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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到半酣,沈小蝶忽然报说她已不胜酒力,而且感到十分困倦,想要提前安歇。
封二小姐暗暗高兴,欣然叫了两名青衣小环,将她送至一间布置幽雅的卧室。
于是酒宴之间,只剩下一个客人,一个主人。
虽然客人少了一个,气氛反而更浓郁,主人反而更殷勤,封二小姐几杯落肚,脸泛红霞,越发显得娇艳欲滴,媚态横生。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停的在柳二呆身上打转。
但却得不到什么回应。
柳二呆越来越像块木头,他猛灌酒,酒到杯干,像是这辈子从没喝过这种好酒。
他原是个不善于饮的人,今天居然如此放量豪饮。
因为他知道沈小蝶是假装困倦,自己只好用这个法子,用来抵挡封二小姐的纠缠。
但酒会醉人。
终于,他已酩酊大醉。
此刻,他躺在一张宽大的搂花绣榻上,象牙床,红被,幽香如兰。
他知道,他被四名青衣侍女抬了来的。
看来他醉得像条猪,其实他比谁都清醒,他两只脚已变成水湿,原来喝下的酒都是从脚底心里流走了。
当然,他不打算醒过来。
他继续装醉。
这是间华丽而宽敞的卧室,只有盏粉红色的小灯,灯光忽然一闪而灭。
左侧一扇小门轻轻一响,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一整个胴体赤条条登上了绣榻,香喷喷,滑溜溜,就像一条鱼。
柳二呆酒气醺醺,僵卧不动。
他本来已大醉、烂醉,一个烂醉如泥的人,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动心。
可惜的是他分明知道,分明接触到一个软玉温香的胴体,这胴体还在扭动。
“呆呆,你真的醉了?”耳畔响起了喃喃细语。
柳二呆当然没有听到。
“你真是个呆瓜。”醉人的声音如怨如艾:“干嘛喝这么多的酒?”
柳二呆张口呼气,压根儿就当没有听到。
猛灌黄汤,辜负了良宵。
“你醉了,我可没醉。”喃喃细语变成了大叫:“我受不了。”滑腻的胴体猛然一个翻身。
火烫、热辣,柳二呆立刻感到一股重压。
身体上的重压远不算什么,心理上的重压却令他几乎难以抑制。
他毕竟是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
封二小姐当然不是第一次碰过男人,不过那许多男人都不能让她称心如意。
她看准了柳二呆,她知道这个外表木讷的男人,必然有他的内涵。
今夜,她已如饥似渴。
忽然窗外崩崩崩,叩了三下。
这是种敲击窗门的声音,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清脆。
这不识相的是谁?此时此刻来扰人好事?
“是什么人?”封二小姐一个翻身溜下了绣榻,胡乱披了件衣衫。
她从屋壁摘下一柄鸾刀,一下子冲到了窗口。
“我。”外面是个男人的声音。
“你?你是谁?”
“在下蒋山青。”
“哼,原来是你。”封二小姐没好气的叫道:“你半夜三更来此作甚?”
“这……”
封二小姐体内一股发泻不出的欲火立刻变成了怒火,啪的一响打开窗门,细腰一拧,窜到了窗外。
“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在下……”蒋山青看她钗横鬓乱,罗衣半掩,不禁看得呆了。
“你看什么,瞧你这双色眼。”封二小姐怒叫:“我早就知道,你鬼头鬼脑,一直在打我的主意。”
“二小姐,但今夜……”
“今夜怎样?”封二小姐眉梢一耸:“你以为今夜有机可乘?”
“不是不是,在下是说……”
“别说了。”封二小姐怒道:“我爹把你当成刘伯温、诸葛孔明,在我眼里你只是狗屎。”这种话实在说得太刻毒,叫人难受。
只怪蒋山青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自寻晦气。
“二小姐,你……”
“我怎么?”封二小姐叫道:“要不是看在我爹的份上,我早就要你好看。”
“但在下……在下今夜正是奉了老爷子之命……”
“什么?奉了我爹之命?”封二小姐沉声道:“你敢胡说八道!我爹会叫你来糟蹋自己的女儿?”
她越说越火,一阵劈劈啪啪堵住了对方的嘴。
蒋山青倒提着一柄长剑,有口难言,一时间弄的十分尴尬。
“哼,你还带了剑来?”
“在下带剑,只是为了……为了……”
“在必要时动武。”封二小姐变色叫道:“想要霸王硬上弓?”
此刻她脑子里转来转去,只有这个念头。
“不不。”蒋山青申辩道:“二小姐,你……你想岔了……”
“哼,想岔了?”封二小姐两眼一瞪:“是你想得太邪。”她越说越像,越描越真。
“二小姐。”蒋山青渐渐有点不耐:“你肯不肯让在下把话说完?”
“说什么?”封二小姐道:“说情还是说爱?”
“在下要找柳二呆。”
“找柳二呆?”封二小姐眉头一剔,叱道:“哼!你找柳二呆作什么?”
“在下只问他在那里。”
“问他在那里?嘿嘿,原来你是想争风吃醋。”封二小姐冷笑一声:“你真的想知道?”
“是,在下……”
“好,我告诉你。”封二小姐道:“他就在我床上,你待怎样?”不但答得干脆,而且很大胆。
骄纵、任性,一个惯坏了的女孩。
“好,好,二小姐,在下拿你没有办法。”蒋山青苦笑了一下:“只好禀告老爷子。”
“你想走?”
“怎么?二小姐莫非……”
“你寅夜而来,闯入本小姐闺阁,难道说走就走?”封二小姐冷笑:“总得留下一点东西。”
“留下什么?”
“留下这柄剑,作为把柄。”
“二小姐,你未免欺人太甚。”蒋山青脸色一沉:“在下为了老爷子,忠心耿耿……”
“别说的好听……”
“老爷子有图霸武林之心,在下正全力辅佐,二小姐何必把在下当成了外人?”
“要我把你当成内人,嫁给你吗?”
“这……”
“哼,我看不起你这块料。”封二小姐叱道:“快,留下这柄剑,明天见了我爹好有话说。”
“什么?”蒋山青一怔:“你想栽诬?”
“栽什么诬?”封二小姐眉头一扬:“你分明手持凶器,寅夜入户,还想赖吗?”
“你要如此无理取闹,在下也无话可说。”
“你不用说,只留下剑。”
“留下剑?”蒋山青冷笑一声:“想要在下留下这柄剑,只怕很不容易。”
“哦?莫非要我动手?”
“二小姐真要动手?”
“怎么?”封二小姐道:“你道我不敢?”
“你敢,不过在下不愿奉陪。”蒋山青显然不愿动手,身形一起,越过了短墙。
身法俐落灵快,果然是把好手。
但见他一起一落,隐入了扶疏的花木中,片刻间已失踪迹。
封二小姐居然没追,原来她刚才装模作样了一阵,只不过存心要给对方一点颜色。
她显然看不惯蒋山青在封八百面前红得发紫,几乎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瞠乎其后。
当然,最恼火的还是蒋山青来的不是时候。
如今总算稍稍出了口怨气,忽又想起绣榻上的柳二呆,当下纤腰轻扭,重又穿窗而入。
窗里有条人影显然比她更快,抢先登上了绣榻。
当然,这个人一上床就成了醉猫。
今夜铜雀别馆管弦无声,笙歌寂然。
这并不是封八百兴致欠佳,也不是听厌了靡靡之音,只是今夜他没有这份闲暇。
沉寂了十年,并没减低他的壮志雄图。
后院一栋精舍中,孤灯如豆,荧荧有如鬼火,封八百就在这盏黯淡的灯光下箕踞而至。
他认为在这样的气氛下,最适合弄虚作假的江湖人物发号施令,比在华灯高照下,更显得庄严而神秘。
他右首是张紫檀木短几,几上居然有只铜雀。
这铜雀高约一尺,璀璨如金,铸形十分精美,展翅欲飞,栩栩如生。
封八百拾起一支短槌,轻轻敲了三下。
其声清越,有如钢罄,但听嗡嗡之声绕室回响,历久不绝。
忽然灯影一摇,一个身材高大,劲装带剑的黑衣人出现在灯影下。
“属下有事禀报。”
“说!”
“九疑五奇业已全数遇害,死的很惨。”
“什么?”封八百一惊而起,但立刻平静下来,缓缓落座,淡淡的道:“死在那里?”
“在下游,十里一处江岸。”
“哦?”封八百压抑住激动,两手按膝:“你见到了他们的尸体?”
“是的。”黑衣描绘了下九疑五奇的死状。
封八百越听越惊,眼睛越睁越大,忽然身躯抖动了一下,两道浓眉一剪:“不错,雪花飞天出,这是那四空老鬼……”
他不但认得出这招剑法,看来好像还在这招剑法上吃过苦头。
“属下觉得这招剑法很是怪异。”
“嗯,的确很怪。”封八百承认:“是那个柳呆子干的。”
“不。”
“不?莫非……”
“启禀大馆主。”那黑衣人道:“据属下所知,这一剑是那个沈……”
“姓沈的丫头?”
“正是。”
“既然九嶷五奇全已死光,”封八百忽然语音一沉,声色俱厉:“你怎么知道的?”
“这……属下……”黑衣人面如黄蜡,汗出如浆。
“是你亲眼见来?”
“是,属下……”黑衣人牙根打颤:“属下当时就在相距不远,只因……”
“哼,好一个滴血手施浪。”封八百杀机盈面,冷冷道:“老夫一向把你当作一条好汉,想不到却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不不,大馆主,属下……属下不怕。”
“不怕?”封八百双目闪烁,神光如电,比那盏孤灯还要明亮:“你真的不怕?”
“属下……属下……”黑衣人打了个寒颤。
“你外号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