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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瑾默默听着,想,如果永安王不做这些,才是意外了。
“他在宫里安排眼线,尤其是御前,颇费了一番心力。”
这是皇帝的忌讳了。长平王肯定也在做同样的事。“他的眼线被皇上发现了么?”
“太子殿下怎会任由他在御前放人呢,那不是给自己添堵。”
“永安王应该是非常细致的人,为什么让太子抓到了把柄。”
长平王笑而不语。
看来是他鼓捣的了。能把皇上的暗卫都摸清摸透的人,要想察觉御前几个探子,想也是有办法。把消息不动声色透给太子,再由太子动手,他站在后头看热闹……心眼真坏。
皇帝可以容忍宫里有探子,皇后那里,嫔妃那里,内务府那里,各处都可以,但绝对不可以是自家眼皮底下。在他跟前放眼线,和弑君谋逆是没有区别的。永安王御前的探子被揭出来,是犯了皇帝大忌。
单这一样罪过,皇帝就可以将永安王软禁夺爵。
“这次赈灾时江北闹民乱,六哥明里以仁德安抚,背地里以武镇压,闹出了许多人命,私底下冤情多了去了,随便查一查,都能写满一本册子。他压得住下面的人,压得住太子的派系么?一件贪腐案牵出一大串太子的人,牵得越多,反弹越大,剩下那些可不是吃素的,证据搜集得足足的,单等一个机会而已。”
只要有机会,太子自可利用此事给永安王钉上“不仁”之名。
窥探君父,是不孝。
一个不仁不孝的皇子,别说争储,能否安然过完后半生都是不定准的。在编排人的名声上,御史言官、文人士子,能载舟亦能覆舟,如瑾完全相信他们可以将永安王打入尘埃。
朝堂事都是这样翻覆不定,明明是永安王占上风,眨眼之间,就可以反过来。
一切都在皇帝愿意相信谁罢了。
太子乖顺,永安王犯忌,而大理寺刑部等处审出来的案子结果,早已有了,和太子有关。这次再出来的结果,还会和太子有关吗?
皇帝会容忍一个爱财的儿子,还是容忍一个窥视自己的儿子?
以如瑾对皇帝的了解,答案显而易见。
只是,不管是太子还是永安王,谁胜谁负,她都不关心。她只在意长平王和娘家。“王爷在家安坐,一切就能过去吗?”
“有个五六分的把握吧。”
五六分……
“五六分就够了。即便事情变糟,我也能护你和你家人周全。”长平王说。
“那王爷自己呢?”
“你看我像会有事的样子吗?”他笑了笑,“放心,六哥的罪过可不只这两样,父皇一时半会顾不上别人。”
两个人躺着说话,至明上来禀报说饭食摆好了。因为长平王早饭吃成了午饭,下午这顿就当晚饭了。
至明这个内侍也够冷静,眼见着主子们躺在床上,回事说话面不改色,一切如常,说完就下去了。倒将如瑾弄了一个红脸,忙拉着长平王起来吃饭。
饭后散了一会步,长平王还拉着如瑾腻在一起,让她趴在床上,给她通顺气血。
如瑾没有推辞,静静地趴着,任由他的指掌在背上揉压。因为,她发现他今天特别亲近,比往日要腻歪一些。
她想,他也是有些紧张的吧?
虽然他什么都不说。
但这种忙碌之后静等结果的时刻,越是放松,内里越是要绷紧,以应变所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这时候身边有个陪伴的人,总是能踏实一些。
她愿意陪着他。
冬天午后的阳光斜斜的,远远的,照进屋里淡淡的暖,比火笼更贴心一些。她垫着迎枕趴在罗汉床上,他弯腰站在床边推拿。阳光从嵌了尺余远洋玻璃砖的窗子透进来,从她的后背慢慢走到腿脚上,然后不见了,时间就一点一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下来。
他停手,问:“感觉好些吗?”
如瑾翻身坐起来:“好多了。王爷的手劲合适,比丫鬟们做得好。”
“那这几日我早晚各给你按一次,辅以草药,过些天就恢复了。”
如瑾透门看看外面的滴漏,“王爷歇歇吧,贵妾快要入府了。”
“入府又怎样?”
“入府给您拜礼,添茶倒水伺候您啊。”
如瑾逗着他说话,吸引他的注意力,免得他暗自惦记宫里。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过了半晌,丫鬟进来报,说贵妾迎进来了,一前一后两抬花轿进了府门,正往新院子里走。
“新人来了,王爷换衣服等着新人来拜吧。”这家伙从早起就没换外衣。
“你来给我换。”长平王拉着如瑾往内室走。
两个人磨叽半日,如瑾红着脸出来,长平王哈哈笑着,自己一个人换掉了寝衣,收拾妥当走出来。
头发却没梳好呢,他径自坐到了椅上,“来,贤妻,给本王梳头。”
如瑾连自己的头发都是丫鬟梳,哪里伺候过人,见他只管盯着自己看,也只得拿了梳子走过去,“我手脚笨,王爷可别嫌疼。”
“你舍得让我疼吗?”
如瑾用力拽了他的头发一下。他就将她的手拽过去亲了亲。这么着,头发哪还梳得好。
直到两位贵妾到楼下的时候,这边头还没梳完。长平王随口吩咐:“让她们上来吧。”
淡淡的脂粉香气就随着环佩叮咚飘了上来。
两个平头正脸的齐整丫鬟扶了两个女子,跨进屋里。一个浅绯嫁衣,珊瑚头面,细眉细眼,容长脸。一个瑰色嫁衣,红宝石头面,圆脸,白皙微丰。两个人俱都很耐看,如瑾拿着梳子往过看,正好对上那个圆脸女子的眼睛。乌溜溜的,试探,好奇。
见人进来了,如瑾赶紧加快动作,三两下将长平王一头乌发梳通,自然力气用得大了些,弄得他咧嘴。
“仔细点,疼。”他捂脑袋。
“抱歉。”如瑾放柔了手劲,将他的手拿开,轻轻梳了几下,开始给他束发。偏生他说梳得不通透,还要再梳几下。如瑾咬牙,当着外人,磨叽什么。所以没听他的,接着给他绑发束发。
两个贵妾相互对视一眼,都是摸不准状况。
旁边有府里引导的嬷嬷,说:“请两位姨娘给王爷和蓝侧妃见礼。”
两女子对视,这才知道梳头的人是谁,于是双双上前提裙下跪,“妾身纪氏、罗氏给王爷请安。”然后叩首。
头次见礼要磕三个头,如瑾是不能受这个礼的,赶紧将长平王的头发扎上,转身退到一边。两女的动作本来就慢,可能也是顾忌如瑾,直到她转开,第一个头才磕完。
长平王摸着如瑾梳的发髻笑:“这还没我自己梳得好。”
如瑾不理他。嫌不好为何不自己梳?
两女跪在地上,长平王没叫起,她们也不能起。浅绯嫁衣容长脸的是罗氏,一直低头守礼。圆脸那个就是林安侯的幼妹,直起身子笑着说:“王爷,不如让妾身来梳?妾身在家时倒是时常给母亲和侄子们梳头,做惯了。”
长安王侧目:“跟你说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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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 深夜无眠
纪氏碰了钉子,连忙磕头:“王爷恕罪,妾身失言。”
长平王仍旧瞅着她:“你就是林安侯的妹妹?林安侯家已经落魄如此,连闺阁女儿都教导不好了么,礼数都不知道。”
“妾身有错,王爷千万别生气,是妾身莽撞了。”纪氏俯首在地,无地自容。
刚进门就受了这样的排揎,谁能受得住。
罗氏静静跪在一边,脸色淡淡的,对纪氏的遭遇漠不关心。
“给蓝妃奉了茶,就下去吧。”长平王吩咐。
“是。”纪氏此时唯恐再被训斥,是什么都肯答应的。
罗氏抬眼奇怪地看了如瑾一眼,大约是不明白为何要给侧妃奉茶,不过也没说什么,恭顺应了。丫鬟就捧了两盏茶过来,让纪氏和罗氏各自拿了一盏。
如瑾目视长平王,长平王示意她接。如瑾略一思忖,便接了。主母享受的待遇不过是一种形式,他既然要让贵妾认她为主,她就接受。总之这不是什么尊荣,反而还要腾出精力来照看两个新人。
这是他将她们交给她了。
但纪氏罗氏两个却不知其中内情,奉茶上来时,虽然乖顺,却多少有些不自在。如瑾对二人的脸色视若无睹,接了茶,转手放到丫鬟捧的托盘里,就算受了礼。
然后嬷嬷就领着贵妾们出去了。
长平王拽了如瑾过去,要把头发拆了重新梳,嫌她方才梳得不好。如瑾三两下将发环拆了,用梳子通了两下,然后撒手不管。
“一会就到睡觉的时候了,还梳什么头发,就这么散着吧。”她又不是专职伺候他的,他倒梳上瘾了。
又特意问了一句:“您今晚去哪位的院子里歇?还是将人召进楼里来?时候不早,我这就告退,不耽误王爷安歇。”
“走什么,这是吃醋了吧?”长平王拽住她。
如瑾瞅着他不说话。
要说吃醋,还真没有。可两个人腻在楼里耳鬓厮磨了半天,突然冒出来两个新人进府,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是真的。纪氏罗氏进来,她瞅着袅袅婷婷两个姑娘,其实一直在琢磨今晚会是谁先侍奉。即便他让她接茶,这份不自在也没消减多少。
大概女子都是这么小心眼?她也觉得自己好笑。
“还真是吃醋了。”长平王将她拽到了跟前,抱在怀里,“她们谁都不用来,你也别走。”
“那,让宫里知道了该如何?”
“王府许进不许出,本王还不能害怕惶恐么?所以哪有心思收拢妾室。”
他倒找了一个好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