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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烧引发肺炎,他病了一段时间。
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在他昏睡的时候,为他换衣服擦身,从不假手他人,甚至亲自为他做饭,他默默接受。
出院后我问:“后悔吗?”
他摇头,说了声谢谢就要走。
我没有拦,反而给了他一些钱,他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一言不发地走了。
他未成年,又大病初愈,找不到正经的活干,连做苦力也没人要,只能坐吃山空,很快又成了上次一样的下场,甚至更惨。这次是半个月。
“后悔吗?”我问。
他仍是摇头。
我叹:“小夜,事不过三,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他点头:“的确不用,比起墨君堂做的,你太优柔,也太矫情了。”
我在那一瞬间僵住:“你以为我要的和墨君堂一样?”
他沉吟了一下:“应该还是有些区别的,最少你不会要我的命。”
我突然大笑起来,几乎笑出眼泪,七年了,我已经七年多不曾偿眼泪的滋味,小夜,你真厉害啊。
他被我笑得有些错愕,皱眉问:“不是吗?”
我坚定地看着他:“大错特错,恰恰相反,小夜,除了你的命我什么也不想要。”
这一刻我下了决心。
我先是趁爷爷不在,安排他见了妈妈。
看到像小女孩儿一样蹲在地上采花唱歌的妈妈,他一下子怔住,眼神从不知所措到痛苦再到沉寂,我想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妈妈的情况。
他长得很像柳依依,眉毛和眼睛却是叶宇衡的翻版,妈妈一看见他就激动起来,一会儿抱着他又哭又笑,一会儿凶狠地又打又骂,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天之后,他明显失去了精神,从骄傲的小豹子一下子变成了受伤的山猫,不再较劲儿,也不再反抗,对我的悉心照顾却显得有些惶恐,甚至在不经意间用怜惜和愧疚的眼神看着我。
哈,真是令人动容的善良,我想这个时候就算我像墨君堂一样严刑拷问,他也不会有一句怨言。可是身体上的伤不管多重也有不疼的一天,心伤却不一样,即使很轻也会时不时出来刺人。
我知道他的心必定受过很重的伤,我要把它挖出来,再刺回去。
我找人对他使用了催眠术,终于知道了想知道的一切。
妻子背叛,连儿子也不是他的骨血,这让一帆风顺的天才医生无法忍受,满腔痛苦愤懑无处发泄,终于陷入疯狂,表面上他仍然是深情的丈夫和慈爱的父亲,暗地里却用各种方法折磨他们。
柳依依不堪忍受,在一年后自杀身亡。他的丈夫却不相信她死了,把她的尸体泡在福尔马林液里,就在那间屋里继续折磨她的儿子,甚至强暴了他。
他疯狂的脑子异想天开,认为把小夜体内属于叶宇衡的血放出来,再换成他的,儿子就变成他的了。幸好在他实施的时候,宁炜找到了他们,带走了小夜,他反抗不过,放起火。
宁炜破坏了现场,当地政府把这起事故当成意外,也没有追查他们的身份来历。可怜的孩子博得了宁炜的怜爱,他不忍心把他交给墨君堂,于是躲了起来。
怪不得他跟着宁炜姓,却只叫师傅,因为“爸爸”两个字是他的噩梦,他想把这两个字连同那两年永远埋葬,永远不让第二个人知道。
他在睡梦中述说时一直在流泪,就像当年那个夜晚,我却无法抱住他说:“小夜,你还有我,我也还有你。”
因为我知道,到他清醒的时候,将永远对我关闭他的心,他会——恨我,可是我却无法再恨他。
我关掉了摄像和录音,毁去磁带,然后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他无意识地抱住了我,眼泪粘上我身。
恍惚中时光倒流,在他睁开眼的瞬间我捂住了他的嘴。
小夜,我以后对你好,别走好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