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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安慰吗?如瑾侧头,看见他温和的眼睛,心底有细细的温暖流过。她朝他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张六娘近在咫尺,将两人的小小交流看在眼中,眼神黯淡。她也远远看见了家人,是大伯父,她也和如瑾一样,和娘家有的人存在深深的嫌隙,甚至比如瑾面对的更要严重。两相见面,大伯父刻意背转了身子装作没看见她,这种视而不见比蓝泽的原本就没看见更让人难堪。
可是,长平王眼中只有如瑾的不快,根本不在意她的委屈。
她落寞而自嘲地,轻轻笑了笑。
……
帝后入席,宴会开始,宏大的歌舞华章不过是歌颂盛世、赞美帝德。主殿的内殿里坐着的依然是除夕宫宴那些人,帝后,嫔妃,皇子,公主,宽敞的外殿里是勋贵公卿和女眷,再往外,相连的配殿偏殿中是有些品级的文官武将。
歌舞声声,笑语晏晏,盛世之中的宫廷宴会都是这样场景。后妃们在谈笑中互踩,偶尔也有太子妃之流将矛头指向如瑾和张六娘,张六娘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如瑾更是不予理睬,宴会就在百无聊赖中进行着。如瑾暗暗算计着时辰,期盼着宴罢出宫的那一刻。
宴会中途,熙和长公主领着几位姐妹过来和帝后说话,熙和主动问起晚上灯会的事情。
“听闻皇上在西林苑设灯市,以宫人为商贩游人,模仿民间市井意趣?聊以娱情,倒也有意思,如果不是身体不好,我也想去看看逛逛。只不过,劝皇上一句,此事偶尔为之尚可,千万别次数太多,免得给御史言官留了口实,有损皇上威名和皇家仪德。”
熙和是长姐,自小到大常对皇帝做这样的规劝,在其登位后也不改变态度,因此皇帝比较敬重她,朝野上下对熙和长公主也颇多赞誉。此时熙和当众说出这样的话,一贯帝威甚重的皇帝也没有不悦之意,点头听了,接了熙和的敬酒。
熙和等人又聊了几句,准备回席。座下宁贵嫔突然笑着说:“方才长公主说的话,和昨日皇后娘娘说的意思差不多呢。昨儿我们去凤音宫请安,皇后就是这么教导萧才人的,告诉她想这新奇主意给皇上解闷不错,但不能太过奢靡,免得让人议论宫廷体统。”
原来西林苑的灯会是萧绫出的主意?
如瑾默默听着,有些明白长平王为何不快了。虽说萧绫越得宠,有些事发生的可能性就越小。但宫里有这么一个肖似皇子妃的女人存在,长平王这个皇子怎能毫无芥蒂?
如瑾对皇帝的厌恶又加重了几分,连眼角余光都懒得往御座上瞟了,觉得那边仿佛有绿头苍蝇似的,只让人恶心。
熙和长公主向来也不怎么喜欢宁贵嫔,听了她的话,冷冷斜她一眼,不过倒是没斥责她搬弄是非,反而接过了话头:“怎么,灯会是萧才人提议的?倒是个玲珑人儿。我也久闻萧才人大名了,只是未曾得见过,皇上,不如传她上来看一看?”
皇帝对这点小要求自是应允,没多久萧绫就被传到了内殿。
“皇上,传臣妾过来莫非又想看舞了?”和众人行礼后,萧绫笑着与皇帝说话,“臣妾最近可没工夫琢磨新鲜东西,今日不能献丑啦。”
她一身浅妃色宫裙,头上几朵珠花点缀,俏生生立在御座之前,仿佛早春堤岸边踏青的少女,和皇后的宝相庄严形成鲜明对比。皇帝眼中微亮,露了一丝笑容出来:“是熙和长公主想见你。”
萧绫便转过身去,对熙和重新见礼,“长公主传见,不胜荣幸。”
熙和长公主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你就是出自舞坊的萧氏?”
长公主毫不客气揭短,座上宁贵嫔等人露出看戏的神情,如瑾一瞬间想起当年的情景,也是宏大的宫宴,也是熙和传见,前世今生,同为宠姬的自己和萧绫何其相似。当年,是因为自己生日宴会出格了一点,熙和不快,如今,是萧绫的灯会。只不过,生日宴是皇帝私下命人办的,自己当年毫不知情,也算是无能为力。萧绫可是灯会的提议者,熙和的不悦只会更深。
没想到萧绫却不惧熙和,笑着说:“长公主说得不错,嫔妾正是舞姬出身。”她慢慢抬起头,直面这位地位尊崇的皇姑。
熙和明显愣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和萧绫面对面。
“……好俊的姑娘。”最终,熙和意味不明地赞了一句,语气里却听不出任何赞叹之意。
萧绫却笑着领了称赞,“多谢长公主夸奖,皇上也总说嫔妾秀色出众。”
熙和眉头又皱了一皱,显见对萧绫这种态度非常不满,沉声问:“西林苑的灯会,听说是你的提议?”
“正是。长公主去看了吗?好不好看?嫔妾是照着记忆中民间的灯会办的,您见过民间的灯会吗,京里每年都有,您应该见过吧?只可惜……晚上皇上想和嫔妾一个人去灯会里逛,不然长公主可以一起去看看,晚上看会比白天好看得多。”萧绫对熙和的不满不以为意,眨眼间说了一大通,突然转头去问皇帝,“皇上,要么,晚上邀长公主一起?只我们两个,说不定会闷呢。”
皇帝还没答话,熙和已经脸色微青,“本宫身体不好,就不去了。”
“啊……不去吗?”萧绫表示遗憾,“那……皇上,还是咱们自己去吧。”
熙和再不看她,转过去和皇帝说话去了。皇帝告诫萧绫:“莫在长公主跟前言辞无忌。”萧绫就赶紧告罪,郑重赔礼。长公主淡淡受了礼,挥手让她出去。萧绫看看皇帝不阻止,就笑着团团行了一圈礼,恭顺告退。
熙和又和帝后闲话一会,告辞回席。期间宁贵嫔又想言语挑拨,说萧绫的不是,熙和这次再没理她。
回了座位,看看左右没人注意,熙和的侍女低声劝道:“您别和一个小才人一般见识,不值得。”
熙和的目光飘向长平王一桌,半晌才道:“早听说萧氏与蓝氏肖似,不曾想,竟肖似到这个程度,几乎可算同胞姐妹了。”
侍女道:“奴婢看着却远远不像。蓝妃看着温婉,其实有种疏冷之气,旁人勿近的那种。萧才人眉目间都是媚态,就算穿戴再素简,也和蓝妃差得远。您觉得呢?”
熙和的目光在御座和长平王一桌上逡巡,答非所问,“小七请我过府簪笄,用意颇深啊。”
“公主?”
“呵呵,我如今也算骑虎难下了。”早知道萧氏蓝氏如此相似,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趟这趟浑水的。“既然事情已经做了,也只能将错就错,担一担这规劝之职。”熙和看得清楚,自她进长平王府簪笄之后,立场已经被迫定下,在皇帝眼里,她早已是为蓝氏撑腰,为皇家清誉着想的人了。接下来,也只能继续做端方长姐,保着皇家不出丑闻了。如此还能留个美名,否则两面不是人。
熙和瞥向长平王。这个侄子,挖了个坑给她跳。
侍女低声道:“公主,您老人家何必管这些事,在府里颐养天年便是了,多清净。”
熙和淡淡叹口气:“我若只图清净,百年之后,谁来管我的儿孙?没一个能撑起门户的,蔺国公府又只是亲家,还能管咱们的兴衰?”再博来一代帝王眷顾,儿孙们的兴盛总能延长两三代。
“可……”侍女看看左右,声音压得更低,“七王爷……恐怕……”恐怕不能重托。
熙和不语。目光淡淡扫过座上几位皇子,连带着尚在童稚之期的老十,只微微笑了笑。
……
席间如瑾起身更衣,净室在后殿旁边,距离主殿隔着一道曲折游廊。出来时,转角处却迎面来了人,浅妃色的裙裾在风里飘,正是之前上过殿的萧绫。
“听说你离席,我就忙忙过来了。”萧绫主动打招呼,态度很好。
两个陪侍的宫女朝萧绫一礼,就各自散到了左右,正好截住前后过来的通道,又能防着人走近。如瑾看一眼两宫女的站位,知道必是萧绫的安排。萧绫,在宫里也有些势力了么?
身边跟着吴竹春,如瑾倒也不惧萧绫人多,上下打量着她,说:“萧才人更见清致了。”
萧绫一笑:“清致谈不上,改了浓妆艳抹而已,皇上说我这模样比以前耐看,我就继续简素下去。”
如瑾没接此话,只问:“萧才人还没回去?在此等我,有事?”
“怎么,感觉你不想搭理我似的。之前,可是你主动和我说话的。”
是说凤音宫外提醒她侍女有问题那次?如瑾报以温和一笑。
萧绫道:“没什么大事,上次承蒙你提醒,使我免于大祸,我是专门和你道谢的。咱们见一面不容易,过了今日,又不知何时能见。”
如瑾笑说:“区区小事,不值才人亲来道谢。若无别事,烦您让开路?”
“蓝妃……你,讨厌我?”
“何谈讨厌,只是你我身份不同,没有亲近的必要罢了。”如瑾道,“其实,我不太喜欢和宫中人打交道,不过对于你,我倒希望你荣华长盛。”
萧绫展颜一笑。
如瑾又道:“你在宫中根基未深,不宜树敌太多。方才和长公主那般模样,锋芒太过了。”
萧绫却摇头笑笑:“只要我得宠,遍地都是敌人,不在于我想不想树敌。熙和一个长公主而已,全靠着皇上给她脸面,我也是,我也靠皇上。只要皇上不在意,我和谁口角又算什么?不过是让那些人看看,她们敬畏有加的长公主,在我跟前也不过如此。反正熙和不可能喜欢我,我借她让那些人知道我的分量,何乐不为?”
倒也算一番歪理。如瑾遂不再说什么。
说话间,主殿那头有人过来,大概也是离席更衣的人。如瑾略略点头一礼,带了吴竹春往回走。
萧绫在身后喊:“你不问我换了装束的真正缘故么?”
如瑾脚步微顿,侧过头来,说:“以后若有难处,尽可找