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且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觉得这是一句很精的格言。我从这
上边建设起我的议论来,说没有根基也是没有根基,若说是有,那也就很有
根基的了。
中华民国二十一年七月二十六日,周作人记于北平西北城。
□1932年
9月刊“人文”初版本,暑名周作人
□收入《中国新文学的源流》
知堂文集序
知堂的意义别有说,在集内,兹不赘。我所怕的是能说不能行,究竟我
知道些什么呢,有哪些话我说得对的呢,实在自己也还不大清楚。打开天窗
说亮话,我的自然科学的知识很是有限,大约不过中学程度罢,关于人文科
学也是同样的浅尝,无论哪一部门都不曾有过系统的研究。求知的心既然不
很深,不能成为一个学者,而求道的心更是浅,不配变做一个信徒。我对于
信仰,无论各宗各派,只有十分的羡慕,但是做信徒却不知怎的又觉得十分
的烦难,或者可以说是因为没有这种天生的福分罢。略略考虑过妇女问题的
结果,觉得社会主义是现世唯一的出路。同时受着遗传观念的迫压,又常有
故鬼重来之惧。这些感想比较有点近于玄虚,我至今不晓得怎么发付他。但
是,总之,我不想说谎话。我在这些文章里总努力说实话,不过因为是当作
文章写,说实话却并不一定是一样的老实说法,老实的朋友读了会误解的地
方难免也有罢?那是因为写文章写得撇扭了的缘故,我相信意思原来是易解
的。或者有人见怪,为什么说这些话,不说那些话?这原因是我只懂得这一
点事,不懂得那些事,不好胡说霸道罢了。所说的话有的说得清朗,有的说
得阴沉,有的邪曲,有的雅正,似乎很不一律,但是一样的是我所知道的实
话,这是我可以保证的。
民国二十二年二月二十日,周作人于北平。
□1933年
3月刊“天马”初版本,暑名周作人
□收入《知堂文集》
周作人书信集的序信*
小峰兄:承示拟编书信,此亦无不可,只是怕没有多大意思。此集内容
大抵可分为两部分,一是书,二是信。书即是韩愈以来各文集中所录的那些
东西,我说韩愈为的是要表示崇敬正宗,这种文体原是“古已有之”,不过
汉魏六朝的如司马迁杨恽陶潜等作多是情文俱至,不像后代的徒有噪音而少
实意也。宋人集外别列尺牍,书之性质乃更明瞭,大抵书乃是古文之一种,
可以收入正集者,其用处在于说大话,以铿锵典雅之文词,讲正大堂皇的道
理,而尺牍乃非古文,桐城义法作古文忌用尺牍语,可以证矣。尺牍即此所
谓信,原是不拟发表的私书,文章也只是寥寥数句,或通情愫,或叙事实,
而片言只语中反有足以窥见性情之处,此其特色也。但此种本领也只有东坡
山谷才能完备,孙内简便已流于修饰,从这里变化下去,到秋水轩是很自然
的了。大约自尺牍刊行以后,作者即未必预定将来石印,或者于无意中难免
作意矜持,这样一来便失了天然之趣,也就损伤了尺牍的命根,不大能够生
长得好了。
风凉话讲了不少,自己到底怎么样呢?这集里所收的书共二十一篇,或
者连这篇也可加在里边,那还是普通的书,我相信有些缺点都仍存在,因为
预定要发表的,那便同别的发表的文章一样,写时总要矜持一点,结果是不
必说而照例该说的话自然逐渐出来,于是假话公话多说一分,即是私话真话
少说一分,其名曰书,其实却等于论了。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呢?我希望其
中能够有三两篇稍微好一点,比较地少点客气,如《乌篷船》,那就很满足
了。
至于信这一部分,我并不以为比书更有价值,只是比书总更老实点,因
为都是随便写的。集中所收共计七十七篇,篇幅很短,总计起来分量不多,
可是收集很不容易。寄出的信每年不在少数,但是怎么找得回来,有谁保留
这种旧信等人去找呢?幸而友人中有二三好事者还收藏着好些,便去带来先
抄,大抵还不到十分之一,计给平伯的信三十五封,给启无的二十五封,废
名承代选择,交来十八封,我又删去其一,计十七封。挑选的标准只取其少
少有点感情有点事实,文句无大疵谬的便行,其办理公务,或雌黄人物者悉
不录。挑选结果仅存此区区,而此区区者又如此无聊,复阅之后不禁叹息,
没有办法。这原不是情书,不会有甚么好看的。这又不是宣言书,别无什么
新鲜话可讲。反正只是几封给朋友的信,现在不过附在这集里再给未知的朋
友们看看罢了。虽说是附,在这里实在这信的一部分要算顶好的了,别无好
处,总写得比较地诚实点,希望少点丑态。兼好法师尝说人们活过了四十岁,
便将忘记自己的老丑,想在人群中胡混,私欲益深,人情物理都不复了解。
行年五十,不免为兼好所诃,只是深愿尚不忘记者丑,并不以老丑卖钱耳。
但是人苦不自知,望兄将稿通读一过,予以棒喝,则幸甚矣。
民国二十二年四月十七日,作人白。
□1933年刊“青光”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周作人书信》
苦雨斋序跋文自序
题跋向来算是小品文,而序和跋又收入正集里,显然是大品正宗文字。
这是怎么的呢?文士的事情我不大明白,但是管窥蠡测大约也可以知道一二
分,或者这就是文以载道的问题罢。字数的多寡既然不大足凭,那么所重者
大抵总在意思的圣凡之别,为圣贤立言的一定是上品,其自己乱说的自然也
就不行,有些敝帚自珍的人虽然想要保存,却也只好收到别集里去了。题跋
与序,正如尺牍之于书,盖显有上下床之别矣。是说也,盖古已有之,但如
尼采所说世事转轮,则按时出现既不足奇,而现时当令亦无须怪者也。
我现在编这本小集,单收序跋,而题跋不在内,这却并不是遵守载道主
义,但只以文体区分罢了。我是不喜欢讲载道的,即使努力写大品的序,也
总难入作者之林,其结果是虽非题跋亦仍是小品耳。我写序跋或题跋都是同
样的乱说,不过序跋以一本书为标的,说的较有范围,至于表示个人的私意
我见则原无甚差异也。全稿共有七十五篇,今选取其五十三,分为两部,其
第一分皆自作题记,有三十六篇,悉留存,第二分存十七篇,皆为人作序跋,
大抵涉及民俗学及文学者,其中恐多外行之言,兹选虽志在谨严,殆仍难免,
读者谅之。
中华民国二十三年二月十八日,周作人记于北平。
□1934年刊“天马”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苦雨斋序跋文》
苦竹杂记小引
宝庆《会稽续志》卷四“苦竹”一条云:
“山阴县有苦竹城,越以封范蠡之子,则越自昔产此竹矣。谢灵运《山
居赋》曰,竹则四苦齐味,谓黄苦,青苦,白苦,紫苦也。越又有乌末苦,
顿地苦,掉颡苦,湘簟苦,油苦,石斑苦。苦笋以黄苞推第一,谓之黄莺苦。
孟浩然诗,岁月青松老,风霜苦竹馀。”
苦竹有这好些花样,从前不曾知道,顿地掉颡云云仿佛苦不堪言,但不
晓得味道与蕺山的蕺怎样。嘉泰《会稽志》卷十七讲竹的这一条中云:
“苦竹亦可为纸,但堪作寓钱尔。”案绍兴制锡箔糊为“银锭”,用于
祭祀,与祭灶司菩萨之太锭不同,其裱褙锡箔的纸黄而粗,盖即苦竹所制者
欤。我写杂记,便即取这苦竹为名。《冬心先生画竹题记》第十一则云:
“郦道元注《水经》,山阴县有苦竹里,里中生竹,竹多繁冗不可芟,
岂其幽翳殄瘁若斯民之馁也夫。山阴比日凋瘵,吾友舒明府瞻为是邑长,宜
悯其凶而施其灌溉焉。予画此幅,冷冷清清,付渡江人寄与之,霜苞雪翠,
触目兴感为何如也。”此蔼然仁人之言,但与不佞的意思却是没有干系耳。
廿四年六月十三日,于北平。
□1935年
6月
23日刊《大公报》,署名知堂
□见《苦竹杂记》
苦竹杂记后记*
这半年来又写了三四十篇小文,承篠君的好意说可以出板,于是便结集
起来,题上原有的名字曰《苦竹杂记》。《杂记》上本有小引,不过那是先
写的,就是写于未有本文之先,所以还得要一篇后写的,当作跋或序,对于
本文略略有所说明。
但是这说明又很不容易,因为没有什么可以说明,我所写的总是那么样
的物事,一两年内所出的《夜读抄》和《苦茶随笔》的序跋其实都可以移过
来应用,也不必另起炉灶的来写。这又似乎不大好,有点取巧,也有点偷懒。
那么还只得从新写起来,恰好在留存的信稿里有几篇是谈到写文章的,可以
抄来当作材料。其一,本年六月廿六日答南京阳君书云:
手示诵悉。不佞非不忙,乃仍喜弄文字,读者则大怒或怨不佞不从俗呐喊口号,转
喉触讳,本所预期,但我总不知何以有非给人家去戴红黑帽喝道不可之义务也。不佞文章
思想拙且浅,不足当大雅一笑,这是自明的事实,唯凡奉行文艺政策以文学作政治的手段,
无论新派旧派,都是一类,则于我为隔教,其所说无论是扬是抑,不佞皆不介意焉。不佞
不幸为少信的人,对于信教者只是敬而远之,况吃教者耶。国家衰亡,自当负一分责任,
若云现在呐喊几声准我免罪,自愧不曾学会画符念咒,不敢奉命也。纸先先生《震庚日记》
极愿一读,如拟刊行,或当勉识数行。草草不尽。
红黑帽编竹作梅花眼为帽胎,长圆而顶尖,糊黑纸,顶挂鸡毛,皂隶所
戴,在知县轿前喝道曰乌荷。此帽今已不见,但如买杂货铺小灯笼改作,便
顷刻可就,或只嫌稍矮耳。其二是十月十七日晚与北平虞君书云:
手书诵悉。近来作文别无进步,唯颇想为自己而写,亦殊不易办到,而能减少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