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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中央公园高塔这座摩天楼落成那一年,那是一九一〇年。如果以这一年当做基准点的话,那么便条纸上没有写人鱼公主,就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了。”
我沉默了,然后暗自在心里检视洁的想法。
“确实。中央公园高塔落成那一年,人鱼公主还没有来公园。”
“没错吧?”洁说。
“那么,你的意思是这张用象形文字写的便条纸,是一九一〇年写的?而奥森一直保管着这样的一张纸?”
“这是一种可能性。”
“不可能。”老人很肯定地说:“我很清楚记得当我从口袋里找到这张纸时的情形。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我有一种感觉,觉得它好像是上个星期才写的。”
“噢。”我说。
“现在这张纸看起来很旧,不过我是在一九二一年就看过它了,那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没错。”
“如果是一九一〇年就写好的,那么我发现它的时候,就是离写好十年以后的事。”
“没错,如你说的。”
于是老人摇头,“所以绝对不是一九一〇年就写好的。我发现这张纸的时候,不管是纸张还是墨水的痕迹,都给人还很新的感觉。当时我的印象是这是几天前写的东西,我很清楚地记得这一点。”
我转头看洁。洁露出相当困惑的表情,这是因为出现了他意想不到的证词的关系吧!
“你确定?”洁问。
“绝对确定。”老人肯定地说:“笔迹或墨水是不是新的,应该是第一眼看到就可以感觉到的事情吧?至少十年前写的和最近才写的,是很容易就可以区别得出来的事情,不是吗?我可以很肯定地说,我那时看到的,绝对不是十年前就写好的一张纸。因为我还记得看到它的当时,脑子里有‘啊!新的便条纸,是最近才写的东西’的想法。这一点是绝对没有错的。”
洁双手抱胸,陷入苦思当中。老人突如其来的这段证言,好像给他带来极大的困扰。
他沉默了半晌后,终于放弃似的提了别的问题:“是吗?”然后接着问:“你和达尔马吉的谈话中,还有什么让你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
“那时的谈话中,让我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就是我问他建筑师为什么要在那么高、没有人看得见的摩天楼楼顶上放一些装饰品,安置像是维纳斯的雕刻之类的东西时,他所回答的话。”
“他说了什么?”
“他说,总有一天纽约的计程车或巴士,都会变成像装着小型螺旋桨的飞行船在空中飞,那是纽约市的市民就可以看到摩天楼楼顶的风景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非常认真。”
“嗯。”洁点头说。
“我以前就对为什么要精心美化摩天楼楼顶这件事感到很奇怪,所以乘机问他这个问题。总不可能是给乌鸦看的吧!结果奥森给我这样的回答,他说纽约的建筑师都像少年梦想家,永远朝着未来而努力。”
“朝着未来努力吗?的确是的。那么,你的问题得到答案了。”洁说。
“是得到答案了。但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五十年的时间,计程车还是在地面上行走。”老人说,并且耸肩笑了。“真的是愚蠢的梦想,建筑师的预测失败了。最后那些雕塑的作品,都成了建筑师个人的东西。”
“建筑师个人的东西?这是什么意思?”洁追问道。
“在巴士或计程车能在空中飞行以前,盖在半空中的那些装饰,全都是建筑师个人的所有物。奥森说过这种意思的话。他说在市民可以在天空飞行以前,摩天楼的楼顶精心制造出来的艺术殿堂,是建筑师个人独占的乐园……咦?怎么了?”
我转头看洁,他好像失神了般地看着半空中,一副在深思什么事情的模样。然后他突然站起来,微微往前倾,在狭窄的厨房里来回踱步。
“他怎么了?”老人讶异地问我。
但是我也不了解洁为什么会这样,所以只能摇摇头。
“他说是‘建筑师个人的乐园’?是吗?原来是那样吗?”
接着他转头看我,像在叫喊一样地说:“明白了!杰米,我明白了。不,是我或许明白了。我现在明白的事情虽然不够完整,但至少明白了其中的一部分。只要再等等,再过一阵子,就可以完全了解了。至少已经解开了这个谜的某一部分。”
然后,他走到穆勒的前面,握着穆勒的手,说:“谢谢你,穆勒先生。因为你,我才能掌握到这个重点。今天晚上绝对不是绝望的开始,我办得到的,我一定能解开这个谜。”
接着他又对我说:“杰米,走吧!夜已经深了,再不走的话,就太打扰穆勒先生了。而且,我也想独自好好地想一想,穆勒先生一定也一样吧!这次的事件或许和我们想的不一样,而是更加让人难以想像的事情。”
洁说完,又恍神似的发呆了一会儿,然后回神对老人说:“穆勒先生,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今天晚上打扰了,你煮的汤真的很好喝。”
“已经够了吗?”老人问。
“够了,我们要告辞了。”洁说完,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喂,别忘了你的东西,这张纸!”老人大声地说。
“送给你吧!那原本就是你找到的。”已经走远的洁说。
“我不要,请你拿走吧!还有这颗子弹也一样,请你两颗都拿走吧!因为对我来说,子弹已经没有用了。我不想再看到它,看到只会让我难过而已。”
于是洁回头,走回厨房,问:“你不想看了?那么,你不想知道结果吗?不想知道这个大案子是怎么一回事吗?”
“你的意思是,我有查清楚这个案子的义务是吗?因为我原本是刑警?我不这么想。我已经无所谓了,因为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如果你喜欢我煮的汤,欢迎你再度光临。”老人说。
第九章 沙利纳斯家的幽灵
1
接近汤森·哈利斯高中的校门附近时,我忽然想起外国人阿吉的事。正确地说,我是在想,当下田的官员把阿吉当土产一样送给哈利斯时,哈利斯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虽然这是个通俗的故事,但是前往东方神秘的国度增广见闻,是任何美国人都会感兴趣的事。我也见过阿吉的照片,她可以算得上是美女。做为一个艺妓,经常有机会出席当地权贵的酒宴,所以这位阿吉应该是一位有魅力的女性。
但是,即使收到了这样的美女当作礼物,当他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有情人的时候,他还能毫不在乎地接受这个女人吗?他不希望别的男人因此仇恨自己,应该也不会接受硬被拆散而送到自己面前的女人吧!万一他真的喜欢上一个虽然整天待在领事馆里,心却在领事馆外的情人身边的女人,那就是在自讨苦吃,只会让自己更痛苦而已!当然也可以自我安慰地说只是玩玩而已,可是毕竟很难那样说服自己,所以让她回到她的情人身边,才是聪明的做法。
我沉溺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完全没有发现到洁走得很慢,已经落后我许多。发现到这一点后,我赶紧回头,走向他,并问:“收到阿吉这个礼物时,哈利斯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呢?”
突然被问这样的问题,洁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地说:“什么?你说谁?”
“阿吉呀!那个日本女人阿吉。”
“谁?”他说。
“下田的官员送给哈利斯的礼物呀!”我说,并且用手指着旁边的高中。
洁的意识这才被唤回来,就好像已经飞到火星的灵魂赶紧飞回纽约一样。
“阿吉?下田的阿吉?咦?为什么突然提到阿吉?”他说。
“因为正好经过哈利斯高中。”我说。
于是洁回答我:“我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个。现在要想的事情是五十年前的曼哈顿,不是一百年前的日本。”
“我想,从日本来的你,一定有一些想法。”
“什么想法?”
“看到被当作礼物送来的阿吉时,哈利斯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啊,我很了解。”洁说。
“什么样的心情?”
“给我女人还不如给我牛奶。”
“牛奶?”
“对。因为牛奶能够快速地缓和胃酸的浓度。我们都知道哈利斯有胃溃疡的毛病,所以比起女人,他更需要牛奶。当时的日本人是不怎么喝牛奶的,这一点让他很讶异。”
“哦?真的吗?”我说。
“真的。杰米,这件事在日本很有名。你住在哪里?”
“唔?啊!我住在五十街。”
“那么,我们在四十二街的车站分手吧!我想独自一个人慢慢想。”洁很快说。
“看来只好这样了。我好像打扰到你了。”
“我现在要想的事情不是阿吉或哈利斯,而是和沙利纳斯小姐事件有关的事情。要想的事情太多了。啊!”
洁突然叫了一声,并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天空,所以我也跟着抬头看天空。从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月亮的黑色天空中,降下了一滴、一滴的水珠。
“是雨。”我说。
“下雨了,不快点走的话,就会淋湿了。”我大声地说。
因为我住的公寓就在地下铁五十街的出口,所以只要马上进入地下铁车站的话,就不怕淋湿了。
“洁,快一点。”我叫道。
但是洁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样子。他的脚好像被钉在地上一样,整个人也好像被冻僵了般,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洁。”
我本来已经往地下铁的方向跑了,但是看到洁这个样子,只好转身向右往回跑。雨滴开始打在我的肩膀和头上。
“你想得重感冒吗?”
我说这句话时,洁说了一句我想像不到的话:“你说沙利纳斯小姐的房子要卖掉了?”
“我是说了。”我点头说。
“有很多人想买吗?”
“嗯,可以这么说。”我说。
“现在谁在那个房子里?”
“丽莎·玛利可能会在那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