——我身后明明是松软的砂地,人跑在上面怎么会发出那么响亮的足音呢?疑惑之间,那啪哒啪哒的脚步声毫不犹豫的越过我身边,向前方的沈营岛而去。
——看不见人影,跑过去的只有脚步声……
一阵诡异的凉意使午后的骄阳也失去了力量,我下意识的握紧阳伞柄,勉强的笑着给自己打气:可能是听错了吧,要有什么,我早就“看见了”!
可是就像立刻要否定我的想法一样,又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随之而来,这次比上次更加清晰,而且,好像有一大群人!
我张惶的四下张望,包围着我的是近海淡薄的水色和低垂着棉花团般云朵的湛蓝天空。我低下头,伴着纷至沓来的足音,一片杂乱的脚印凭空出现在我身边的海滩上,然后,不断向岛的方向延伸……
有什么过来了!可是,我居然什么也看不见!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状况!
——遗传了很久以前过世的祖父那种多余的力量,我和冰鳍时常可以看见来自彼岸世界的“那些家伙”们,冰鳍甚至可以听见在这个世界没有形体的东西发出的声音,而“看不见”却“听得见”的状况,在我身上从来没发生过!
因为海边非常干净,让人想不到这凭空出现的砂路居然会这么凶险!我忙不迭的转身准备逃回岸边,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我明明没有走几步啊!为什么陆地已经在遥不可及的地方了呢?更可怕的是海水已经漫了上来,一点一点的,蚕食着我身后的砂路……
海浪不紧不慢的向我站立的地方侵蚀过来,将岛与岸之间变成一片深渊,回不去了!满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